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子回来说,赵家那位安然无恙地回去了。”一处书房内,一位白衣男子对着眼前穿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作揖,态度恭敬。
黑色斗篷男子闻言冷笑,垂眸翻着眼前的册子,上面记录的是赵萤的信息, “他赵家真是卧虎藏龙啊,赵萤,我记得她,乾东郡镇妖司的符师,坏了我不少好事……”
他笑的阴险,白衣男子汗流浃背,他擦了擦额角的汗,“仙长,那我们该怎么办?”
斗篷男子哈哈大笑,他拎起那折子扔到白衣男子身上,“周伟合,你该想想,你该怎么选择。”他双手大张后仰倒到椅子上,玩味地看着周伟合惊恐地翻阅着那册子上记载的消息。
瞧见上面的内容,周伟合膝盖一软跪倒在地,他惊恐万分地跪爬到斗篷男面前,一下又一下地磕头。
“仙长,仙长救救我,小的不想死。”
册子上清清楚楚地告知齐恩已经掌握了周伟合为官这些年的贪污受贿,桩桩件件都能钉死他。可这些都不是他迫不得已的啊!
斗篷男阴恻恻道:“呵,昨夜刺杀未成功,乔元柏那个疯子不会放过你的,周大人,你该二选一了。”
他话语一落,周伟合猛地抬头,额头上磕出了血迹,此时的他难以置信地看向眼前高大的斗篷男。
周伟合吞了吞口水,弱弱地问:“选、选什么?”
“自然是,你的命还是你女儿的命啊。”
这话如平地惊雷,周伟合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了。”
斗篷男冷哼:“周大人选吧。”
周伟合闻言哆哆嗦嗦地伏地一叩,语气里满是卑微,哽咽道:“求仙长,救救我女儿,带她走。”
从前,他把眼前的男子当成救世主,事事都听从安排,期盼他能将自己的女儿带离苦海,却没想到仙长做事要求回报。
“哈哈哈哈哈哈那就如你所愿。”
……
欧阳的一番话,令赵涟岁许久难以释怀。
正是因为“契合”才是最不敢细想,她害怕连赵萤的死都是被算计好的。
欧阳替她把脉看病完后,瞧见她一脸愁苦表情,随意道:“你师兄什么人你不清楚吗,他不会拿人命来做局的。”
赵涟岁一愣,苦笑道:“我是怕连他都是棋子。”
欧阳倒是看得开,说:“自古以来,哪场变革不带血的。赵姑娘,你连这个都参不透吗?若是参不透你又是怎么敢以身祭阵的。”
说着,他走到书架旁,拾起一本医书,苦恼道:“唉,你愁这个还不如来帮我把这些医书搬出去晒晒,正好我把外面的傀儡停了,这玩意废老多灵石了。”
还是个小气鬼。赵涟岁默默起身跟他一起整理,把因受潮而布满尘埃和霉斑的医书搬到院里有阳光倾洒的地方。
她怎么敢的?她是别无选择的啊,若要起阵,必要有祭品。前有狼后有虎,同归于尽是她为自己想到最好的破局办法,一石二鸟。
既能让越过护灵大阵的妖兽灰飞烟灭,也能将修真界那些肮脏事彻底摆到台面上,至于效果如何,只看年轻一辈的弟子是如何做想。
“咕咕——”
白鸽迎着耀眼的太阳飞来,停在了雨娘面前,也吸引了赵涟岁的好奇的目光。
“是齐恩的信。”雨娘将鸽子脚上绑着的信纸扯下,快速扫视读完。蓦地,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涟岁,蹙眉道:“姑娘,齐恩根据沈清茗给出的消息,查到幕后黑手是谁了。”
赵涟岁:“谁?”她一边将医书摊开摆在地上,一边侧目不解地看向雨娘,“怎么吞吞吐吐的?”
