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寂静,屋里熄了灯,两间里屋的门都关上了。
夫妻两分房睡觉,不用询问对方的意见,已经在无形中达成了某种默契。
对宋川来说,爹娘就想让他给宋家延续香火,但他做不到对一个还没有感情的妻子做出夫妻间才该做的事,其实他想要的妻子不是姜梨这种脾气差嘴巴不饶人的,他想要的是回到家妻子能笑脸相迎,桌上有一口热乎的饭,两人有精神上的共鸣和共同话题的妻子。
姜梨从小娇生惯养,不说对他嘘寒问暖,单单是做饭这一点就指望不上。
他今天回来住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以前姜梨没来,他住在宿舍没人说什么,现在姜梨过来了,他还住宿舍的话,就该被人说闲话了,搞不好还要被组织上叫去谈话,了解他们夫妻的感情问题。
隔着一道墙,隔壁传来姜梨的咳嗽声,宋川翻了个身面朝另一面墙壁。
咳嗽声持续了一小会儿就消失了,自从上次开始每天晚上出现异常后,宋川的睡眠严重不足,他闭上眼没多会就睡着了,夜渐渐深了,隔壁偶尔传来几声咳嗽,睡着的男人过了没多会眼皮动了动,睁开眼,眼睛适应了夜色,看到的不是宿舍,而是一间极其陌生的房子。
破旧,冰冷,还有陌生女人的咳嗽声。
应该是这具身体的妻子。
宋川坐起身靠在床头,转头看向玻璃窗外,窗外光秃秃的,连一棵树都没有。
外屋传来“吱呀”的开门声,缓慢的脚步声从里屋传到外屋,鞋子的主人趿拉着布鞋,发出不大好听的声音,宋川转头,目光落在门缝下,稀薄的月光洒在门缝里,能隐约看见一道黑影虚晃着。
宋川不想跟这具身体的妻子有任何接触,他躺回被窝,刚盖上被子就听见外面“哐当”一声,紧接着是重物落地的闷哼声,宋川眉峰皱了下,掀被下床,开门看见暗色的外屋地上躺着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的女人,她侧躺着,头朝着大门的方向,即使穿着厚厚的棉袄也难遮掩她单薄瘦小的身形。
宋川上前蹲下,手掌抓住女人的肩膀扶起她,那张熟悉的小脸毫无预兆的暴露在宋川的视野里,男人呼吸刹那间停滞了几秒,抓着那消瘦肩膀的手指都绷紧了,露出手背上交错凸起的青筋。
“小梨?”
宋川恍惚了一下,抬手轻轻拍了拍姜梨的脸蛋,昏迷的女人毫无意识的倒在宋川怀里,浑身烫的惊人。
她在发烧。
宋川顾不上其它,另一只手臂撑在姜梨臀下,以抱孩子的姿势抱起她,将她烫呼呼的脑袋按在自己颈窝处,开门冲出了家门。
二月的天本来就冷,尤其是晚上,冷风刺骨。
宋川就穿着工字背心和竖条纹短裤,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卫生员的地址他知道在哪,每晚出去跑步,他已经把海岛的地形差不多摸清了。
“小梨。”
宋川低头,下颔在姜梨滚烫的额头上蹭了蹭:“再坚持坚持,快到医院了。”
卫生所二十四小时开门,红色十字上面挂着一个喇叭罩子,里面的灯泡照亮了门前的地方,宋川抱着姜梨冲进去,声音嘶吼着:“有人吗!有人发烧晕倒了!医生呢?医生人呢!”
宋川这一嗓子惊动了卫生院的人,不仅护士过来了,就连值班的梁主任也带着听诊器从看病室跑出来,几人一看是宋团长,再看宋团长怀里抱着的女人,**不离十,应该是宋团长的媳妇。
梁主任先一步转身走:“到这边来。”
宋川抱着姜梨跟着梁主任走进看病室,将姜梨放在小床上,他没走,而是半蹲在床边,双手紧紧握住姜梨的小手,姜梨闭着眼睛,眉心却紧紧皱着,人都烧糊涂了。宋川这会脑子里都是眼前的姜梨,他没时间思考这个年代为什么会有姜梨,也没时间去想这人是不是姜梨。
——他只想眼前的人儿不要有事。
梁主任看了眼大冬天只穿着背心和短裤的宋团长,再看宋团长在乎媳妇的紧张样子,顿时觉得外面的谣言全是扯淡。
宋团长这么疼媳妇,怎么会和徐政委的侄女纠缠不清?
