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蓁口中的茶水险些便要喷出来，讪讪地拿着帕子擦了擦，心里头只觉得好笑，“你可别吓我。”

沈渺有些慌张，“公主恕罪。”

顾蓁拍了拍她，“无事。只是沈少卿可最厌我了，我还是清楚的。”

沈渺没敢再说什么，只是默默低头继续吃糕点。

今日顾褚格外友善，甚至笑语盈盈地和顾蓁寒暄了几句，弄得顾蓁暗暗纳罕。

待赏花宴结束，沈渺已经和顾蓁热络不少，两人说说笑笑，席间沈渺一直被顾蓁逗笑，结束后都有些依依不舍之意。

顾蓁喜欢和姑娘们扎堆玩闹，今日见沈渺又可爱又清纯动人，早就喜欢上了她，待她准备回宫时特意让婉卿去璟宁宫里取了不少皇后娘娘压箱底的好东西，全部塞给了她。

她是个不太会表示的人，遇上喜欢的人只会一直塞东西。

沈渺拒绝了几次都没能成功，最后只能收了，待回去的路上她忽然发现九公主和自家兄长在这一方面倒是像，从不肯直接的表达。

顾蓁当时一直叮嘱她道：“到时我会发帖子给你的，你要记得来宫里找我啊。”

沈渺用力点头。

待回了沈府，她一向最乖顺，收了顾蓁的东西，自然要告诉沈疏同。

沈疏同看着沈渺身后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不觉瞠目道：“从哪儿来的？”

“九公主赏的。”

沈疏同听到是顾蓁赏的，竟然默默舒了口气。毕竟若是旁人给的，他倒是会不自在，而顾蓁却是整个宫里最欠他人情的，他心里倒会好受些。

他知自己妹妹性格最软，宫里宫外到场的女眷多，鱼龙混杂，怕妹妹会吃哑巴亏，因此问道：“在宫中如何？”

沈渺认真道：“九公主待我很好，今日赏花宴也是尽兴，临了九公主还赏了我这么些东西。”

沈疏同点头，“那便好。”

沈渺瞧着自家兄长还是如此冷淡的模样，倒是替顾蓁打抱不平，“九公主人是极好的，我很喜欢她。可是九公主今日同我说，二哥一向最厌她了，这又是为何？”

沈疏同觉得沈家的弟弟妹妹们都要造反了，一个二个都逼着自己对顾蓁好。连沈渺平日里很少开口说话的人都特地为了顾蓁来质问自己一遭，不觉头疼，“你是不知她之前的模样。”

沈渺蹙眉，轻声细语道：“那又如何？之前是之前，现下是现下。”

沈疏同叹了口气，看着自家妹妹温柔道：“你之前没同她相处过自然不会明白，我之前厌她自然有我的道理。”

“那现下呢？”

沈疏同缄默了。

缄默是因为，他自己都说不清。

他现下对她的态度还是有些冷淡的原因当然是，那个莫名其妙的梦境逼迫着他讨好她，让他在心里感到无力与厌烦，于是自然而然地让他在心里对她的态度也不会那么友善。但从根本上来说，他已经清清楚楚地明白，现下的顾蓁没有什么错，单纯善良，有小脾气但只会显得可爱，让人很难厌恶的起来。

沈渺却误把他的沉默当成了是默认，默认现在已经完全转变了，于是欣喜道：“那就好。”

沈疏同疑惑，“好什么？”

尔后沈渺这实诚姑娘就把沈思奕交代自己该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又在沈疏同面前一字不差地重新背了一遍。

沈疏同听了一半就气得脸色发白，甩袖冷声道：“你在说什么？”

他算是第一次在沈渺面前发火，见妹妹有些害怕，半天才缓和了语气道：“这不干你的事，去把沈思奕给我叫过来。”

沈渺只觉得三哥要完蛋，于是一溜烟便窜出去找三哥，尔后道：“二哥生气了。”

沈思奕更想不明白，“他气什么？我这是在帮他，怎么还如此小心眼？”

沈渺吓道：“别说了。”

待两人见了沈疏同，他看了眼沈思奕，尔后对着沈渺道：“你先回去。”

沈渺知道沈思奕凶多吉少，很仗义地摇了摇头，“我不回去，这是我们一起谋划的。”

沈思奕蹙眉，不解道：“二哥你生什么气？你马上就是九公主的驸马了，这么说不也有助于你们二人的感情吗，到时夫妻举案齐眉便又是一段佳话，你怎的还生我们二人的气？”

沈疏同看他理直气壮，抬了抬眼讥诮道：“谁要同她举案齐眉了？”

沈思奕急道：“住嘴住嘴！这些话不能乱说。”

