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苍说:“我……看不见了。”
花枝子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他,想了想又一把推开,“看不见就看不见呗,关我屁事。打电话让你妈来接你吧,废物小瞎子。”
说完,他转身离开。
薛苍一把扯住他的衣角。
“松开。”
“我现在这个样子不能家。”
“所有呢,难道你还想跟我回家啊?”
“也不是不行。”
“呵,”花枝子双手环胸挑眉,“No。”
“我允许你和我一起去执行任务,”薛苍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仅限我看不见的时候。”
“呵,”花枝子都要气笑了,阴阳道,“不好意思哦。我喜欢单打独斗,不喜欢累赘。”
薛苍摸索着掏出手机,“小灵小灵,帮我拨通神事法庭……”
“停停停停停,”花枝子一把按住他的手,“我带你走!带你走!”
烦人精。
一路上,薛苍一会儿嫌地铁里有味儿不愿意进去,一会儿嫌出租车太脏自己会皮肤过敏站在路边发脾气。
花枝子没办法扫了辆共享电动车带着他,刚走几步就被交警拦下,“违规载人,罚款二十。”
好不容易到了家门口,花枝子精疲力尽,他扯扯烦人精的手,有气无力道:“跟我念,‘橘子花生米’。”
见对方没有反应,耐心解释,“我家密码,不念进不去。”
薛苍,“……”
什么鬼密码?
绷着脸念完,“嗖”一声,二人化做两缕青烟被吸进土地庙里。
“随便坐……唉唉唉那是我家鱼缸,停停停那是我吃饭的餐桌。”
花枝子无奈,照顾一个瞎子真的好烦。
他拉着薛苍的手,引到沙发前,拍一拍,“这儿是沙发,坐吧。要不要看电视?”
说完突然想起来他看不见,又改口,“我的意思是说‘听电视’。”
薛苍双眼无神转转脑袋,努力凭借声音辨别花枝子的方向,“你家还有电视?”
我家为什么不能有电视!二手市场七百多买回来的,除了画面偏绿一切都堪称完美好吗?天气好的时候还能连上隔壁宠物店二楼的WIFI打游戏呢!
“你家庙还没有我家电视大。”薛苍说着伸开腿,一脚踢到茶几上,他摸摸撞疼的膝盖,“感觉像进了小人国。”
花枝子喉咙里发出漏油摩托车的轰鸣,摆出凶狠的表情,“呃嗯嗯——嫌小就滚回家去!”
薛苍往沙发上一靠,不再回话。
“把脸转过去,我要换衣服!”
薛苍把脸转过来,指指自己的眼睛。
哦忘了,他是个瞎子。
花枝子一边脱衣服,一边随口问道,“你眼睛怎么回事?”
“中毒。”
“还能好起来吗?总不能老这样随时随地大小瞎吧?”
“除非他再咬我一口。”
“谁?”
“一只臭蝙蝠。”薛苍随手拿起桌上的香蕉,疑惑道,“你家香蕉怎么有麻子?”
“你怎么又看见了!”花枝子连忙背过身子,手忙脚乱把衣服套好。
他气呼呼跑过去,一把夺下放置很久都快烂掉的香蕉,剥开皮一口吞下去,鼓着腮帮嚷嚷,“这叫虎皮香蕉,一般人根本吃不起好吧。没见识的东西。”
吃完香蕉肚子还是好饿。
真奇怪,今天怎么老是觉得饿?
他打开冰箱,翻来翻去就找到两根老黄瓜。
“今晚我睡哪儿?”
“眼睛又不瞎,赶紧滚回家睡去吧,我家床这么小只适合小矮人,你这样的公主睡不下的。”
“你肚子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花枝子咔嚓咔嚓嚼着黄瓜,低头看看自己的肚子。
“好像变大了,跟怀了似的。”
说什么呢!
“你才怀了呢,信不信我抽你……yue~”
话还没说完就要吐出来,花枝子连忙捂着嘴跑进洗手间。
吐了半天,他无力抬起头,看看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这是怎么了这是?
他慢慢掀开毛衣,镜子里,小腹隆起。
我肚子怎么变这么大了!
“啊啊啊啊啊——”
花枝子坐在沙发上六神无主,薛苍递过来一杯水他抬手挡开。
冷静冷静。
一定是吃坏肚子了。
“你家蛋糕有问题,不不不,是咖啡店里那杯咖啡。对对对,是咖啡的问题……呵呵呵呵,我根本不适合喝咖啡,喝完肚子老胀气。你看我肚子胀的,呵呵,呵呵,呕~”
薛苍把垃圾桶踢过来,顺便帮他拍拍后背。
花枝子吐的浑身虚脱,擦干净嘴,往后一仰,看着天花板,大脑失去了思考能力。
薛苍指指他的肚子,那里一鼔一鼔的跳个不停,“你好像胎动了。”
“闭嘴。”
他实在没办法接受自己可能怀孕了这个事实。首先,他是一只公鼠。其次,他是神。
他怎么能怀孕呢?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整个神界还不得笑掉大牙。
薛苍突然说,“你听说过鬼胎吗?”
鬼胎?
花枝子当然听说过,有些意外身亡心怀怨恨的人,死后怨气冲天,久久不愿离开,就会投胎到别人肚子里成为鬼胎,待时机成熟撕开母体肚皮,自己完成投生。
这样一来,母体必死无疑。出生后的鬼胎也异于常人,通常意识混沌,超级嗜血,大多会对人类大开杀戒。
薛苍掏出手机给他看,“还记得我在咖啡厅接下的这个任务吗?”
花枝子看着那条“已接单——调查鬼胎事件”,后边跟着一串数不清的0。
他指着自己的肚子结结巴巴,“你你你,你的意思是,这个鬼胎现在在这儿?”
