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回程时,赵涟不停岁思考着要怎么才能最快破了望京这一局。
北衡一事起源于去年救灾的皇银被私吞,百姓苦不堪言,流民数千万,帝大怒,参与此事的官员均下狱。
沈清茗是北衡沈知府的女儿,为了救父亲远赴望京,只为了求个真相,或者说是交出她手上的证据。
余子成同意与她同行那天,各路来刺杀的人便源源不断,所以驿站初见,沈清茗她们才会那么紧张。
回京的路上,乔元柏虽未说什么,但一直都在戒备,安全到京城时,赵涟岁明显看见他松了一口气。
若是真的如乔元柏所说,他们身上沾了人命,那最有资格审理此事的只有齐恩。其他人,她也不信。
“阿萤?”乔氏唤了一声赵涟岁,她似乎很紧张,手指不停的绞着手帕,脸上满是欲言又止的神色。
“婶娘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见她坦荡,乔氏也没有那么紧张了,直入主题:“那我,那我就问了,你是认识齐大人家妹妹吗?”
赵涟岁懵了一下:“啊,见过。”
乔氏脸上满是怀念的神色:“她是个怎么样的人?”
见赵涟岁疑惑不已,她连忙解释道:“前些年,那位姑娘经常出现在大殿下身边,我远远瞧过几回。见她,总有种亲切感,可是没想到再闻其消息,居然成了永别。”
乔氏对那位经常出现在大殿下身边的女子观察过很多回,最开始她喜欢戴着兔子面具,后面变成了面巾遮面,再后来,她露出了她的五官,平平无奇的面容却吸引着她,让她总是多瞧了几眼。
赵太傅停灵那几天下了很大的雨,听到小厮通报那位姑娘在大门撑伞站了很久,她那时没由来地想把她叫进来。
可乔氏刚迈出灵堂,那位姑娘就牵着齐恩的衣袖过来了。她似乎很难过,眼眶红红的,烧香的时候也躲在齐恩身后避开所有人视线,可她还是瞧见她嘴唇微抖,没过一会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
可惜,一直到她走,她们都没说过一句话。
赵涟岁睫毛微颤,笑的坦然:“原来夫人记得她啊,不过我与她接触不深,无法回答夫人的问题。”
乔氏忽然觉着有些尴尬,干巴巴地说:“呵呵,这样子啊。”
——
“夫……夫人,我们似乎迷路了……”
车夫战战兢兢的声音从车门外传来,坐在车门旁的小婵闻言一把推开了车门。
“嘶——怎么会?”小婵不可置信的声音唤回了另外两人的思绪。
赵涟岁探头一看,瞳孔收缩,前方的街道上弥漫着白雾,空无一人。
太安静了。
望京宵禁不会那么早,此时瞧见空荡荡的街道,众人心中一紧,警惕地打量着周围屋檐瓦舍,皆是大门紧闭。
街道小贩的货物也都还在,却无一人看守摊位。
赵涟岁垂下眼眸,发现车夫两腿直打颤,身体也一直在抖。
她蹙眉问道:“你是怎么走到这里的?”
车夫颤着嘴唇回答:“小,小的保证,这条路小的走过很多次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拐弯街道就变了样。明明刚才还人声鼎沸,现在却……”
说着他害怕地低下头,生怕被责罚。
赵家小辈几乎都是修士,赵二夫人耳濡目染多年,此刻稍微镇定一些,喃道,“许是误入了别人的阵法中,别慌了自己的阵脚才是。”
赵涟岁却没有她那般乐观,走南闯北多年的她无比清楚,这里并无任何阵法的气息。
阴冷的寒风阵阵从街口呼啸而来,小婵都忍不住摩挲手臂,嘀咕道,“好冷。”
闻言,赵涟岁呼吸一窒瞬间反应过来,这里是忘川与人间的缝隙,是酆都!
她沉着脸,冰冷地宣布一个消息:“我们被算计了,此地不宜久留,快下来!”
赵涟岁催促她们下车,“不是阵法,是百鬼夜行,不能在这里干等,容易撞上那些东西。”
主仆三人一惊,多少有些局促不安,这里只有赵涟岁一人是修士,她也许能平安地从这里走出去,但他们三人只是普通人,毫无自保之力。
小婵岁数小,最是害怕,几乎带着哭腔:“姑娘,姑娘,你千万不要抛下我们。”
“我不会丢下你们的,别害怕。”
她语气的坚定,如同救命稻草,让车夫和小婵慌乱的心情稍稍平复了。
赵涟岁见小婵手脚发软,与还算镇定的乔氏一起搀扶着她离开街道中央,躲到了前边的巷子里。
赵涟岁食指与中指并拢施法,指尖灵光跳跃探入她的衣袖中。
“啪—啪啪”木牌撞击声自她袖中响起,一个个闪着光芒的木牌浮现在众人面前,它们像是有生命般,不用赵涟岁驱使,自动在他们周围分布。
赵涟岁双手翻飞快速结印,灵气汇集在她身侧,她眸中闪过一道光芒,声音铿锵有力,“阵起!”
