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迷烟起

景岳不语,身形微不可察的摇晃了一下。

奇怪,他明明抵住了她的脖颈,为何不动手?

夏冉有些疑惑。

“景大人怎么不动手?”夏冉无辜开口,忽闪着大眼睛问。

“大理寺只断刑狱。”景岳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态度。

她笑了起来,悄悄活动了一下身后的手腕。

景岳看了她一眼,直接将匕首往前送。刀刃沾上了血,她身形顿住。

他来真的?

夏冉不敢再赌,乖觉的卸去武器,缓缓起身。

“暗卫呢?都瞎了不成?”景岳有些恼怒,高声道。

景王府的暗卫们现身,他递上大理寺特制的加粗绳索,暗卫们直接将她捆成了粽子。

他收回匕首,牵住绳索,示意夏冉随他前行。

夏冉安静的跟着走,为了使他放松警惕,她老实极了。

气氛一时间缓和下来。

他将她押上了马车,准备亲自送回大理寺。

“景大人,我能走了吗?”凶手落网,谭少爷面露喜色。

“嗯。”景岳颌首,安排了另一辆马车护送谭少爷。

马车上。

他将绳索又拽紧了些,二人距离更近,甚至还将绳索的一端绑在自己手腕上。

夏冉看着他的动作,心头放松,只觉得有些好笑。

就是现在!

行至拐角,夏冉忽然伸手推了他一把。

她飞踹,他一个趔趄,脑袋撞到了车厢的木板,瞬间起了个小包。

景岳扯了几下绳索,她身形摇晃,又扔起车厢中的茶具们,直直砸向了她。

奏效了!

他躲闪时,她尽力解开绳索。

景岳被砸得晕乎,欲开口呼救,被她捂紧了嘴巴。

掌心触碰他的薄唇,有些湿润。

她试了几下没能解开绳索,灵光一闪,想起了他方才用过的匕首。

夏冉伸手,连带着他的手腕一同抬起,找到了!

她轻巧地抽走了他腰间的匕首。

景岳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像是被冰块冻住的雕像一般,身形愣在原地。

暗卫们并未发现车厢内二人的互动。

刺啦!

那幅结实的大理寺特制绳索,已被匕首割断。

夏冉伸了个懒腰,将残余的绳子扔在一旁:“景大人,多谢了。”

她俯视着景岳的造型,眼神中颇为遗憾。

多好的灭口时机啊!若不是有命令在,她真想现在就结果了他!

罢了,就让他多活两天吧。

她利落地起身,趁机踢开他碍事的长腿。

一边去,挡路了。

下车时,她眼尖的发现,车厢的门外还拉紧了细密的铁丝。

看来是对她有所防备。

她瞟了眼角落中的景岳,飞身从车窗中跳了出去。

翻滚几下,平稳落地。

她掀开另一辆的车帘,寒光一闪,谭少爷没了声息。

正要离开时,却已被景岳的暗卫包围,冰冷的刀刃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夏冉蹙眉,心中又有些敬佩之意。

不愧是天才少卿,她仅仅在他面前露了一面,他就已经如此了解她。

景岳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逃了吗?”

她举起双手,神色有些无辜,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他并不放心她的示弱,只让暗卫散开了一人位置,上前准备亲自绑她。

她就从这狭窄的空隙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后撤。

她疾跑两步,纵身跳下了旁边的山崖。

这位兢兢业业的天才少卿,这一次亲眼见到了凶手,却没抓到她。

景岳恨恨地冲到崖边,他在沿途道路都设了埋伏,独独没有防备山崖。

此处山崖地势艰险,不应当有纰漏的!

他仔细观察,果然看见了夏冉备好的铁索滑道。

夏冉优雅地滑到了另一处峭壁上。

矫健落地,衣袂飘飘。

发觉他的目光后,她不由得得意一笑,还冲他做了个打枪的手势。

她伸出了右手食指和拇指,对准了他,轻抬手腕——

发射成功!

……

东市,天色晴好。

娘子们甩掉了满鬓的华钗,换上了黑纱幞头与黑皮靴,再配以圆领窄袖袍衫,雌雄莫辨,英姿飒爽。

夏冉换上了男装,她身着青葱色的圆领窄袖袍衫,步伐翩翩,恰如一位俏郎君。

她步行穿过了三个坊市,行至长乐坊。

长乐坊靠近通化门,进出城的脚夫和农人多租住于此。坊内皆是平民聚集,并无高官豪吏。

夏冉熟稔的观察,四周无人,又三长两短的敲响了一处房门。

门缝轻开,她钻了进去。

这处房产是个二进小院,庭院很是宽敞。

东侧的架子上摆着一些刀枪剑戟之类的兵器,有几人正在练武。

西侧则有个小型的葡萄架,适合夏季乘凉,但时值元月,木架上只盘着光秃如枯枝的藤蔓。

夏冉看着熟悉的景致,心下放松,神色惬意极了。她关好房门,随着来人一起进了屋。

堂屋里坐着位穿着高腰间色长裙的娘子,看上去年约三十多,气质温婉可亲。

“可算是回来了!”那位娘子望着夏冉戏谑开口,“我就说,你最迟也得今儿来。若再晚些,我可饶不得你。”

说话的是夏冉唯一的亲人——姨母夏佳。

雅宪十六年,姨母白手起家,化名为“舒庆夫人”,一手创办了情报组织沙漏。

仅仅用了三年时间,沙漏就从一个无名小组织,一跃成为知名龙头。

因姨母一直是幕后东家,自从姨母和夏冉相认后,夏冉就加入了沙漏。

除了夏冉,其他人皆不知“舒庆夫人”的真实身份。

夏冉笑着落座:“姨母又说笑了。有您等着,我怎敢迟到?”