梁主任给姜梨检查了一番,然后给护士开了一张单子,没一会护士带着输液瓶过来了,梁主任说:“这位女同志着凉感冒引起的发烧,也有水土不服引起的反应,我先给她输液,宋团长,你把她抱病房吧。”
宋川抱起姜梨,她很轻,比现代的小梨还要轻。
病房里有两张床,里面没有人,宋川将她放在里面那张床上,等梁主任给她扎针,他静静的坐在床边陪着她。
梁主任:……
他咳了一声:“宋团长,有护士在这看着,你先回家穿件厚衣服再过来,你妻子已经病倒了,你要是再病倒了,谁照顾她?”
宋川垂眸看着姜梨昏睡的小脸,“嗯”了一声。
…
宋川走出卫生所,冷风呼啸在身上,使得他脑子逐渐清明。
他养了十七年的小姑娘在结婚那天,死在他亲手布置的婚礼现场,她身上的白色婚纱被血染成了红色,她脸上还绽放着临死前的笑容,那天的婚礼现场彻底乱了,他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见任何人,眼里只有那一抹刺眼的红。
那天,他没让任何人碰姜梨。
他抱着姜梨离开了婚礼现场,小姑娘生前最喜欢漂亮,每次看见喜欢的新衣服都会穿上在他面前走一圈,扬起精致的小下巴,傲娇的问他:小叔,我好看吗?
——好看。
在他眼里,姜梨是世上最漂亮的珍宝,无人能比。
可这颗漂亮的珍宝却陨落在他手里。
他不知道这个姜梨是属于这个年代的人,还是跟他一样,也经历了玄幻的事,穿越过来的。
一切答案,都要等这个姜梨醒来才能揭晓。
宋川穿上衣服又回到医院,他在床边坐了大半夜,落在姜梨脸上的目光几乎没有移开过。
一直到凌晨四点,姜梨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宋川感觉自己要走了,他握住姜梨的手,近乎贪婪的的描绘着姜梨手指上的纹路,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嘶哑。
“小梨。”
“等我回来。”
…
姜梨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后感觉右手臂麻的没知觉了,她睁开眼,望着白的有些发黄的天花白和上方挂着的玻璃输液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她这是在医院?
谁给她送来的?
宋川么?
姜梨动了动手指,感觉不到右手的存在,她转头看去,便见床边坐着一个穿白色军装的男人,趴在床边,手心攥着她的右手,睡得很沉。
没想到还真是宋川。
其实姜梨这次也是想赌一把,她知道自己发烧,一直没去医院就是想看看自己会不会烧死过去穿回现代,现在看来计划失败了,不过她这次感谢宋川,谢谢他送她来医院,救她一条命。
姜梨用左手抓住右手的小臂,轻轻的从宋川手心里脱离,她的动静似乎吵醒了宋川,男人皱了皱眉,睁开眼看向病床上的姜梨,姜梨发现宋川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眉宇间都是疲倦,她捏了捏麻的没知觉的右手,说了一句:“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宋川:???
他捏了捏酸胀的鬓角,扫了一眼便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又是晚上的‘他’出现,送姜梨来到医院,在医院守了她一晚上。
他以为姜梨只不过是小感冒,喝点热水,再用被子捂一身汗就好了,哪成想会严重到进医院,看来她身子骨差的不是丁点半点。
“我应该做的。”
宋川回了一句。
外面天已经亮了,卫生院的人都来上班了,宋川起身去水房洗把脸清醒清醒,水房外有护士聊天。
“昨晚的事你听说了吗?”
“啥事?我昨晚没值夜班。”
“你昨晚没值夜班真是亏大了,你知道吗,昨晚宋团长抱着他媳妇来卫生院大喊大叫,紧张的不得了,他媳妇发烧昏迷了,把他急的棉衣服都没穿就跑来了,也不知道他冷不冷,大晚上的风跟冰刀子似的,冻死人了。”
宋川:???
他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军装。
外面的护士震惊道:“真的啊?!宋团长对他媳妇这么好?!”
另一个人说:“我昨晚亲眼看见的,宋团长回去穿上衣服就一直坐在床边陪着她媳妇,抓着他媳妇的手都不舍得撒开,外面还有人说宋团长不喜欢他媳妇,我看她们就是在放屁。”
水房里,宋川接了一手的冷水扑在脸上。
对于‘他’昨晚做的事他一点印象也没有,他到底中了哪门子的邪,一到晚上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姜梨:我昨晚好像看见我小叔了。
现代/宋川:不是好像,是的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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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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