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公馆议事堂大院,李木鱼双手双脚被锁上玄铁镣铐伏倒在地上。
连接着镣铐锁链另一端的,是李弈手中的一根棍杖,棍杖顶端有一银色圆球,他每一次抬起落下,球体震荡发出连绵鸣音,一道闪电快速生成,自镣铐而下直击李木鱼。
她刚结束这第十二次的电击,浑身麻木失去了知觉,神志模糊不清,耳边依然是他们不懈努力在盘问的声音。
“说!昨日是不是你控制了城主的灵识?”
她尚能分辨地出这是李弈的声音,毕竟这次拷问,由他主导。
“玄烛到底传授了你多少青松派的心法?你修炼到何种境地了?”
“快说!”
锁链被拉扯起发出的声响是一信号,李木鱼无念,她知道又要迎来一次电击,然后屏息凝神做以对抗接下来会突如其来的电穿刺。
“恳请少城主开恩。“是玄乙沧桑恳求的声音。
“她都晕过去了,再继续施以电刑,会要了她的命的。”
“玄乙,不制约她的能力难道任由她再控制少城主吗?这是多严重的事情你到底知不知道!”李弈喝声反驳玄乙。
接着,是秦霄慢条斯理的成熟正音,“你们青松派百年来修得一人可操控人的灵识,莫非,这个百年一遇的人是她喽?”
李弈问,“那我们该怎么处置她?”
秦霄接道,“能为我所用再好不过,有了她,我们去那林子里捕灵蛇岂不是事半功倍。”
“哦对了,她不是对那带很熟吗,今天的审讯就到此为止吧,等她醒了,你们说服她投诚于我。”
片刻响动的急促脚步声后,李木鱼觉得世界忽然静了。
她觉得自己有幸捡了条命时,又听玄乙在说,“李弈,解了你那玄铁吧,她也算你的师妹,你怎可如此对她?”
“玄乙你疯了,去同情一个能力远超你我之上的人?她要是反手报复我们怎么办?”
玄乙的声音渐近,“既是我玄门弟子,自然由我来负责她。”
李木鱼感受到忽然的一道力,像飞行了一截距离,从那头到不知哪里又停下,定是摔落的,虽然身体麻木,她知道自己像块儿石头一样落地了。
接着,是李弈坚决的声音,“不劳烦玄乙师叔,此事事关少城主,我乃城主亲封先士,自然由我来看着她。”
李木鱼凭借自己最后一丝清醒揣测可能的结果,要么死了要么被救要么再醒来接受他的严刑拷打,事已至此,她也想不到有生之年会经历这些。
待她彻底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也感应不到任何动作时,她身陷一团迷雾,不断地往前跑啊跑,直到视野开朗,她闯入了新世界。
又睡着了?
她觉得庆幸,至少不用再挨苦刑,在“她”的世界短暂停留,这何尝不是一种休息。
繁华又构造新奇的街道口,“她”在一家饮品店排队买饮料。
李木鱼记得这里,她记得“她”爱喝柠檬水还有咖啡还有酸梅汤。
她走到“她”身边,有些馋嘴,便说道,“好想尝一尝啊,你总喝,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味道。”
“我知道你在,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存在的?”
李木鱼睁大眼睛看“她”,“你相信我存在了?”
“她”点点头,轻松应答,“我其实一直都相信啊,只是我也有些为难,你每次想吃的想喝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尝到。”
“可以麻烦你想想办法吗?我有些渴,我真的好想喝点儿什么。”
“她”从柜台领取到自己点的饮料,插上吸管,举到她面前,“你试试?”
