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 19 章

翌日清晨,

傅秉渊还在呼呼睡着,身侧的叶湑慢腾腾地睁开眼,饶是先前已经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乍一醒来,看着身边躺着的人,他还是吓了一跳,缓过神来,捂着胸口吁了口气,才惊觉这脑袋疼得似是要炸开一般,他猛锤了两下,一时竟想不起昨夜发生了什么。

他记得,自己捧着酒壶猛灌了好些酒,自傅秉渊从他手里抢走酒壶,便不省人事了,如今见身上只着里衣,喜服被随意搭在炕头的衣柜上,他不由得晃了晃神,该不会...该不会傅秉渊趁着他醉死,就像那...那册子上所画那般,将他给这样那样了吧。

傅秉渊昨夜快到子时才有了困意,这会儿正困乏得很,迷迷糊糊间见叶湑跪坐在他身侧,目光呆滞,神情恍惚,他一个翻身,像前世寻常那般,环住小夫郎的腰际,不尚清醒的脑袋沉甸甸地埋在他胸口处,哑着声音道,“阿湑,我好困,想要阿湑抱抱睡。”

叶湑身子僵立,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傅秉渊抱着自己可劲儿地黏糊,半晌,窗外鸡鸣声起,他陡然回神,想起出嫁前,秀娘曾叮嘱他今日要早些起床给公婆请个早安。

叶湑拍了拍自己两颊,揉搓揉搓眼睛,努力地让自己清醒过来,他掀开窗帘,朝院子里张望了两眼,只听着东屋的门“吱悠”一声,隐隐有说话的动静,想必是傅家爹娘已经起来了,记挂着秀娘的嘱咐,他推了推抱着他死不撒手的傅秉渊,“你去炕上睡吧,我得去做早饭了。”

傅秉渊闭着眼,脑袋窝在他怀里蹭了蹭,口齿不清地哼哼唧唧道,“再睡会儿,娘一会儿做好早饭,会进来喊咱们的。”

“哪有新夫郎头天早上就赖床的。”叶湑暗自嘀咕道,见傅家爹爹端了盆在院中漱口,就更是坐不住了。

傅秉渊听了他的小话,哼哼两声,勉强睁开眼,使劲地揉搓了一把脸,坐起身子来,“那我和你一道儿吧。”

......

傅老二两口子一早就醒了,起来见西屋的门还紧闭着,便没出声,想着自家儿子和儿媳昨日折腾一天,怕也是累坏了,就合计着叫他俩多睡会儿,待做好了早饭再唤他二人便是。

可谁知,李二花刚把灶台里的火生起来,正准备烧锅热水时,就见西屋的卧房门被人从里到外推开,叶湑一身常衣急急慌慌地走出来,身后跟着的是打着哈欠,眼还没睁利落的傅秉渊。

她放下汲水的木瓢,笑呵呵道,“湑哥儿,天还早,咋不多睡会儿。”

叶湑整整衣衫上被傅秉渊扯皱的褶子,低眉,温温和和地唤了声,“娘”。

李二花听着这声“娘”,眼底不由得生出几分笑意,又瞧着叶湑有眼力见儿地将自己手里的活儿给接了过去,更觉高兴。

“娘,你咋不让我回去睡会儿呢。”傅秉渊跟在叶湑身后探出脑袋,见他娘笑得一脸褶子,撇撇嘴道。

李二花白楞了他一眼,手中的木瓢毫不客气地招呼到他的脑袋上,“睡个屁,都几时了,湑哥儿都起来了,你还有脸在床上赖着?!”