“嗡嗡嗡——”
木牌和鸣,旋转着落入七个不同的方位,一道泛着白光的屏障凭空而现笼罩住众人。在三人惊呼中,有四道木牌又整整齐齐回到了她的衣袖内。
“好……好厉害……”
“嘘!”赵涟岁倏然打断她们,做手势示意她们不要说话。
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点着头。下一刻,一道诡异的戏腔唱着长调,“咿——呀——”
众人头皮一麻,小婵吓得险些尖叫,幸而乔氏反应快一把捂住她的嘴。小婵两眼泪汪汪地瞧着自家夫人,身体止不住颤抖。
车夫只比她情况好一些,白着一张脸跪倒在地。
那声音还在唱,越唱越诡异:“——黄纸白烛,哭声戚戚,抬棺下葬——黄土一盖,我等——笑吟吟呀~”
“咴,咴——”被留在原地的马儿不断踏着马蹄,它也想跑,却被一股力量限制了原地,只能发出惊慌的嘶叫声。
几人害怕地探出头去看,只见两只惨白的手倏然冒出按住了马儿的后蹄。
“咴儿——”马儿的叫声更凄惨了,它不断地挣扎,前蹄高高扬起,后蹄却被那双手死死握住,挣扎无用,只能原地踏步。“踏踏踏”马蹄声又急又慌却无力挣脱,它不断凄叫着。
“马儿呀马儿——”那道戏腔停了,像安慰情人般柔声说着,“你莫急,莫急呀。”
“咴咴咴——”
“噗——”是血肉被穿透的声音,小婵吓得将脸埋进了赵二夫人的怀中。故而,她没有见到马儿血肉飞溅的场景,那鲜血喷涌倾洒在身后的“人”身上。
说是人,其实是白色纸人,沾染了马儿的血液显得妖治无比,溅上鲜血的脸颊如同画了腮红,偏偏它还挂着诡异的笑容,似死神降临,下一秒就会横刀夺了她们的命。
瞧着渗人至极。
“呜呜呜。”车夫高估了他自己的承受能力,颤抖着埋头抽泣了起来,也惊动了在街道中央虎视眈眈的血色纸人。
纸人行动僵硬,头颅缓慢地偏向赵涟岁她们藏身的巷子里,那张渗人的纸人脸瞧的更加清晰了,张着血盆大口“咯咯”笑了起来。
乔氏见状脸一白,咬牙小声劝道:“别哭了忍住!想想你的妻儿们,你若在这出事,她们该怎么办?”
闻言,车夫抬头露出那张惊恐害怕的脸,朝赵涟岁跪去,“姑娘,姑娘求你了,我不想死啊呜呜呜。”
赵涟岁目光悲戚地看他,叹道:“你不想死,便不顾旁边两位的性命吗?噤声吧,我说了会带你们出去便会说到做到。”
车夫一喜,感激涕零地磕头。
赵涟岁食指一抬:“嘘。”
车夫不解,但下一瞬他听见了脚步声渐近,身体忍不住一僵。
赵涟岁衣袖中的木牌最先飞了出去替她去迎敌,拦住纸人。
时间紧迫,赵涟岁咬破食指,一边在她们三人的手臂上都画了一道符箓,一边说:“这道符箓能护你们灵台清明,也能替你们挡住鬼魅的一击。别害怕了,我们不能被它们抓住,否则真的会回不到阳间。”
三人重重点头,有了护身符保命,心中安定了不少。
乔氏忧心忡忡地叮嘱:“阿萤万事小心些,打不过咱们还能跑。”
赵涟岁目光复杂地望着眼前的妇人,到底心软了,她拔出那支海棠发簪在妇人疑惑的目光中别入她的发中。
“这发簪对我很重要,我怕弄坏了,你先替我保管着。”
“好。”
赵涟岁睫毛微颤,笑了笑离开阵法。她没告诉乔氏,那个发簪也是个法器,虽然破旧,却还能再挡一次致命攻击,足够护着这个深宅大院的妇人平安了。
被鲜血浸染完全的红色纸人与那四个木牌撕斗着,每个木牌上都被赵涟岁刻了不同的符文,有防御和攻击类的符文。纸人只能一通上跳下窜,伺机还手或是躲避着。
赵涟岁目光凝重,她不怕眼前的纸人,更在意的是躲在暗处、不知深浅的唱戏人。
思索间,她飞身跃到红色纸人面前,配合木牌的攻击一个回旋踢将纸人踹飞。
“哐当——”
纸人撞倒了街道旁的摊位,尖锐的物品划破了它脆弱的纸衣,它颤颤巍巍地扶着货物站起来,不复之前的灵活。
“唔,到底是纸做的,一碰就坏。”赵涟岁忍不住吐槽,四个木牌也飞回来落在她身边,上下浮动仿佛在应和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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