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黄梅凶客7

就在三天后,五月初三,如陆歌平所说的一样,那人再次犯案了。

“死者名赵涌,是名药商。”仵作指着冰台上的尸体。

白朝驹第三次见到此番景象,反应已经缓和许多,虽然胃里还有轻微不适,但是不会吐出来了。

早上下了雨,尸体沾了水,血浆混着雨水丝丝缕缕得挂在死白的肉上。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的,都是横七竖八的刀口。不用多想,这显然就是和先前被残害王掌柜一样,是同一人所为。

只是这次,凶手并未在尸体的脖颈上连砍数刀,更多的刀口集中在尸体右胸处,这倒是有些奇怪。

他细细看去,右胸数道刀痕交错处,有一道极深的纵向刀口,笔直插入,几乎将他捅穿。

“可否把他翻过来?”白朝驹询问。

几个小吏立刻过来给他帮忙,三人齐心把尸体翻转后,白朝驹看到他的背后,有个小小的血口,却没有被完全捅穿。

小老鼠说得挺对,这人并不会使刀。这个刀口这样深,凶手出刀时力气极大,可没有完全捅穿,说明当时赵涌当时应当躺在地上,他的背后贴着地板。

可见在凶手出这一刀前,赵涌已经无力挣扎地躺倒在地了。

那凶手捅这一刀意义何在?他又是怎么杀人的?用毒吗?和临江楼那时候一样?白朝驹思考着,一颗石子蹦到了他的脑袋上。

他意外地转过头,见到冰室外头的树后,站着个蒙面人。

蒙面人见他看到了自己,转身就跑了。

白朝驹赶忙追上去。

暮春的处州,夜色含着无尽的细雨。潮湿的小巷子里长满青苔,淹没在低洼的泥沼中。雨水荡起地上的泥巴和黑灰、一点点的荡开,又聚拢回来。

云开了一片,起了月亮,微黄的光落下来,落在丝丝密密的雨线上,在湿透的青石板上投出断断续续的残影。

一双黑色的短靴踏在青石地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紧跟其后的,一双蒲履落在地上,轻轻的,荡起些许水波。

“这个赵涌啊……”穿着黑色短靴的少年伸了个懒腰,他没有打伞,雨下得并不大,细细柔柔的,他似乎很喜欢这样的雨,在石板地上伸出手臂,悠闲地转圈。

“他的黄宓丹吹得神乎其神,我给我的虫子试了,你猜怎么着,全死了!”

他忽地转身,看着身后的人。那也是个少年,瘦瘦高高的,安安静静的走在后面,走得很慢,也不出声,连表情也没有。

“我要去问赵老板讨个公道!”他忽地凑到身后的少年脸上,少年立即后退一大步,手握住腰间的障刀,眼睛微眯。

“别这么紧张嘛,吴明。”他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就是去做客,又不是吃了他。”

轰——天空响起声闷雷,却没有闪电。

黑衣少年敲响了客栈的门,没有人回应,他伸手推了下,门吱呀着开了道小缝。月光下,里头是满地黑色的血。

“哈哈,看来找他乐子的人不止我一个啊。”魏莲轻笑了下,他转身,拍了拍吴明的肩膀,“走吧。”

吴明不动,站在原地,看着黑色的血还在蔓延,蔓延到窗边,慢慢覆盖住了一串逃跑的脚印。

“喂。”魏莲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说你……总不该是被吓傻了吧?这地方太恶心,我要走了。”

魏莲看他还呆在原地,不再管他,转身离开了。

处州的小巷子里,白朝驹追着那个黑衣身影一路狂奔。

他们跑得不慢,但也不是很快,一前一后保持着恒定的距离,不近不远。穿过热闹的茶市、穿过布衣巷、穿过老庙,最后沿着处州河一直跑。

河埠洗衣服的阿妈抬头看着奔跑的俩人,看他们像窜出来一黑一白两条小狗,一路疯跑着,追逐着,跑进河畔深处的芦苇丛里,看不见了。

芦苇一人高,扎着白朝驹的眼睛。他拨弄着芦苇,想找到那个人。

“小老鼠?是不是你?”他轻声叫喊着,找不到那个身影。

他忙乱地左顾右盼,忽地感觉一只手拉住了自己,把自己死死得往下拉,拉得他蹲下来。

“原来你在这里!”他看到蒙面人也蹲在地上,想来方才他一直是蹲着的,自己光顾着往远处看,没有低头看,才没找到他。他一个激动,没有蹲稳,往蒙面人身上摔倒过去。脑门磕到在他腰间的硬物上,磕得嗡嗡作响。