姨母身子前倾,关切问道:“最近一切可好?”

“我上回与景岳正面交锋了,姨母。”夏冉正色道。

“他没死吧?”姨母神色紧张,“你可千万要留他一命。”

夏冉叹息:“您放心吧,人活着呢。您说过他的重要性,我怎会下手呢?”

姨母点头:“时机未到。你近日可查到了什么新消息?”

“有了线索,当年的事儿或与安国公有关。”夏冉神情严肃,“您看可有什么门路?”

姨母沉思片刻:“倒是有几个小棋子,也不知能起几分效用。近日太子与五皇子斗得厉害,五皇子有了景王撑腰后气势大涨。”她叹了口气,“也不知这番争斗是否会牵连到安国公。”

“咱们不能干等着,先得叫安国公知道有我这么个人。您的棋子先用上,吹一吹枕边风。”

“也好。你是怎么打算的?”

“我想潜入安国公府调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夏冉的眼神坚定,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我的好阿冉,真是长大了。”姨母欣慰道,又想起来似的问了一句,“听闻近日出了个命案,声势闹得很大。是你的单子吗?”

“嗯。”夏冉答道,“是个年幼瘦弱的娘子下单。她阿耶送蔬菜时冲撞了那个谭少爷,一顿暴揍后丢了性命。她阿娘上前阻拦,在拳脚下也随着去了。”

“天呐!”姨母惊呼,“这谭少爷可真不是个东西。送个蔬菜罢了,竟要了两条人命。那位娘子真是可怜啊。”

“是啊。那位娘子想去告官,又怕谭少爷的权势给不了她公道。便找了沙漏报仇。”

“她哪里来的钱付酬劳?”姨母问,“我记得,咱们沙漏的买命费可不低。”

“她奉上了全部的家底三两二钱银子,又搭上了她自己的命。她愿意终身留在沙漏。”

“苦命人啊。”姨母感叹道,又将一叠厚厚的手帕塞进她手中,“这是姨母刚做好的,知道你讨厌血迹,拿去用吧。”

“您下次别费事绣字了,素色帕子就行。我不挑,可别累坏了您的眼。”夏冉摩挲着手帕,淡蓝色的丝线精巧绣出了她的姓氏——夏。

“绣个帕子,不值当什么。你快去歇着吧,若是安国公府这事儿成了,还有硬仗要打呢。”姨母催着夏冉。

……

三月半,姨母那边的棋子终于回了信,直言安国公府现下仿佛遇到了麻烦。

府中处处透着不对劲,如山雨欲来风满楼。

令人惊讶的是,棋子这次的回信还捎带了一份邀约。

那名公府千金赵瑜,在知道她的第一刻,就决定找沙漏下单子雇佣她。

对方给了三倍报酬买命,更奇怪的是,这单子买的不是仇家之命,而是要她保下一位女子的性命。

而那名女子,正是赵瑜自己。

单子的要求是让她一路护送赵瑜,直至她完好无损的到达某处。如同护镖一样。

彼时的安国公府一如往常,看不出任何端倪。

难道安国公府不久会出事?

那个赵瑜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她先前尚在谋划如何混进府中,对方竟然主动邀请了。可谓是正瞌睡就有人递上了枕头。

她觉得甚是有趣,接单后就立即进了府。

……

“一个不留?”景岳喃喃复述。

他面前的景王不怒自威,沉声道:“岳儿,阿耶方才说的,你都听清楚了吗?”

“是。”景岳点头。

景王虽然表面上是个闲散王爷,实则野心颇大。这一点,他早有预期了。

他当年不知朝堂形势,曾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听令为景王办过许多事。

直到景王的政敌一一消失。

他才意识到,原来那些人并非像景王说过的恶毒之辈,不是罪有应得,是残害忠良。

午夜梦回时,他经常被自责折磨,内疚之情如蚂蚁般啃咬他。

可他只能保持缄默。

景王对他养育之恩大过天,他的命是景王的。

作为景王府的世子,他从来就没得选。

可他手上不想再沾无辜的人命,更不愿一辈子当傀儡。

景岳斟酌开口:“阿耶——”

“岳儿,你又心软了?”景王讶异地打断他,很快又挂上笑,“安国公一家通敌叛国,罪不容诛。”

“明日圣人的命令就会下来,你去带队抄家拿人。”景王加重了语气,“一窝反贼罢了,证、据、确、凿。”

景王慈眉善目,眼神如同寻常长辈般带着期许:“你是我唯一的儿子,为父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可莫让为父失望啊!”

“是。”景岳抿唇,未再争辩。

“慢着——”景王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嘱咐道,“算了,岳儿,就依你之言。尽量抓活口吧,审问时我亲自去旁观。”

景岳的表情一如冰山,淡淡道:“是。”

景王从来不会如此好心。

他退下的时候,心中已经确定了。

又是一桩冤案。

安国公府的人究竟抓着什么把柄,竟能让景王冒着风险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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