第2章 第二章

自证清白的难度竟然还能升级!

练心明脸上毫无异样,心已经凉了大半。

见自家二小姐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司墨更加心焦,正要反驳,却被何恂拦下。

他走到练心明面前:“你检查过嫁妆?”

这次话语里不明显的包容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声音冰冷,听不出更多情绪。

练心明手里摩挲着帕子,大脑飞速运转。

何恂会信什么?能信她几分?如果进一步传达出自己在练家不受宠的意思,会不会对她有利?

不对,如果刻意将锅甩回给练家,反而会显得她心中另有算盘……

对了。不刻意不就好了!

此时做一个老实无辜的人比做一个聪明无辜的人更有优势。换成原身的性格,现在的反应可以是——

练心明抬起头,表情已经变作难以置信。

“没有……嫁妆里究竟有什么?”

她手足无措地看了看何恂,状似依赖。

然后仿佛终于听懂了什么,她扭头看向练府派来的随从,大受打击、伤心欲绝:

“王叔,你……你在练府这么多年,父亲从未亏待过你,若是有什么难处,直说便是,我又怎么会不愿相助,何必说假话!”

这下连出言污蔑她的随从都惊呆了。

练心明不给那人机会,继续给自己塑造纯真善良小白花的形象。

她转向何恂,眼神求助,急切道:“郎君,嫁妆里真的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你信我,陪嫁是家父家母亲自清点,出不了错,定然是被别人动了手脚!”

何恂目光意味不明,淡淡扫了她一眼。

练府的随从被卫兵按在院门前,听完脸色变了又变,非常精彩,又跳起来要说话。何恂抬手一按,军巡院官兵竟都听从他的意思,没有理会练府随从满口胡言,将人按住带了下去。

练心明旁观完全程,眼角直跳。

水务事关国体,何家官衔品级最高的是现任临安知府的何恂父亲,做得离天子最近、凭才学最受重视的却是何恂自己。

而他竟然还和军巡院关系匪浅!

军巡院司掌京城案件,上接御史台,左右与刑部、大理寺共事,在浮炭案中的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加上这桩案子疑似与河渠有关……

练心明将取得何恂信任的重要程度往前提了提,不着痕迹地打量自己这位未拜堂的“夫君”。

何恂看练府随从的样子仿佛在看一粒微不足道、随便扫走的尘埃,轻描淡写吩咐完军巡院,再次向她走来:“刑部与大理寺已差人前来搜查,你的陪嫁要暂时扣下,检查后自会归还。”

听这意思,嫁妆是彻底算成她自己的小金库了?

不错不错。

“归还也是归还到我们家,”练心明心里对何恂的行为满意了不少,面上依然身穿嫁衣、面露羞涩,“夫君随意处置便是。”

司墨站在一旁候着,见状再次瞠目结舌。

两人已经往巷口走去,练心明在背后悄悄摆手,示意司墨先留在原地。

“刑部与军巡院还要问话,”何恂自动忽略了无信息对话,平静地掀开车帘,“练姑娘,请上车吧。”

“我们要去哪里?”

“工部,都水监。”

练心明看着何恂进入车厢,两人并排就坐。马车摇晃两下,向都水监的方向驶去。

一进入温暖的空间,困意随着马车的晃荡翻涌上来,渐渐漫过眼皮。

为什么要在都水监问讯?

练心明仍有疑问,强打精神回忆自己看过的书,没有想出结果,干脆放弃,靠在车厢角落打瞌睡。

马车又拐过一个路口。

车厢窄小,转弯转得急了,何恂肩膀微沉,练心明的脑袋恰好靠在他身上。

竟然一丝脂粉味也没有。

性情温婉单纯的新娘子怎么会立刻卸洗妆容、拆掉凤冠金簪,给自己绾了个简易发式溜出府邸散心,还在河渠里看见什么便挽起袖子去捞?

练心明当然知道何恂看得出这些漏洞,但除了明目张胆踢土掩埋坑洞,她暂时也别无他法。

能度过一时证明清白,就足够了。

马车拐过最后一个拐角,驶至工部门前。何恂已经将肩上的人摆回车厢角落,等到马车停稳,才叫醒练心明。

车厢内两人各占一角,风平浪静,如同无事发生。

工部内人来人往,练心明随何恂走进都水监,偷偷打了个哈欠,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四周。

军巡使说的浮炭案看起来确实与河渠关系不小,刑部、大理寺与军巡院竟然将问讯场地直接搬到了都水监,来往的官吏里还有不少人抱着水务资料。

“练姑娘。”

走到堂前,何恂忽然停步,回首看她:“问讯开始后,你如实回答即可。

“另外,还请姑娘换个称谓。”

练心明装傻:“换什么称谓?”

“你我尚未正式结亲,”何恂无动于衷,“现在这般称呼,不合礼数。”

说罢,直接转身走进都水监。

练工程师的演技已经达到条件反射炉火纯青的地步了,闻言面颊绯红,心里哼笑一声。

什么“尚未正式结亲,不合礼数”,说得好听而已。就算今日何恂没有因公务耽误婚事,何府依礼给足了迎亲排场,这桩婚事在何恂眼里也是不作数的。

为了借何府从案件脱身,练心明必然不能让他如愿。

她连忙赶上两步走进都水监,手臂紧紧挽住何恂,青红婚服在烛火里明光闪灼,柔声细语道:

“那我称您为何都水使,可好?”