“得嘞,我算是知道了,这个家,论地位,原本我就是老末,能喘气的大黄都排在我前头,如今阿湑进门了,我这地位啊,那是更低了。”傅秉渊捂着胸口作受伤状,说话的语气听上去委屈极了。

“自己知道就行,能娶上阿湑这样又勤快又善良的夫郎,那可都是你们老傅家祖坟冒青烟的福气。”李二花没有丝毫要安慰自家儿子受伤心灵的意思。正说着,她握住叶湑的手,轻拍了拍他的手背道,“湑哥儿,咱们家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礼数,甭个拘谨了,早饭想吃啥,只管跟娘说便是,多睡一会儿也无妨,既是你入了咱家门,娘就拿你当一家人看待,这都一家人了,咱就无需这些虚头巴脑的规矩,怎么自在怎么来。”

叶湑对李二花突如其来的亲昵有些不适应,反应过来,被她一席话说得心里暖烘烘的,都说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谁不愿入个好夫家,夫君贴己自己,婆母通情达理。他记得,同村家哥儿,便是因着成亲第二日起得稍稍晚些,被婆母甩了好几天的脸子,他家婆母还四处说他好吃懒做,难堪大用,如今看来,这傅家爹娘人还是好的,他抿唇笑了笑,羞赧道,“谢谢娘。”

“同娘客气什么。”李二花见叶湑低眉颔首的乖顺模样,愈发喜欢得紧。

“娘,咱啥时候吃早饭,我饿死了。”傅秉渊揉了揉肚子,不满地给自己争取存在感。

“阿湑今个儿想吃什么?昨日喜宴余下的荤菜,娘给前来帮忙的婶子们分了些,还剩下不少,给你们做个炖菜可好?”李二花没得给自己便宜儿子一个目光,只柔声柔气地询问叶湑。

叶湑瞧了一眼被李二花忽略地彻彻底底的傅秉渊,歪着脑袋浅浅笑了几声,把袖子一挽,“娘说什么便是什么,我不挑的,娘既然要做炖菜,那我擀些面条吧,娘别嫌弃我笨拙就是。”。

李二花哪里有这心思,叶湑平日有多勤快,满村里有目共睹,她只嫌傅秉渊长手长脚,干杵在那儿跟座山似的碍事,想着撵他出去,可谁料自己这儿子黏糊着他家夫郎怎么也不肯走,还搬来个小木板凳,坐在灶台旁边,像模像样地给火灶里添柴扇风,她心头涌上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忧伤,自己做了这么多年的饭,怎么从前就没见这扫帚在屋子中央倒了都不带扶起来的小子,来给自己搭把手呢。

她咂摸咂摸嘴,总觉得哪里不是个滋味,不曾想她那便宜儿子和儿媳,二人倒是脑袋凑在一起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小话,瞧上去亲昵得很。

李二花看顺了眼,又觉得现世安好,遂也不再去想这些杂七杂八的。

等到做好饭,日头已经升高,期间傅有良进来催了一茬,被李二花提着擀面杖给撵了出去,“这一家子老小都在灶台前忙活,就你闲着,不帮忙也就罢了,还敢进来催促!”

傅老二虎壮的身形立在门口像一堵门神一般结实,却愣是不敢反驳一句李二花,只吃瘪地摸了摸鼻子,端起食盆子去喂院里的鸡鸭,一面喂,一面眼神还不时地往庖屋方向张望,肚子饿得咕噜咕噜响,也不敢去催了。

好不容易盼着这饭菜端上了桌子,傅有良和傅秉渊俩壮汉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不等李二花吆喝吃饭,便都拿起了筷子,傅秉渊挨着叶湑身边坐下,端起碗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巴拉。

婚宴剩下的荤肉都被李二花一锅乱炖,浇在叶湑手擀的筋道爽滑的面条上,这一筷子夹下去,油滋滋亮汪汪的挂着油花,香的让人直咽口水。

傅秉渊闷头吃着,还不忘了给拘谨到不咋动筷子的叶湑夹些菜肉,“阿湑,你多吃点,我娘的手艺可好了。”

“数你嘴甜。”李二花接了话茬过去,她见叶湑瘦瘦的,一小只端坐在饭桌前,外衣挂在身上空空荡荡的,一时心下不落忍,又给他夹了满满一筷子,“湑哥儿,想吃啥吃啥,不合胃口就跟娘说。”