李木鱼凑上去去吸,却还是如空气般穿过她的手。
她难为情地站好,“算了,我在做梦,即便喝到了也不是真的喝到了。”
“她”自己吸吸管喝起来,“甜甜酸酸的,冰凉沁爽,很好喝的。”
李木鱼看着她,馋到她只能抿唇,唾液自然不断分泌她也只好吞咽下自己的口水。
“她”从店里出来,在饮料店门口一边的休息凳上坐下,舒服地伸长小腿到前面,望着街道上车水马龙,惬意地吹着风,“你或许没有做梦,我的世界是真实的。”
“嗯。”李木鱼并没有过多想法,她突然忧郁,“我想多待会儿,等我睡醒了,我就得面对很糟糕的事情。”
“我还从来没有被严刑拷打过,那些瞬间,我都觉得我要灵魂出窍了。”
“你发生什么事了?”
“我被人给抓了起来,被丢来丢去的,真的很疼,疼到后面我都麻了。”
“你知道怎么样就不疼了吗?”
“嗯?”
“疼痛发生的时候,不要去关注它,去想那些令你开心愉悦的事情,想那些事情仿佛真的正在发生,你正在经历,当忽视疼痛的时候,就没那么疼了。”
“你也受过很多伤吧?”李木鱼小心地问,却知道自己是明知故问。
“她”神色黯然,仰望着热闹的街头,“不是身体受了伤才算受伤的,灵魂受了伤,时常觉得自己像个恶鬼一样,可太阳每天照常升起,又想像太阳一样热烈地活着。”
“没有办法,我还要活下去,所以只能无视那些伤痛,只要我视而不见,它就无法影响我。”
“孩子,醒醒。”
李木鱼听到有人在叫她,便从睡梦中抽离。
她睁开眼,竟瞬间清醒了,尽管对“她”还依依不舍。
“您是?”她看到眼前的妇人,慈眉善目,穿戴干练的黑色公袍,白色立领干净整洁,梳着一头低马尾。
“别害怕,先喝点儿水吧。”
李木鱼艰难地抬起头,对方也顺势扶住她后背扶她起来,如此,她才得以喝上一口水缓解口干舌燥。
“谢谢您。”李木鱼打量四周,看见前面阴森森的铁条门,反应过来,“我是在牢里吗?”
“嗯。”妇人又将她轻轻放倒,“玄乙师傅担心你的伤势,托我来看看,这里很久没来人了,你流了不少血,别受了感染了。”
“谢谢您。”李木鱼对于出现的救星满心感激,依然好奇她是谁,“您还没有告诉我您是谁?”
“我是这镇上的镇长,卢燕凝。”
李木鱼既惊讶又大喜,“您是任听白的母亲?”
她激动地托起锁着沉重镣铐的手臂抓住她双臂,“任听白回来了您见到他了吗?”
卢燕凝遗憾摇头,“少城主突然来访涑边镇,我这边就走不开了,事无巨细打点前后。”
“那您知道他们来镇上干嘛吗?”李木鱼打探问。
“他们带着一队人马来的,叫我们配合他们进北境森林里抓蛇,我给推了去,人也没勉强我们。”
“哦。”
卢燕凝抬起她手臂细看她的血胳膊,“我得把你的衣服给剪开,你这血迹都跟衣服粘一起了。”
“会疼吗?”李木鱼都不忍直视自己的手臂,只能默默埋怨李弈下手太重。
“能忍吗?今天看他们将你拖来拖去的,我真是担心死了,你也别怪我不为你说话,我这官衔,说起来都是城主赐予的,实在不好出头。”
“没关系,我也不想有人因我受累。”
李木鱼忽然又问,“若是方便的话,可不可以麻烦您告知任听白我在这里,我想,他们会来救我。”
“听阿母说了,小白认识了新朋友,还出去修炼去了,没想到这么巧是你。”
卢燕凝轻柔小心地剪开她的衣袖,轻轻用棉团擦拭她的伤口。
因为是擦伤,每一次擦拭而过都一阵疼痛。
李木鱼咬紧下唇,在疼痛袭来时她就想着与李星瀚还有任听白三人在森林里开心游玩的场面。
一想到李星瀚,她不由自主地担心起来,临走时李弈还下令手下要杀了他,也不知道他躲过危险没有。
“哎呀,我回去想想办法看怎么救你吧,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事儿?惹得他们这么对待你?”
