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有点怪,”季拾级低声嘟囔,“比青鹿刚刚进门的时候还怪。”
莫白也低声:“感觉他俩氛围突然变好点了……”
的确好了点,夙夜把刀都收了,明亮的眼睛里跳动着强烈的期待:“什么时候‘送’我去啊?仓库在哪?”
“别着急,”青鹿整了整衣服坐好,“先把牛排吃完。”
沙发上的两人:“……”
他俩眼睁睁地看着青鹿重回悠闲姿态,撑着椅背,真就安安静静地看着夙夜吃牛排。
而夙夜也真的吃得下。
也许这就是强者吧,季拾级和莫白想,不避讳直白的窥探,也不畏惧明晃晃的威胁。
青鹿送夙夜银镯子银脚铐上了瘾,吃完饭就又给人铐上了。
季拾级和莫白在边上瞪着铜铃一般的眼睛,互相睁大眼睛,疑惑对视。
这次好像难逃脱得多。四个“镯子”跟量身定制一般,牢牢卡住夙夜的手腕和脚腕,链子连接得也紧,并且个个都埋了一剂镇定剂。
夙夜往坚硬的墙上靠了靠,心大的他倒是突然想到了自己为什么和青鹿不太对付。
印象里是第一次见面,是一次体格训练——类似斗兽角逐那般,他在青鹿的眼睛里看到了空盲和杀心。
自己的杀心也是在这种眼神里猛地升起的,并且来势汹汹。
他俩打得整层试验区的警报都在响,强制分开后都血乎拉稀的,都还要挣脱出来厮打。
当时实验室启动了隔离舱,关了他俩好久,直到相互见面不动手才解除层层观测。
夙夜的记忆不太清晰,一点一点回忆,只觉得好遥远。
青鹿现在还记得这些?看样子是记得的,当人盾都耿耿于怀,想必以前在实验室没少想过报复,只是后来被“沉睡”了而无法行动。
现在逮到机会了,利用他拿稳定剂可能仅仅是报复计划的第一步。
“诶。”
在忍了好几次检测的嘀声后,他终于还是对坐在一边的季拾级下嘴了:“你猜我挣脱这个,会用几秒?”
季拾级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内被吓了好几次,这会看着夙夜满身戒备,全神贯注地看着夙夜的手脚,绷着一张脸不说话。
“我知道你在这里,有呼吸声。”季拾级赶紧捂住嘴,得到夙夜的一记轻笑。
他相信这俩小孩逗起来绝对比青鹿解闷得多。
不过夙夜实在有点想不通,青鹿怎么会带着他们,而且是什么时候结识他们的。
虽然季拾级和莫白是变异体,但身手几近为零,不然也不会在脸贴脸的时候只能尖叫,这俩就算有极高超的技术,连反抗都慢几拍,带身边也是极其危险的。
而且他俩的年纪是真的不大,满眼清澈,不可能演,也不可能像青鹿猫逗耗子一般地不动手,无措和畏惧全是发自心底。
等等,琢磨手铐的夙夜手上顿了一下,怎么能说自己是耗子?他磨了磨后槽牙。
季拾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被按着肩膀、听这人叫青鹿“宝贝”的声音还在撞击着脑内神经,肌肉收紧得发疼,内心也在嚎哭着青鹿快点回来。
他听见夙夜问话:“青鹿要替麟蟒做什么?”
季拾级:“……”
“不能说啊?”夙夜笑了一下,“那我猜猜?”
季拾级看着夙夜微微偏着的脑袋,浑然没有被禁锢的苦恼感,反而漫不经心得很悠闲,和揭开眼罩的模样完全不一样。
当时夙夜离他很近,锐利的瞳孔像是一把冰冷的刃,劈头盖脸的血腥气息和压力瞬间裹紧他。
露眼睛和不露眼睛的差距也太大了,季拾级忍不住想。
“不知道你俩清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夙夜靠着墙调整了一下姿势,“有个极其可怕的组织在找我们。”
“哦,”他话头一顿,唇动无声,“这也有人看着。”
声音恢复:“麟蟒的能力不是很大,白鲨闻着味就能来。”
季拾级咽喉发哽,用力地咽口水。
“想在麟蟒那里拿东西不简单,更何况是稳定剂。”夙夜的脸一直朝着季拾级,像是透过眼罩看着他。
季拾级感觉屋外的风透过看不见的缝隙灌进来了,脊椎都在发冷发紧。
“荒原组织老是缺人手,”夙夜的手轻轻碰了一下链子,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你们该不会真的觉得把我当见面礼可行吧?”
“够两个人用五年的维持剂,”夙夜忍不住一笑,“野心这么大,有没有想过失手了怎么办?”