堂上军巡院卫兵恰好见到这一幕,立刻向上通传:

“少卿大人,都水使与其夫人到了!”

空气短暂凝滞。

练心明手中一紧,何恂迅速抽出手臂,脸色是前所未有的难看:“练二小姐自重。”

练心明对这个结果十分满意。

她暂且放过何恂,依大理寺官员所言在一旁坐下,向大理寺少卿与刑部侍郎陈述近两日的经历。

不一会,军巡院官兵将几个人押了上来。

练心明望过去,一眼认出这些都是练府的仆从。

大理寺少卿仔细读过练心明与其他人的证词,转头叫住仆从中的一人:“两日前,你在停放陪嫁的库房中见过一次练夫人?”

“正是,小人负责看守库房,不敢说谎!”

现在装傻是没用了。

练心明半垂着眼瞧他,低声对大理寺少卿说了什么,动作被何恂纳入眼底。

少卿听她说完,扬声问:“你这两日可在库房中见过王四?”

王四正是之前污蔑练心明的练府随从,在练府仆从中地位不低。

仆从缩着身,回话:“……不曾。”

哦?

练心明眼神微冷,接着又露出一个笑,宛如冰雪消融:“不对呀,少卿大人,我进库房那日分明见过他。”

“那么王四也有嫌疑了?”

何恂及时插言,与练心明相反的冷冰语气又将场面冻了回去。

仆从被两人一推一敲,猛地抬头:

“不是!大人,王四曾因一件小事触怒过二小姐,这、这定是她在胡乱攀扯——”

“王四在库房见过她亲自检查嫁妆,这可是他刚刚交代的供词,”何恂声如寒泉冷冰,“话又说来,练姑娘已经出了练府的门,似乎也不算你家二小姐。”

怒瞪练心明的仆从反应过来,如坠冰窟。

至此练心明的嫌疑尚未洗清,还要等刑部与大理寺找到新线索,但练府仆从称她检查过嫁妆的证词基本可以推翻了。

练心明暂时逃过一劫,被大理寺少卿放出了问讯场地。

她还记得自己身上尚未洗清的嫌疑,见到何恂也走出来,满眼欣喜地凑过去道谢。

这次她的感谢有一半是真心的,何恂最后那句话能让她与练府撇清时轻松不少,唯一的问题是对方不一定还愿意听她说话。

出乎意料,何恂这次却没避开。

他俯首凑近练心明,望进她眼底,盯得练心明隐隐不安,才说道:

“我会先安排练姑娘回府休息。练姑娘还有事?”

“你今夜不回府么,要去哪?要不要煲汤等你?”

练心明一脸早已心悦他的感激与幸福,天寒地冻,愣是羞出了面色浅红的效果,怯声问。

实际上,煲汤?不可能的,她对厨艺一窍不通;等人?不可能的,维持精神高度兴奋的活跃模式一关,她绝对倒头就睡,困顿时演出温婉样子倒轻松一些。

练工简直要对自己的演技佩服得五体投地。

“不必,”经过问讯时对“未婚妻”的观察,何恂并未放松警惕,“今夜还要搜查城内河渠,还要去练府走一趟,明日也不一定回府。”

“那我随你去!”

练心明本就想弄清案件前因后果,听见“河渠”二字,更加来劲。

一刻钟后。

在练心明“说不定我能回忆起练府还有什么线索”与“担心回府还会受人欺负”的共同作用之下,何都水使终于妥协了。

至于前者究竟指为练府脱罪还是让练府罪加一等,两人一个没说一个没问,达成了某种诡异的默契。

此时已入深夜,练心明只穿了一件两件单薄婚服,领口都遮挡不全,双手交叉在宽袖中取暖。作为专业人士,一看见水渠,她冷也忘了困意也没了,边跟随何恂带的一队搜查人手沿河渠行走,边在心里描出城池布局与河渠走向。

而越往前走,便越叫人心惊。

从已经走过的河渠来看,京城内的河渠或许有四分之一都出现了炭渣,甚至河渠本身也修得有问题。

都水监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何恂专业水平有那么差?

看得她职业病都犯了。

行至半路,搜查队伍在路边停下歇脚。

原身体弱,练心明累得气喘吁吁,赶紧钻进草棚找了个被风的位置。头顶忽然盖下一张烘暖的布,抓来一看,是加厚过的斗篷。

“还要巡完两条街才到练府,你撑得住?”

何恂手中拿着斗篷看她,目光怀疑。

练心明:“……”

先前的感觉果然不是错觉,这家伙就是在带着冷淡的表情阴阳怪气。

“多谢郎君,自然撑得住。”

她拽过斗篷,故意用黏黏糊糊的语调恶心何恂,想到刚才看见的河渠走向,血压蹭蹭攀高,又忍不住补充:“我是能撑到练府,这河渠却不一定能撑过十一月。”

何恂已经走出几步,猝然回头: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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