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

这一句“哪”不亚于往人心口上捅刀子。

这么漂亮的美女站他面前没看见？

好在庄采璇心理素质不错，听见“哪”脸色只变了一瞬立马恢复如常。

“刚进二中，你可能还不认识我。”

蒋致无所谓认不认识，认识能有钱拿？

他对宋雨昭说：“走了，大热天杵这干嘛？”

校花跟他说话，他一点没当回事，仿佛没看见这有个人。

庄采璇从小到大一直是男生中众星捧月的焦点，从没受过这样的忽视，她有点受不了。

她勉强控制自己不要失礼，露出微笑：“我们以前见过，你还记得吗？”

蒋致：“不记得。”

……

校花走了。

宋雨昭在一旁围观全程，不知道该说啥。

施孟辰忽然领悟到什么叫杀人不见血。

蒋哥牛逼。

他想起手里这瓶水递给蒋致：“你刚才叫我买的。”

宋雨昭咬牙切齿：“你有水还喝我的？”

蒋致轻飘飘一句：“忘了。”然后把施孟辰手里的水扔给她。

……

六天的军训苦且累，总算到了结束的日子，大家苦尽甘来，盼着解放。

军训结束，意味着教官要走了。

教官虽然平时严厉苛刻了点，但为人热心，不许他们干这干那，闲暇还教他们几招防身术。

偶尔嘴瓢还蹦出几句家乡话，嘴上不许他们笑，但细细看发现他脸红了，黝黑的脸浮现两团红晕，每当这时，他们觉得教官还挺可爱。

现在，教官望着他们说道：“你们正当大好年华，青春正好，好好学习，把握当下，争取高考考上一个好大学，加油！”

“最后咱们一起唱首歌吧！”

唱什么好呢？

大家七嘴八舌：“《青花瓷》，《千里之外》，《一生有你》，《我们都是好孩子》……”

教官最后拍板：“唱《团结就是力量》！”

“啊？那么老土的歌！”

“就是，一点创意都没有！”

……

大家抱怨归抱怨，最后真唱起来嗓门比谁都高，比谁都卖力。

“团——结就是力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刚，比铁还硬……比钢还强……”

歌声伴着夕阳西下，大家无忧无虑，朝气蓬勃，有使不完的劲，坚定相信明天一定会更好，前程一定会明亮。

放学后。

宋雨昭怏怏不乐地把包塞给蒋致，“等我一会儿，我们班主任找我。”

蒋致不用想：“锅的事？”

她心情忐忑，“你说他会不会跟我妈说？”

“不知道。”

要是被郑丽燕知道还了得？“哎呀，早知道不带了。”

算了，反正缩头一刀伸头也是一刀，宋雨昭宛如上刑场，眼睛一闭决然前去。

她悲凉道：“如果我十分钟没下来，你就先走吧。”

“嗯。”

……

都不意思意思救她一把？就算装的也行啊！

“就这？”

蒋致反问：“不然呢？买点酒菜给你践行？”

哼！

蒋狗就是没良心。

宋雨昭甩开马尾，走出将军出征不复返的步伐悲凉前去。

她以为老方肯定会教育她半小时，没想就一句让她把东西拿回家，以后不准带了，然后就没了。

宋雨昭不敢置信，感觉幸福来得太容易了点，兴高采烈跑下楼，在蒋致面前跳圈圈。

“哈哈哈，没事了！”

蒋致：“别高兴疯了。”

宋雨昭蹦蹦跳跳，笑声喜人，引得校门口的人都往这看。

她浑然不觉，自顾自说道：“刚才我以为自己死定了，老方肯定不会轻易放过我，开学那天老方那声拍桌子简直太吓人了，还有军训第一天黄子纯装晕，黄子纯就是那个扎马尾的胖胖的可爱的，方盈就是那个短头发的女生……”

蒋致接过她下面的话：“老方赶到医务室，你们三没混过去。”

宋雨昭奇怪：“你怎么知道？”

“你说过。”

“我之前说过？”

可能吧，跟他说话不过脑，想说什么说什么，说得太多什么说了什么没说都忘了。

宋雨昭不纠结了，“反正今天实在太意外了，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关了！”

“蒋致，咱们去你家吃泡面吧，我这什么都有，反正我妈夜班不在家！”

“随你。”

她透过塑料袋往里看，“天那么热，也不知道鸡蛋馒头坏没坏？”

……

夕阳将两人影子拉得长长的倒影在地面，两道影子不时相触分开，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但总是挨着。

快到家时，天色已暗，宋雨昭哼着歌往前走，看见路边有个不起眼卖炸鹌鹑蛋的摊，老爷爷落寞守在摊边，摊上还剩大盒鹌鹑蛋。

她想了想，朝摊子走去。

老爷爷看见人来立马站起来，操着方言手指比划显得慌乱：“要炸蛋不？都是自家鹌鹑产的蛋，香得很！”

宋雨昭用方言问：“多少钱一串？”

老爷爷听到熟悉的老家话，激动不已，“你也是藤川的？”

“藤川安县的。”

老爷爷喜极而泣：“我也是，我也是！”

“卖1.5，给女娃子你1块，要几串？”

“都要了。”

老爷爷不敢相信，“都要了？”

宋雨昭胡诌：“嗯，我爸妈爱吃。”

蒋致不出声，站一边等。

老爷爷边炸蛋边和她唠嗑：“我这油是自家榨的菜籽油，健康放心。”

“闻出来的，香的很！”

老爷爷笑得一脸褶子，说起自家的事，“我儿子媳妇在这打工，我在老家闲不住也来挣几个钱。女娃子，你啥时候来的？”

宋雨昭想起那时候：“六岁多。”

