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三日。
这三日里,苏新带李木鱼逛了博物馆,她说她想把全国的博物馆都逛一遍,去感受这个时代以前的时代。
李木鱼也意识到,与她之间,相隔很久远的岁月。
“我会是你的过去吗?”她看着陈列在展览大厅里已然被他们当做旧时代的那些物件。
上至千年前的青铜兵器粗陶泥罐,下至近代以来改良的汉服长袍,诸多时代元素横跨了他们这个世界千年的岁月汇聚成现在的万冬城…
她无法做出判断,头脑迟钝再懒地去想。
苏新在工作之余,仍会扎进图书馆,并告诉李木鱼,“这里什么都有,想看什么就去看吧,比你胡思乱想要实际的多。”
李木鱼又困惑,他们文字都有个演变过程,可他们现在的文字竟与万冬城的文字一样?
就是我做的梦吧…不然还能怎么解释呢,梦才是毫无道理可言的。
她还是乖乖听她的,找来一些感兴趣的书来看,以打发时间。
苏新还带她一起去爬山,说一定要站在更高的地方看世界。
李木鱼俯瞰她的城市,日落余晖染红了半边天,这座城在丛山包围之中渺小到像一个棋盘。
“南麓雪山是万冬城最高的地方,上有无尽雪原,下有绿野葱茏,一山涵盖四季,它实在太高了,我从小生活在那里,如今却不好回去了。”
苏新却说,“那还不好,你是自由的。”
夜里朱启晚归时,苏新还带她去夜跑,说什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有一副好体魄,才有对抗世界的基础。
李木鱼就好奇,“你对抗世界干什么?”
苏新回,“我其实,不是要真的对抗世界,这世界它那么好,我只是想我的世界更美好一些。”
李木鱼静静看着她,这个苏新,与“她”不同,一个忍耐反击,一个隐忍承受。
她们还是一个人吗?
在这里已经待地够久了,李木鱼就盼着回去的那天,她忍不住担心道,“我恐怕再也回不去了。”
苏新若有所思,说的话耐人寻味。
“最近朱启参加培训很忙,我其实一个人挺孤单的。”
“当孤单渗透到生命深处,人就打不起一点儿精神。这个时候,你来了,我就活了起来。”
她面含欣慰感激的笑容,看着李木鱼,接着道,“谢谢你,每一次都在我撑不住的时候拉我一把。”
李木鱼不明所以,“怎么会是我,倒是你每天那么刻苦努力,跟我的一个朋友似的,我可帮不了你什么,我甚至会觉得你会嫌弃我。”
苏新抚摸她脑袋,虽然看上去只是轻柔揉了揉空气。
“陪伴无关乎一定要做什么,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觉得很好了。”
李木鱼好奇,“可是为什么你会觉得孤单呢?现在的你明明看上去很幸福,你有很爱你的男生,你们相爱令人羡慕。”
苏新黯然垂眸,“我过得太好,我会觉得自己有罪。会被说大手大脚不孝顺家里,会被父亲打电话要钱又跟我清算上大学花了他多少钱。”
“那天父亲打来电话说,毕业了也该结婚了,给我介绍了他一个朋友的儿子认识,我说我有男朋友,他说我不懂人情世故趁早分手,说人家能给八万的彩礼…”
李木鱼看着她,静静地听着,哪怕只是听,她都觉得复杂懒地去思考。
苏新自顾自道,“我不想自己的人生每一步都被设计,我想走出自己的人生。”
“我想成为一名出色的电气工程师,我想赚许多的钱给自己一个家,我想他们都尊重我,我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光明正大,理所当然,背后没有指指点点。”
李木鱼肯定道,“你是很有信念的人,心中所念,必能实现。”
苏新凝视着她,“我贪心地希望你能留下来多陪我,可你陪我够久了,我不该这样自私地占有你。”
“什么?”李木鱼懵懵地问。
一刹那,她失去眼前的视野,什么都看不到,意识渐渐涣散,她再感觉不到自己。
李木鱼再听到声音时,是翼鸟鸭子般干咳的啼叫,呼吸间有草木潮湿的霉味儿。
休息地够久了,因此恢复意识她整个人都是清醒的。
在哪里?
她徐徐睁眼,小心翼翼去探查睁眼后的世界,是混战的场面?还是苏新的世界?
等她清楚看到那一根又一根树枝拼起来的屋顶,她瞠大了双眼,竟然回来了!
可为什么在木屋呢?得救了还是?
她猛地弹身坐起,吓地坐她床褥一边的噬灵兽跳到地上,又回头看了看,见她醒来,噬灵兽激动地来回跳窜,一声又一声急促地喵叫。
“黑米,过来。”李木鱼招招手。
噬灵兽便又跳回她身上,仰着脑袋看着她,琥珀色眼瞳亮晶晶如凝脂玉。
门“哐当”一声被推开,任听白愣了神地站在门口,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
“小鱼儿…你醒了?”他不敢置信地轻声问道。
李木鱼掀开被子,挪开双腿垂到床下坐在床边。
“你也醒了?”她的记忆停留在混战的时刻,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周围,大家都好,她便又问,“我们没事儿了是吧?是有人救了我们还是师傅回来了?”