季拾级的瞳孔抖了一下:“青鹿他……他不可能会失手的……”
夙夜偏头:“这么自信?那为什么还要铐着我?”
“只我一个都折腾不过来,那可是荒原,一个组织哦,据我了解,保镖和实验体不低于四位数。”
这几天,季拾级和莫白一直跟着青鹿,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将会面对什么,但内心也明白,不会遇到什么好事。
一个夙夜已经够让人害怕了。
夙夜的语气变得有点硬:“青鹿还需要做什么事?”
季拾级依旧把嘴巴闭得死紧。
夙夜想着这俩人和青鹿关系怕是匪浅,嘴巴这么紧,忍了忍,换个问题:“我没猜错的话,你和那个小姑娘的父母都不在世间了吧?”
某人在寂静的空间里倒吸了口冷气。
夙夜不给缓和的机会:“虽然青鹿和我不算关系好,但严格意义上讲,都已经是组织共同追杀的对象,保不齐某时冰释前嫌了呢?”
“我了解了解,多条退路不是?理论上是可以当盟友的。”
季拾级身上的戒备还没下去。
夙夜摸了摸手铐的边缘:“我看你俩是一点生存技能都没有的,万一青鹿真有三长两短,你们怎么办?”
“而且,”夙夜笑着扬了一下下巴,“万一他还能救一手,是指望你和莫白吗?你们恐怕自保都困难吧?”
这是个大问题!对于现在的季拾级和莫白真是个要命的大问题!
被一连串问话问得脑子发慌的人似乎已经想到了许多血腥画面了,又被真的没能力的真实现状扎了心。
内心在反复拉扯。
很奇怪,被限制住的人明明动弹不得,却仿佛能伸手扼制住了他的咽喉。
夙夜这时候不逼他回答个所以然了,突然关切:“你们是在哪里遇到青鹿的。”
目前为止最好回答的问题,脖子上的手暂时松了力道,稀薄的气息从季拾级的嘴里喷出来:“废墟里……”
废墟?夙夜被遮住的眉心刻度深了一点,思考着青鹿去哪个废墟走了一遭。
“不是,不是不是!”季拾级恍然梦醒,差点蹦起来,指着夙夜摇头,发抖,“你在套我话!”
夙夜微微一笑:“我没有。”
“青鹿说,你的嘴可厉害了,都是为了套取信息!”
肩膀又被按住,季拾级慌张的喊声直接嘎了,夙夜在他脑袋上“啧”了一声,把要站起来的人结结实实地按了回去:“除了套信息,还有拖延时间,无奖问答开始,我用了几秒?”
这一刻,季拾级的每一个毛孔都紧闭起来,一口气彻底卡在咽喉,抽了半天愣是发不出声音。
“哎,”又是一声叹气,“青鹿是怎么敢把你俩带身边的,还敢放在这里看危险人物。”
季拾级都快哭了,他深知,脑袋上的手稍一用力,就能把他整颗头拧下来。
危险人物却突然顿住了手,锁着眉站直了身子。
季拾级都不敢呼吸,窗幔轻动,他听见夙夜低低地“操”了一声,冷笑:“就该把青鹿身上的追踪设备给拆了。”
*
手环响起警报的时候,青鹿正带着莫白坐在酒店二楼的包间里,楼下的舞女们穿着薄纱一般的装束,脂膏绯色,唇红齿白,随着远渡重洋的歌词乐声尽显白蟒一般灵巧的身段。
空气里的脂膏味时浓时浅,低呢偶有发生,“白蟒们”在整个别墅里充斥着,展现娇小又迷人的獠牙小口。
这里纸醉金迷,像一座隐秘但喧嚣的金钱窟。
莫白脸色骤变:“夙夜解脱了禁锢。”
她脸色有点慌,一边的侍者以为她不舒服,微微弯腰询问:“小姐需要什么帮助吗?”
“她一向身体不好,”青鹿像极了极致体贴的绅士,走到自己女伴的身边低头关切,“我带她去楼上休息一会。”
坐在对面的麟蟒见他起身,落了一个眼神便离开,他的注意力在搜寻随时可能混迹人群里的巫港。
“怎么办?季拾级会死吗?”莫白脸上的妆增加了镇定,但大多数她的确比季拾级镇定许多。
青鹿跟着侍者,安抚一般地轻轻拍莫白的手背,声音很低:“他不杀程序外的人。”
莫白还是不安,进了房间就脱了手套,撩开窗帘看对面的窗户,可那里依旧紧闭着,没有丝毫动静。
寂静才是暴风骤雨的前兆。
青鹿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季拾级。
他接起电话,却止住了微勾的唇角,夙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说个家常:“不愿做病号的人/肉雷达小甜心,白鲨派的人被你钩来了。”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