卢燕凝看着她那细皮嫩肉的胳膊,不禁心生疼惜。
这次被抓,也是李木鱼想不到的,对此,她也觉得纳闷。
“我其实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叫他们放了那些蛇而已。”
“你真的像他们说的能力很强吗?什么禁术之类的?”
卢燕凝拾起地上沉重的玄铁链垫了垫,“钥匙在李先士手里,他这会儿出去街上吃饭去了,等他回来,你就继续装睡吧,省得吃苦头。”
“谢谢您。”
牢门拐角处突传来一声闷咳,卢燕凝收拾东西,胡乱地扒拉她的衣服遮挡住包扎的伤口,叮嘱她道,“放心,我会想办法尽量拖住他们,也会叫人给小白传消息,再委屈你一下,保护好自己哈。”
“嗯。”
卢燕凝走后,李木鱼干脆躺地上,这里青砖地面也没个稻草什么的,湿漉漉地其实也没那么舒服,但相比她托着镣铐坐起,这样舒服多了。
而舒服的时光短暂,李弈很快回来。
一听到动静,李木鱼赶忙闭上眼。
她听见他拉来椅子在地上摩擦出刺耳尖锐的声音,随即“咯噔”一声响,又“咯吱”一声,李弈坐下。
“喂,师门待你算不错吧,我特意出去溜达,好让玄乙找来人给你包扎伤口,你能不能识趣点儿老实交代?”
他忽然变了口气,叫李木鱼猝不及防。
与他,也算是有幼时冤家之缘,李木鱼并不防备他,但她也绝不要泄露李星瀚的能力,便胡诌道,“我真的什么都不会,秦霄被控制,万一是他自己自导自演呢?”
“什么!”李弈不可思议地起身站起,“你什么意思,你叫我去怀疑少城主?”
李木鱼偏头过来看着他,“可真的不是我啊,我从来都不是修炼的材料,你又不是不知道。”
“玄烛莫不是学了禁术交给你了吧?”李弈徐徐逼近,透过牢门护栏,威慑目光直盯她,“倘若真是这样,我势必要为师门清理门户,你想清楚,我可没想杀你。”
李木鱼叹了声,“我觉得你就不应该来问我,我说的都不是你想要的答案,我要说我确实有那个能力,这就没完没了了。”
“你想死是不是?”李弈威胁道。
李木鱼转过头避开他,“你敢杀我我师傅肯定会为我讨个公道,到时候同门手足相残,谁也不好过。”
“李木鱼,你是不是脑子抽了,你无非师门的一闲打杂的,你还敢威胁我了你?”
李弈说完,世界就忽然安静下来。
李木鱼还在等他说什么,这样与他无聊对话拖着时间,她获救的希望就越大。
可好一会儿,身后都没再传来声音。
李木鱼好奇转过去,这一转头,碰上上次那只巨硕的肥猫,她惊诧不已,“黑…黑米?”
噬灵兽一个呕吐,吐出一人来,李星瀚优雅落地挺身站好,随即,噬灵兽变回小黑猫的模样。
李木鱼目瞪口呆,这根本超出了她的认知。
李星瀚看着她呆愣的样子,悬着的心是放下了,可她这破败不堪的一身,以及被包扎的手臂膝盖,他的心又不禁紧了下。
哎,小可怜人儿啊…
“怎么比我还惨?疼不疼?”他抚顺她杂乱的碎发,随即牵住她的手,怜惜眸光看着她,一念抚她身上所有的伤,一念解开捆缚她手脚的镣铐,一念开了这牢笼的门,一念侵入李弈的灵识控制他走向墙壁不停地往墙上磕。
李木鱼怔愣不敢回神,“你知道他们抓我干嘛吗?”
“他们以为这力量是我的…”
“这叫我怎么收敛?差点儿要了我的命,竟然还把你伤成这个样子,我是不是该教训教训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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