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你说出来,我尽量都满足。”景岳的目光炯炯,带着些势在必得的意味。
“你从此不再追杀宋筝?”
“那不行!”
“不准再盯着我,也不准来坏我的事儿?”
“那不行!”景岳有些窘迫,他的声音逐渐变小。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能给我什么?”夏冉撇了撇嘴,“这就是你求合作的态度?”
景岳平静道:“凶手李贡,我可以立即再送回衙门中。”
夏冉:……
夏冉酝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爆了粗口:“靠北啊!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看起来这么好糊弄吗?”
情况有些不妙。
景岳的额角冒出了汗,不由得抬起袖子擦汗。
夏冉还以为他要偷袭,顺手退远两步,丢了颗飞镖过去。
飞镖划破了景岳的袖子,露出他胳膊上小麦色的肌肉,他尴尬的不知所措。
青筋满布,色泽上佳,一看就很耐揍。
夏冉多看了两眼,练得不错。
恰好到了狱卒换班的时限,夏冉回头瞧见两班人马轮换,懒得和景岳废话,直接飞去救人了。
景岳伸手想挽留,破烂的袖子再次滑落,他随手将一整块布料撕落下来。
碍事!
看她这会儿忙着也不想谈,还是明日再想法子吧。景岳叹了口气。
……
求仙县,牢狱中。
夏冉打晕了几个狱卒,将牢门上的锁撬开,见到了被关押的永娘。她立即救人:“永娘,跟我走吧!”
“不!我不走!”永娘眼神倔强,“我若现在走了,一辈子也洗不清这个罪名。”
夏冉循循善诱:“我的好永娘,你在此一刻,便多一分危险。不如先同我走了,换个城镇,谁还追究什么罪名不罪名。”
“人不是我杀的,我要堂堂正正的走出去!阿冉,你走吧。”永娘将夏冉推了出去,自己又把锁给锁上了。
夏冉无奈极了:“你真不走?”
“不走。”永娘的手握紧了栏杆,“你若真想帮我,便拿凶手来换我出去。”
夏冉咬唇,这倒有些难办。杀害成老板的凶手是李贡,如今这人在景岳手中。而杀害丽娘夫君的人是她自己,更不能送官了。
每个人的底线与原则都不同,她尊重并理解。从绛雪阁一事中,夏冉就看出来永娘是个较真的人。
如同有的人愿意舍身取义,有的人愿意卑躬屈膝求利益,而永娘——她求的是一个公道。
永娘被赝品害出了疹子,被诬陷收取重金,被恶意举报者污蔑,她求的一直是公道。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的公道。
而如果一幅画能换一个公道,能给永娘勇气与信心,值了。
画卷而已,左不过是一个死物件。在夏冉心中,东西有价,情义无价。当然是活人更重要!
夏冉将那封认罪书取出,给永娘看:“你放心,我已知凶手是谁。明日就让你无罪释放。”她下了决心。
……
次日。
夏冉又去了安康巷的独院,她直截了当地问景岳:“昨日那桩交易,再谈谈?”
景岳眼神亮起来,心中暗喜:“好。除了李贡,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一并提出。”
他好像想到了昨日的窘境,又补充了一句,“除了放过宋筝与不再查你,这是我的职责所需,不可更改。”
夏冉挑眉道:“那这样如何?待李贡的事情了结后,你给我些时间,十日后再继续追捕我们。怎么样?”
十日时间,我们早就跑远啦!