宋霏霏是早产儿，身体虚，小时候常往医院跑，藤川医疗条件落后，寻思汕城医疗条件好，所以举家搬迁汕城。

刚到汕城那会儿，爸妈不是去找工作就是带宋霏霏去医院，把她丢在家里。她有点黑，人又瘦巴巴的，不会说普通话，没人和她玩。

有天，爸妈又急匆匆抱宋霏霏去医院，家里没吃的了，她饿得不行下楼去小卖部，可是没钱只能眼巴巴干站着，看着别人买吃的，馋得直流口水。

想到这，宋雨昭不由想到她第一次见蒋致的画面，就在那一天。

就在她眼巴巴看着饼干蛋糕流口水时，身后滚来一颗火球，脾气凶悍一把推开她：“滚开！”

宋雨昭重重摔在地上。

蒋爷爷从后面出来看见，抄起木棒追着他打：“你推人家小姑娘干嘛？看把你能的！是不是又出去打架了？成天惹事生非，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男孩恶狠狠瞪着她，挨打愣是一声没吭，眼睛冒着火像个狼崽子，仿佛下一秒就会扑上来撕肉吞血。

她气得不行，推她居然还敢瞪她，也不打听打听她以前的名号，随即也恶狠狠瞪回去。

但不可否认，他的眼神在宋雨昭脑海中留下深刻印象。

她转头看向现在的蒋致，那双眼睛黑峻峻的，闲暇时漫不经心，仿佛褪去小时候的野蛮。但宋雨昭知道，他从没变过，只是更好隐藏起来罢了。

蒋致对上她眼睛，扯扯嘴角：“别看我，没钱。”

宋雨昭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看吧！不仅没变，还更不是人了。

老爷爷又跟宋雨昭唠了会儿天，炸鹌鹑蛋好了，一共十五串。

“刷啥酱？”

她想都不想：“一半刷辣椒，一半刷番茄酱。”

老爷爷刷好酱装袋给她抹零：“给十五块钱就行。”

宋雨昭拎过袋子给了几张零钱，转头就走。

老爷爷数数，赶紧大声嚷嚷：“给十五就行了，不用给二十二块五！”

她头也不回挥挥手，“您赶紧回家吧！”

天气热，不少人来小卖部买啤酒雪糕，蒋爷爷收钱找零忙个不停。

宋雨昭人没到，声音先到，清脆欢快的声音让盛夏夜晚烦躁的心松快许多：“蒋爷爷，我回来了！”

她带着一阵风跑进来，递过来炸蛋：“爷爷吃炸鹌鹑蛋，刚出锅的，超好吃！”

“哎，哎，爷爷吃，还是孙女好啊！”蒋爷爷感慨，非常嫌弃瞟了眼蒋致：“孙子有什么用？”

宋雨昭吃口鹌鹑蛋，对蒋致露出得意的笑。

蒋致动手掐她脸。

“唔……”她摇摇头，想打他，可惜空不出手。

她眯眼努力摆出一副凶相，话说得模糊：“……你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

可惜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更滑稽。

蒋致笑得张扬。

蒋爷爷看不下去：“别欺负妹妹！”

蒋致松手。

没等宋雨昭反击，蒋致垂着眼搓搓手：“脸有点油。”

……

宋雨昭皮笑肉不笑，“你脸比我还油。”

蒋致：“我没痘痘。”

宋雨昭有把脸往他衣服上擦的冲动，事实上她也确实这么做了。

蒋致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迅速出手摁住她脑袋。

宋雨昭踩他脚。

蒋致揪住她衣领把她拽到后面。

来买盐的老邻居笑说：“他俩还跟小时候一样。”

蒋爷爷无奈：“还是没长大的小孩！”

大胖来还书，礼貌叫了声爷爷，“蒋哥回来了吗？”

“刚回来。”

那正好。

他朝后面走去，刚打开卧室门，正好看见蒋致将宋雨昭面朝墙摁在角落，宋雨昭反手扯他领子不放。

大胖一愣。

急忙关门。

过了会儿，再小心翼翼打开。

两人已经分开，宋雨昭气喘吁吁躺在地上。

大胖从不担心他俩闹掰，虽然他俩从小吵到大，但没人比他们感情更铁，宋雨昭前一晚生气，第二天就好了。蒋致虽然总怼她，时不时泼冷水，但宋雨昭遇事，他第一个出头。

大胖来还书。

蒋致：“放那吧。”

宋雨昭肚子咕咕叫，踢踢蒋致：“我饿了。”

蒋致：“饿死得了。”

她饿得在地上打滚，有气无力即兴作曲一首：“我好饿呀！好饿呀！好饿饿饿饿饿呀……”

魔音穿耳，蒋致深吸了口气，一言难尽俯视地板上翻滚的某人，讽刺道：“年纪轻轻就疯了。”

说完转身出去。

二十分钟后，一锅丰盛的泡面端上桌。

宋雨昭拿着碗筷翘首企盼。

锅盖打开，热气腾腾，猪肉牛肉青菜盖在泡面上，红油辛辣，画面感人。

“我的鸡蛋馒头呢？”

蒋致：“坏了。”

“啊？可惜了。”不过有炸鹌鹑蛋，泡进去一样美味。

鹌鹑蛋两人一人一半。

猪肉牛肉大部分都进她了的碗，宋雨昭招呼大胖吃。

“我吃过了。”

宋雨昭和蒋致同时拿起筷子，大口吃面，动作同步。

她问大胖：“附中怎么样？有人欺负你吗？”

“还行，没人欺负我。”

宋雨昭拿出大姐大气势，“要是有人欺负你跟我说，我去收拾他们。”

大胖笑。

她嘴里咬着肉，说话模糊：“你笑什么？”

“这话你对蒋哥也说过。”

因为这句话，时间瞬间拉回九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