沈疏同讥讽地笑了，“怎么？你觉得九公主是心甘情愿的？不过是互相折磨罢了。”

沈渺摇头，“可我也没见九公主像二哥这般不愿意。”

沈疏同无力地挥挥手道：“罢了，反正现下九公主觉得甘之如饴的人是我。”

沈思奕正欲笑，却见他盯着自己道：“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便没这么容易逃过去了。”

沈思奕照例是憨笑几声，带着沈渺下去了。

为沈渺的话而苦恼不只沈疏同一个，当然还有顾蓁。

顾蓁一边焚香一边思考着，冷不防问婉卿道：“你觉得沈少卿对我的态度如何？”

婉卿思考了下，如实回答道：“之前沈少卿对公主不大友善，但大部分都算是比较公正的。现下的话，对公主也算是比较呵护了。”

顾蓁拧眉，“真的？”

婉卿点了点头。

顾蓁嘶了声，自言自语道：“不会吧？”

婉卿疑惑，“公主方才说什么？”

她回神，“噢，那你觉得，他为何要对我这般？”

问完才觉得自己变蠢了，感觉自己是越维持着笨蛋美人的人设就越像是笨蛋了，连这个都要问婉卿。原因简单，当然是系统派发错的任务，否则沈疏同和她永远都只会是互捅刀子的关系，而不是现在沈疏同一边表面言笑晏晏一边背地里痛骂她几千遍。

结果婉卿迟疑道：“兴许沈少卿也是有些喜欢公主的吗？奴婢也不知，奴婢不过随口一说，若猜错了还请公主恕罪。”

顾蓁却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算了吧，他喜欢我？是嫌自己日子过太清闲了非要折腾自己吗？还是在大理寺判案把自己判糊涂了？”

婉卿低头，“奴婢也不知，奴婢不过随口一说，若猜错了还请公主恕罪。”

顾蓁摇头，“罢了罢了，你先下去吧，我再仔细想想。”

最后的结果是她实在是想得头疼，于是偷偷把沈疏同骂了几遍，尔后去看皇后。

皇后拿着账本正在核算，看到她来了，笑着放下账本，“夜深了，你怎么来了？”

顾蓁嘿嘿笑道：“我来看看母后呀，夜深了母后也不就寝，还这么辛劳，真不愧是全天下女子的典范。”

皇后被她逗乐了，“就你这张嘴最甜了。”

两人携手又坐下，皇后像是想到了什么，问道：“今日沈少卿的妹妹也来宫里了吗？”

顾蓁点头。

“你们二人可见面了？相处如何？”

于是顾蓁狠狠地把沈渺夸了一遍，最后铺垫道：“她人这么好，下次我带她来见见母后。”

皇后忍不住笑道：“怪不得我见婉卿来取东西呢，原来是拿我的好东西做人情送给了沈渺，你倒是聪明。”

她话头一转，“你们今日可说了什么？”

顾蓁想了想，如实道：“说了几句关于沈少卿的事。”

皇后拍了拍她道：“我看沈少卿对你态度倒也没那么冷淡，上次你还同他拌嘴，你皇兄都同我说是你无理取闹了。”

顾蓁再一次质疑自己了。

所以沈疏同对她的态度到底是怎么样的。

直到又过了几日，顾泠这个一向最乖巧的六公主跑去向自己的妹妹求助道：“我想出宫。”

顾蓁疑心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尔后她看见顾泠满脸娇羞的神情便立刻清楚了，叹口气道：“不会是为了张璟吧？姐姐呀姐姐，你真是要被他拐跑了。”

原书中的顾泠就是既有乖顺的一面，又有为爱而勇敢的一面。现在的顾泠明显是第二面。

好心的顾蓁决定无条件支持自家姐姐的所有想法，再次找到婉卿要了出宫令牌，再次偷偷摸摸带着顾褚选了个良辰吉日出宫了。

出宫的日子选的巧妙，陛下和皇后一起去东郊祭祀先祖了，没人能管到这两人，于是二人便放心大胆地出了宫。

顾泠和张璟约着见面的地方是在某处戏园，顾蓁又是可怜的做了个没人管的旁观者，见二人你侬我侬也是不知说什么好做什么好，想了半天竟然也不知自己能去何处，最终脑子里蹦出来的居然是上次和沈渺分别时她说的“公主日后若是出宫，大可以来找我”这句话。

于是她灵机一动，真的准备去找沈渺，毕竟京城这么大，她也是真的无处可去。

沈府离此处不算远，她自己一人慢慢走了约摸一刻钟便到了沈府大门，看着门头忽然又有些犹豫，虽然府里有沈渺和沈思奕，但是也会有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沈疏同。

她踟躇半天，最终还是走过去，对着门口的侍卫道：“我要见沈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