到时候你想找也找不着喽!夏冉心中美滋滋想着。
“好!”景岳利索答应,心中窃喜。
反正他已知道她们的目的地,别说十日了,哪怕是十五日他也能找到这二人。
“成交!”夏冉与景岳握手言和,各自挂上了微笑。
片刻后。
“所以……李贡呢?”夏冉冷眼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窗上破了个大洞,一看就是有人跳窗逃走。
景岳仔细查探后,发现洪潇也不见了:“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定给你一个交代。”
“你最好是。”夏冉活动了下手腕,哼一声离开。
……
两个时辰后,景岳将奄奄一息的李贡带了过来。
夏冉同丽娘一起将凶手送去了衙门,亲手将认罪书交给衙差。永娘立刻被放了出来。
永娘堂堂正正的从衙门中走了出来,腰杆挺得直直的。
流言不攻自破。
她不是诈欺犯,不是杀人犯,是她自己——陈永娘。
丽娘激动地与永娘相拥而泣,往后的日子只会更好,再不必受委屈了!
熟邻们也纷纷与永娘道歉,直言对不住,当时听信谣言冤枉了她,希望她别记在心上。
永娘挥挥手,前尘已了,她懒得追究。
经此一事,永娘成长了许多。她现下没那么在意旁人的看法,只想依照自己的心意过好每一天。
丽娘与永娘之间,没有了挑弄是非的男人,二人如亲姐妹般相处融洽,感情更胜从前。
自李贡下狱后,绛雪阁换了新东家,赝品全数下架了,生意却不如从前好。
乡亲们嫌弃沾染了人命官司挺晦气,更愿意购买其他店铺的货品。
不到半年,这间分号便倒闭易主了,自是后话不提。
救出永娘后,夏冉与宋筝望着舆图商议着行程,她们决定全速赶路。
“阿冉阿筝,一路顺风!有机会再来求仙县一聚!”永娘与丽娘前来拜别二人,她们四人一同饮了送别酒。
“好!有缘再会!”夏冉举杯相庆。
“二位姐姐,祝你们今后活得恣意,自在如风!”宋筝一饮而尽,笑弯了眼。
酒尽席散,夏冉与宋筝牵了马车启程上路。
本来是要去红雨城呆两日的,现下好不容易从景岳手中争取了十日时间,二人恨不得日夜兼程。
她们途径红雨城而未入。
马蹄声声疾,一路直奔更远处的雪洛城而去。
……
夜凉如水,月光如瀑。
马车在官道上畅通无阻,飞速前行着,四下寂静,只能听见轮毂吱呀呀的声响。
车中的宋筝掀开帘子,与夏冉一同坐在了车头。她将干粮分给夏冉。二人一边吃,一边闲聊着。
宋筝还笑着谈起了知名的传闻——景岳或许是景王的亲子。
夏冉顺势不经意地将话题扯到安国公府:“安国公府与景王的关系又如何呢?”
宋筝道:“我们与景王并无往来。太后身边,确实曾有个女官出自安国公府。”
“女官?”夏冉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她好像是三十多年前入宫的。”宋筝道,“可惜去年已经死了。”
死了?怎么会……
夏冉心中仿佛又勾起了来自原身的杂念,还未见到人,却已经死了。
夏冉借机询问生母的下落。
“什么?你母亲是女官夏风?”宋筝瞪大了眼。
“嗯。”夏冉真挚,掏出了那枚九树花钗,“你看,这是她留下的发钗。”
宋筝仔细端详,忍不住点头:“不错,这手艺确是宫中之物。”
“阿筝,能给我多讲一些夏风的事吗?”夏冉眼巴巴看着她。
“可以啊。”宋筝体贴地拍了拍她,“我同你讲!”
太后从安国公府入宫时带了两个陪嫁女官,一位是夏风,另一位是苗丹。
陪嫁女官们的命运与太后紧紧捆绑的,太后对她们的感情也比其他人更为亲厚。
雅宪十六年,苗丹告老还乡,太后身边就只剩了夏风这一位体己人。
寿康宫内的其他人皆以夏风为尊。
夏风为人严肃,一直勤于宫务,闲暇时也常提点年轻的女官们。她从来都与流言蜚语无关。
她身体一向很好,全年无休,印象中好像只生过一次大病。
宋筝的母亲有两次进宫都没见到夏风,一问了才知道是摔断了腿,将养了好两个月才好。
“两个月?”夏冉眼神一亮,“是不是雅宪十八年的五月?我是那时候出生的!”