“谢谢娘...”叶湑托着碗接住,满登登一碗菜肉着实有些坠手,他在家时,早上顶多一碗稀粥草草对付过去,谁能想来傅家的第一顿早饭,吃的这么硬实,他饭量一向不咋大,但还是硬着头皮都吃完了。

傅秉渊看他这一碗冒尖儿的饭菜,还想说他倘若吃不下,自己帮忙分摊一二,总不好将他家夫郎给撑着,谁料他三碗面条子下肚,一抹嘴的功夫,叶湑的碗里也空了。

“阿湑,吃不了你可别硬撑,剩在碗里便是,还有你家夫君我哩”

叶湑将最后一口急急忙忙地咽下了肚里,正要开口,“嗝”冷不丁打了个饱嗝上来,他连忙手捂住嘴,暗骂自己也太没出息了,抬眸见傅家爹娘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才稍稍宽下心来,他抹干净嘴,对上傅秉渊的视线,“我...我吃得下”。

傅秉渊不同他争辩,只觉叶湑刚过门,尚有些拘束不适应,兴许过两日便好了。

见一家人都撂下了筷子,傅有良拍拍衣摆起身,“今个儿隔壁村办红事,请我过去杀猪,中饭你们赶早吃,不用等我了。”

“行,那你早去早回。”李二花应声,寻常赶上这种时候,主家都会留傅有良在那儿吃一顿杀猪饭,自是饿不着他的。

傅有良说罢,又简单地问了叶湑两句家常话,便收拾他那一整套杀猪用的家伙什儿走了。

叶湑想起自己今日还得去村长那一趟过田契,趁着收拾碗筷时,同李二花说道,“娘,家里有几亩田地是爹娘当时给我备下的嫁妆,广乡叔喊我去把田契给过户了。”

“去吧去吧,那田地你俩愿意折腾,就种起来,不爱动就还是让你爹娘种着,咱家粮食不缺,按年收上来的那些,养活咱一家子绰绰有余...”当初媒人说叶湑家陪嫁几亩地时,李二花便想好了,她自打嫁给傅有良就没再收拾过地,平日得闲在院里种种青菜罢了,叶湑要种,她就去搭把手,不种的话,租出去或者留给他爹娘,自己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傅秉渊一听种地就头疼,他长到这个年纪,从没下过地,吃不了种地的苦,也不想让叶湑辛苦,直言说不种了,想些别的营生。

叶湑虽一早知道傅家不种地,但也没想好这陪嫁过来的几亩地如何处置,想着先把田契过户,别叫公婆心里有个疙瘩,等过了这几日,再看看是跟着傅家的地一块租出去,还是另寻他法。

帮着李二花把碗筷收了,二人头顶着草帽,紧赶慢赶地往叶广乡家去。

进门,叶广乡先递给他俩一人一个红鸡蛋,又从柜子里扒拉出田契来,交予叶湑签字盖手印。

叶湑虽没上过几天学,但自己的名字还是会写的,瞧他一笔一划,认真写着自己的名字,叶广乡倏地想起些往事,捋了把胡须,娓娓说道,“当年秀娘和二花前后脚生下你俩,那会儿,村里还有个教书先生,叶荣和有良便结伴去求了先生,给你俩取了名字,盼着你俩将来能够成龙成凤,没想到,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不过,你俩倒也算是有缘分,如今还走到了一起去。”

傅秉渊起了兴致,“我就说嘛,我爹大字不识几个的,还能琢磨出我这名字来?广乡叔,那教书先生呢,我咋从没见过?”

“你知人事的时候,那教书先生就不在,只留下娘俩,在村里相依为命。”叶广乡唏嘘道。自那以后,村里就没有学堂了,孩子们开蒙,要么送到镇上去,要么就去别的村里,再余下的,便是大字不识草草过日子的了。

“娘俩?谁家的呀?赶明儿要是碰上了,我得谢谢人家去”傅秉渊把村里人在脑子里都过了一遍,也不知道村长说的娘俩是谁。

叶广乡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凉凉道,“就是你去年带着耿年把人堵在河边,揍得人家鼻青脸肿的那个叶鸿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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