“说来也巧,这人是与齐恩是同门,周伟合。”雨娘不复之前那副淡定模样,瞳孔微沉,“也算是姑娘的同门。”
赵涟岁在正式修习时,曾随着齐恩一起去学堂开蒙学习,莫约有大半年时间,当年教习的夫子正巧也是周伟合的恩师。所以,齐恩和周伟合算是同门师兄弟。
赵涟岁闻言面露疑惑,这个名字好生耳熟。
“姑娘忘记了吗,当年你刚学会看相,看的第一位就是他呀。”
这话勾起了赵涟岁遥远的记忆,她记得这件事,当时她匆忙从书院出来,不小心撞到了同样没注意看路的青年,那位青年手中的书卷散落一地,两人皆吓了一跳,她赶紧蹲下替人拾起。扫了一眼,发现是周伟合,他是因为临近科考心生焦虑,时不时便上门寻夫子指点文章。
这一幕被教她六爻之术的老师候因看见了,他问:“看清楚他的面相了吗?你觉着他以后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涟岁突然被拷问,紧张回忆:“嗯,印堂饱满……地角方圆,眉目分明其中浩然正气荡然,是有官相的,未来定能加官进爵,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她会的不多,勉强能答出来些。
候因闻言笑了笑:“你说对的,他这次科考能得个好结果,也算是圆了自己的梦。”
闻言赵涟岁点点头,但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发现这位经常闭眼装瞎子的老师睁开了他的眼睛。棕色的瞳孔,在阳光下似一块温润的宝玉,藏着数不尽的秘密。
“我算的不对吗?”赵涟岁不解地问。
候因揉了揉十岁的赵涟岁的头,说:“不是夸你了吗,怎么还不自信呢。”
后来再次遇到周伟合时,是夫子检查课业的时候,夫子难得神色温和,又安慰了周伟合一番。可他还是忐忑不安,两次落榜让他没了信心,害怕这次又是那般。赵涟岁想起来那天给他看的面相,开始班门弄斧,说了一堆安慰的话。
夫子笑骂她不学无术,但周伟合紧皱的眉头悄悄舒展开了,也没那么紧绷了,走时不似来时那般慌张,步伐稳健了不少。
赵涟岁眉头紧蹙,说:“想起来了。可当年瞧见他的面相,不像是会……做出这等事的人啊。”
欧阳在旁边补了一句:“灾银一案吗?那么大的一个案子,就靠他一个户部小小的官员,成不了吧。”
在场几人都知道周伟合只是一个被推出来挡剑的,可是到底是为何?为何偏偏选中他?
赵涟岁睫毛微颤,扯着嘴角看着眼前被风吹起翻页的医书,“犹记当年,周伟合说志在盛世,却不想现今因他所作为,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
她叹:“我当年,看错了吧。”难怪候因只说了他能圆梦,没接她后半句。
欧阳眉一挑:“我倒好奇了,你当初算出了什么?”
“大概是他风骨铮铮,为生民立命,最终高位重禄。如今来看,是我算反了。”
雨娘在一旁叹道:“姑娘,朝堂沉浮多年,很多事情本就说不清道不明。现在这局势,谁是棋手谁是旗子都不好说。但毫无疑问他只是个幌子,是背后之人用来试探我们的。”
昨夜那帮人猖狂行事直接惹怒了赵、乔两家,也将赵涟岁推到了明面上,只怕现今查赵涟岁的人只多不少。
雨娘越想越心惊,蹙眉道:“姑娘,你修为不复从前。这些时日你得低调些,不能让他们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赵涟岁闻言耸耸肩,表示知道了,“师兄什么时候回来?”自从欧阳邀请赵涟岁进书房看诊时,他就不知道所踪了。
“欧阳大夫家中除了药材还是药材,公子担心你饿,便去买些吃食了。”雨娘说。
欧阳悻悻地摸摸鼻子,“哈哈哈见笑了见笑了,医馆许久不开张,我也捉襟见肘了。”
赵涟岁指着台阶下坐着的傀儡书童,颇有些无语:“可你却有灵石驱使傀儡???”
“诶呀,这、苦力活也不能总累着自己吧。”
赵涟岁哑然。
宋庭照带回了一桌佳肴,几人大快朵颐,欧阳后仰感慨:“多谢宋兄,再生父母啊!”
天知道因为生意难做,他已经饿了多少天肚子了。
雨娘掩唇笑着,宋庭照面无表情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开口:“不必,这些菜肴都是按岁岁的口味买的。”
被点名的赵涟岁刚想发言,就被欧阳一把握住双手,后者感动道:“赵姑娘放心,你的病我一定尽力,保你药到病除,活蹦乱跳。”
赵涟岁尴尬地抽出双手,歪头瞥了一眼神情自然的师兄,“劳烦欧阳大夫了。”
话音一落,宋庭照瞧了过来,又道,“欧阳大夫吃饱了可以干活了吗?”
“自然自然。”欧阳倏地站起来,拢拢了衣摆,作出请的手势对赵涟岁挤眉弄眼,“走吧。”
欧阳将赵涟岁众人带进了书房,神神秘秘地说有处密室是他平日打坐练功的地方,就在书房一处画卷中,是一副水秀山明的黑白画卷。
雨娘没有跟着进去,她说她要关注齐恩那边的情况,顺带审一审人质武生,看看能不能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赵涟岁回头,背着光看不清雨娘的神情,她唤了一声,“雨娘。”
这一声中,多是踌躇不安。时至今日,害怕所见所闻皆浮云,她害怕是梦境,怕这是她无意识飘浮五年后,自己为自己造的一场荒唐梦。
雨娘没读懂她的不安,笑着挥手,“去吧姑娘,很快的。”
欧阳站在画前催促,宋庭照倏地牵住了赵涟岁的手,宽厚的大手源源不断地将热源传递给她,让她那颗惶恐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赵涟岁抿唇跟着他们进到画里。
至少,这里的师兄原谅她了,所以哪怕是梦境也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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