任听白扭头往外大喊,“师傅,李兄,小鱼儿醒啦。”
李木鱼眼瞳放大,嘴角绽放微笑,果然是师傅回来了。
她跳下来轻快跑出去,正撞上要进门的玄烛。
玄烛宽大手掌摁在她头顶,“冒失鬼,这是要去哪儿?”
李木鱼后退一步摸了摸头,“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玄烛起手将她移至床榻上去,单手背后信步进了屋。
“睡着的时候有没有做梦?”
李木鱼肯定点头,“师傅,我被困在梦里了,而且这次什么都记得,没忘。”
玄烛在屋里埋头来回踱步,“你睡了足有八天之久,这样的情况着实令人担心。”
“八天啊?”李木鱼吃惊,竟然跟在苏新那头的时间一样?
她摸了摸已经油腻腻的头发,“既然大家都没事儿了,我想先洗个澡。”
专注看他们谈话的任听白跑到她身边,着急道,“你都不问问这些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木鱼天真道,“那不这会儿没事儿嘛,我洗个澡换身衣服咱再细说?”
任听白转头叹了声,“李兄为了唤醒你,强行进你梦元不成,反倒受了内伤,这两天还咳血呢。”
“啊?”李木鱼心里顿时慌了,她撇下玄烛与任听白,冲出屋子进了隔壁屋。
李星瀚果然躺在床上,面色尚可,双唇却是惨白毫无血色。
看见她跑来,只那一眼,李星瀚都望眼欲穿,提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身体还有些虚,他勉强提起点儿力气,“你醒了?”
李木鱼冲过去握住他的手,疾言快语连连发问,“你还好吗?你不会死吧?”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李星瀚咽了下口水,满心欣慰,她知道担心就好。
趁着神力归体,他默默修复自己这凡人躯体。
待玄烛与任听白进来,他忙抽回手,表现地拘谨回避,还要装作虚弱的样子。
“你醒来就好…”他故意说地有气无力。
李木鱼木木地看着他,也意识到自己冒失牵了他的手,而他有意回避,也叫她小小失落。
玄烛开口道,“你要去洗澡就去吧,顺便采些药草回来。”
“哦。”李木鱼依依不舍,目光留恋看着他。
李星瀚保持平和的神色,叫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李木鱼一路不得安心,来到涧溪清洗身体,浸泡在水里,她闭眼遐想关于爱情的事情。
喜欢一个人应该直接告诉他吧?她很没底气,想到李星瀚的种种态度,她看不出一点儿他有情意的样子。
她又想着,这么复杂的事儿,下次该问问苏新才对。
先不要贸然行动,等一切准备就绪,等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时机,她要告诉他,然后他恰好也有意,那么,就顺利地展开关于爱情的故事。
想着想着,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身后忽有任听白的声音,隔的远,他特意提高了嗓音。
“小鱼儿,我给你带了新衣服,前两天回镇上我母亲特意让我带来的。”
“好的我知道啦。”
过了会儿,他又吼道,“你洗完快些回,我买了不少好吃的给你呢。”
“好的。”
他又接着道,“你不是想要一个大柜子吗,放好多好多的食物,我做了一个出来,羽蕨的叶子防潮保鲜,我们现在可以贮存很多食物啦。”
李木鱼出水,飘扬黑发顺水而出犹如黑缎。
香肩侧颜,巧目流盼,美若仙荷。
任听白不经意看了一眼,忙转身躲身在草丛里,心口起伏不定,眼神也慌乱四顾不得定下。
李木鱼走上岸边,看见他放下石头上的包袱。
这次新衣,是橙色修饰与绿色裙摆的衣服。
她穿好在原地转了圈,“我怕不是在收集颜色吧?”
“好了吗?”任听白追问道。
李木鱼走近传来声音的方向,“好了,我们回去吧。”
什么时候,白虎王竟成了大家的坐骑,送这个来送那个去的。
李木鱼坐在任听白前面,俯身抚摸白虎的细致短发,“谢谢你虎大哥,一切都会好的。”
在独自出来的时候,她默默地往这片土地渗入自己的血液,安抚已逝亡灵,滋养土地上所有的伤痛。
风波已过,一切如故。
“是师傅把秦霄他们赶走了吧?”
任听白应道,“师傅说,北幽深林是神明领地,侵犯不得,秦霄就走了。”
“嗯,感谢他能理解。”
任听白不再言语,隐瞒了她后面发生的事情。他谨遵玄烛嘱托,不要向李木鱼透露后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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