“让我想想,阿娘当时穿着薄衫,好似确实是春夏之间。”宋筝沉吟道。
“果然!”夏冉欣喜若狂,“她定是假装成骨折,好腾出时间将我生出来。阿筝,她是怎么死的?”
“去年十月,跌入御花园中的锦鲤池而亡。”
“你觉得会是被人所害吗?”夏冉思索,“也不知她会不会水。”
“这……”宋筝面色犹豫,提到了夏女官死的那一晚,其实她的父母都在宫中赴宴。
那夜,太后喊了安国公夫妇来吃家宴,不防醉醺醺的景王突然闯入。景王与太后爆发了争吵,夏女官带着她的父母退至隔壁,然后又进去劝架,出来时额头上流着血。
似是被什么东西砸到了。
安国公夫人将耳朵凑近了窗户,却听到了一个大秘密——景王或许并非先帝血脉。
自那之后,太后与安国公府再无来往,而景王在朝堂上也开始与安国公针锋相对,言语间似有试探之意。
而这么巧,夏风也在这个晚上身亡,很难不怀疑是景王下手了。
宋筝补充道,此次安国公府出事便是景王的手笔,定是他想要杀人灭口,永绝后患。
夏冉心中给景王的名字划了大大的叉,她和宋筝有了共同的敌人——景王。
夏冉又问起了宋筝:“阿筝,你到南溪寨之后,有何打算?”
“我……”宋筝欲言又止,“说到这里,阿冉,其实我心中也无把握……”
“安国公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一路逃亡书信也不便,真不知舅舅会是何态度。他若见到我欢喜还好,若是连他也被买通……”她泪盈盈地望着夏冉,“我……我便只好去死了。”
夏冉惊呆,忙安慰她道:“莫哭,情况还不至于如此糟糕。若是你舅舅处不行,大不了我们再去别处嘛!”
夏冉大手一挥,豪情万丈,“天下之大,哪里都能谋生!”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旧案一日不翻,我始终是得整日提心吊胆,我生怕哪日就是生命中的最后一天。”宋筝叹息。
“所以,你此行是想求你舅舅帮你翻案吗?”夏冉询问。
“不是求他。是与他双赢。”宋筝的言语温柔却有力量,“我手中有旧案的证据,可惜恐怕见不到三司的人便会被灭口。舅舅帮我,待我继承了安国公府,他便少了一位逃犯亲戚,多了一位世家靠山。”
“原来如此!”夏冉会意,“此事听起来不难。”
“舅舅与我虽有血缘关系,但若是景王那边许了更大的好处……哪有永远的敌人呢?”宋筝抿嘴,“这事儿还需办成了,才算落定。阿冉,我想再下一个订单,待我们到了南溪寨,你先别走好不好?”
她充满希冀地望着夏冉。
“你是希望我多留一段时间,确认你的安全?”夏冉与她对视。
“正是如此。可以吗?我愿将酬劳加倍!”宋筝急切说道。
“不必加倍!我们一路患难与共,我心里早将你当成好友啦。自然是要确保你的安全!”夏冉笑道。
“对了……之前你说,你曾劝说景岳与景王反目,又是怎么一回事?”夏冉追问。
宋筝狡黠一笑,“阿冉,你与景岳是何关系……”她眼神暧昧。
夏冉咬唇:“景大人?只是敌对关系罢了,我只是出于好奇才问你。”
“哈哈哈哈哈……我同你说笑呢!”宋筝戳了戳夏冉的肩膀,“好阿冉,我也想多了解你一些呢。”
夏冉笑出声:“这有什么难的?今夜不睡了,咱们就开个女子座谈会,哈哈哈……所以,景岳是有什么瓜?”她附耳倾听。
“夜凉如水”——出自唐代杜牧的《秋夕》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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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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