这得是多凶的鬼胎?竟然值这么多钱!
他还能不能活啦!
花枝子一阵反胃,差点yue出来。
“不止你肚子里这个,光我们知道的就已经有几百个。难道你不觉得,最近大街上的孕妇都多了起来?”
几百个?
怪不得这个任务这么值钱。
花枝子猛然想起宠物店打扫卫生的王姨,她的肚子就是莫名其妙大起来的,肯定也和鬼胎有关。。
“王姨家就在附近,我先去她那里看看情况,你在家等着。”
“我一起去。”
“你怎么一起去?我可以化成原型偷偷钻进她家。你呢,摆着个死人脸去人家家里吊丧啊?”
花枝子说着砰一声化成老鼠,扭着屁股就要出门。
薛苍不语,砰一声化成一只猫头鹰,从他头顶飞过,稳稳落在他身前。
“你会飞?”花枝子简直要气死,鼠手掐腰呵斥道,“你会飞刚才让我用板车把你拉回来?我差点累死了你知不知道?”
“少废话,快走。”
花枝子一动不动,恨恨的看着他,毛茸茸的肚子气的一鼔一鼔的。
薛苍无奈扑棱两下翅膀,颔首,“上来。”
花枝子爬上去,坐在他头顶上。
嘿嘿嘿,你还别说,这飞上天的感觉还真不错。
花枝子眯着眼,享受着冷风吹着他的毛发。
“她家到底在哪儿?”
“那边那边……哎呀那边那边……不对不对我记错了,是那边……”
“到底在哪儿!”
明明三分钟的路程愣是飞了半个小时才到。
没办法,飞的感觉实在是太棒了,花枝子想多飞一会儿。
王姨家在城中村,道路狭窄,楼房破旧。他们穿过乱七八糟的电线,撞开晾晒的衣服,终于看到王姨家的阳台。
“停停停,三楼种着三角梅的那就就是。”
猫头鹰薛苍稳稳落在阳台上,花枝子从他身上滑下来。
一落地就觉得不对劲,他动动鼻子嗅一嗅,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儿传来,低头一看,一股鲜红浓稠的血浆从阳台门底下缓缓流出来。
不好。
花枝子砰的化成人形,打开阳台门,踩着粘腻的血浆冲进房内,眼前的景象让目瞪口呆。
客厅中间,陈旧的木制地板上,王姨直挺挺躺在血泊里,肚子撕开一个大洞,五脏六腑流在外边。她满脸惊恐,张大嘴巴,瞪大眼睛,一只手捂着肚子,一只手拼命向上伸着像是要抓住什么。
花枝子想吐,翻着白眼努力咽下去,顺着王姨的手抬头看。
“啊啊啊啊啊——”
天花板上竟然趴着一个婴儿。
那婴儿眼睛只有眼白,嘴里叼着一根肠子,发现花枝子在看他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像壁虎一样轻轻爬动两步,肠子晃晃悠悠,一滴血甩下来,正巧砸在花枝子脑门儿上。
冰凉,粘腻,腥臭。
“呕——”花枝子终于忍不下去吐了出来。
婴儿头一甩,“秃噜秃噜”像吸面条一样把肠子吸进肚子里,吧唧吧唧嘴,有些意犹未尽。
他看看地板上的王姨,跳下来,双手扒开撕烂的肚皮,半个脑袋扎进去,扒拉半天又扯下一根肠子,双手握住,坐在一旁,旁若无人的吃起来。
花枝子终于吐完,擦擦嘴,走过去一脚把那鬼娃踢到一边,“去死吧你。”
鬼娃翻滚两圈撞到电视柜上,挪挪身子坐好,继续吃个不停。
花枝子好难过。
王姨为人和善,平时见他也没个亲人在身边,就总是对他多些关照。他现在身上穿的这件大衣,袖口的扣子坏掉了,还是王姨帮忙缝上的。
怎么会这样呢?
这么好的一个人,从小家里重男轻女不疼她,长大后家里六千块钱就把她卖给一个跛子当老婆,因为无法生育又总是被她跛子男人打。
现在临死,还要被开膛破肚,吃掉肠子。
花枝子擦擦眼泪,很是悔恨。
如果他早来一会儿,也许事情会变得不一样。
肩膀上落下一只大手,轻轻拍拍他。花枝子回头看,是薛苍。
薛苍收回手,插进衣兜,淡淡的看着他,“依尸体来看,最起码已经死亡四个小时。”
也就是说,他们在天上逗留的半个小时对她的死没有多大影响。
“你是在安慰我吗?”
薛苍耸肩,“陈述事实罢了。”
说着,他掏出“伏邪乾坤袋”准备把鬼娃收走。
这袋子真漂亮,流光溢彩的黑色蚕丝织成,上边绣着金色八卦符咒。
花枝子曾经在诛邪急上看到过一个二手的,要一百多万功德币呢。
“你这袋子哪里搞的?”
该不会也是二手市场上淘的吧。
“这个?我家有一仓库,你想要回头送你两个。”
“……”
万恶的神二代。
只见薛苍把袋子扔到半空中,双手合掌,无名指相勾,食指弯曲,嘴里默念口诀,袋子嗖然鼓胀,袋口张开,真气嗖嗖向内涌动。
袋身上的金色符咒慢慢浮现在空气里,鬼娃站起来好奇的走过去来,抬头看着一动不动。
金色符咒开始缓缓降落,一旦落在鬼娃头上,乾坤袋就会猛地把它吸走,让它再也逃脱不掉。
这时,大门“砰”的一声打开。
一个跛子男人拄着拐杖,一瘸一拐走进来,看到屋内景象没有任何惊讶,只是冷冷说一句,“我的孩子,谁都别想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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