他腰上有柄刀,是一柄陌生的刀,白朝驹没见过的。

“你不是他!”白朝驹忽地爬起来,伸手把要坐倒在地的人擒住。那蒙面人见他要抓自己,也一个激灵地翻身,甩出腰间的刀。

他把刀抵在白朝驹脖颈上,压着他的喉结。他这才发现,白朝驹方才那伸手不是要抓自己,而是掀掉了自己脸上的布。

白朝驹的眉头皱了起来,眉角向下耷拉着。眼前的人就是吴明,他鼻梁上的那道绯红的细疤,自己再熟悉不过了。

他见吴明把刀收了回去。

“你的刀……是哪里来的?”白朝驹轻声问道。

吴明没有回答他的话,说道:“他是被火铳打死的。”

“你说什么?”

“他是被火铳打死的。”吴明重复了一遍,“昨天夜里,下着雨,我听到开火的声音,不是雷声。”

“原来是这样!他们身上那么多刀口,是凶手为了掩盖子弹的痕迹,故意砍的!”白朝驹倒吸一口冷气,怪不得那日他盘问和王夫人偷情的八字眉,八字眉说夜里有雷声。

那其实不是雷声,是火铳开火的声音。只是大家没听过开火的声音,这么剧烈的轰响,还下着雨,自然以为是雷声了。

“就是这样!”他兴奋地拉着吴明的手,“凶手应当是个作奸犯科的小贼,火铳一定是他偷来的。至于杀这两个人,也都是当地的有钱人。我去告诉张治,让他好好查查,尤其是偷东西的惯犯。”

他拉着吴明的手,想带他一起走,可发现自己拉不动身前这人。

“怎么了?”白朝驹疑惑地看着他。

他忽然想到,小老鼠不会还在生自己的气吧,就因为那夜的事情。他赶忙说道:“好吧,那天晚上是我不好。你帮我去探查金乌会,还救了我,我不应该对你态度那么差……那个人已经被郡主关进处州狱,交给官差慢慢审问,这事就当过去了,你跟我一起回郡主府吧。”

“不行。”吴明拒绝了他。

“为什么?”白朝驹不解,他之前还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要跑。他只好恳求道:“你是我带去郡主府的,要是突然消失,郡主要怪我了。啊!”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你该不会是觉得郡主知道了你的身份,想要利用你吧。郡主不是那样的人,她会和我们商量的。而且,她知道你的身份,才能更好保护你啊。”

吴明轻轻抽出了被他握住的手,举起手上的刀,递到他面前:“这柄刀,是魏莲给我的。”

“魏莲?”白朝驹一惊,小老鼠怎么会跟他混在一起?

原来他偷偷跑去找魏莲了,也对,消息是魏莲透露出去的,他找魏莲,想弄清楚状况也正常,可他现在怎么……

“魏莲告诉我,重明会可以解蛊,我想跟他走。”吴明说。

他说得很平静,但是很真诚,这一定是实话。

白朝驹发现自己找不出他任何说谎的可能性,他没理由质疑他,他说的是对的。他自己也知道,吴明身上中的是蛊王。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重明会更懂蛊了。

可是,可那个人是魏莲。他能干出尔反尔的事,小老鼠分明救了他,他还找来杀手要他的命。他还在平昌县害死个无冤无仇的老头。跟着这样的人走,真的可以吗?

“你……你能不能等等,再给我两天时间。”白朝驹恳求道,“等我帮郡主把这案子了解,我和你一起去!”

吴明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闪亮亮的,炽热的目光看着自己。他有点察觉,他好像在担心自己。但这份炽热并没能触动到他,他冷静地甩开了他伸向自己的手。

“不行。”

白朝驹一下呆愣在原地,他看眼前这人就像快木头。不,木头都有点温度,不像他这样冰冷。

他就像最冬日冰冷的生铁,你可以因为好奇去触碰他,碰的时间久了,会被黏在上面。等他想分开时,就直接了当地把你撕扯下来,也不管血肉模糊的伤口。

“好。”白朝驹自知无趣地点了点头,狠狠从牙缝里咬出句祝福的话,“希望你成功吧。”

然后,他解开腰上的刀,丢在地上。

“你的刀,自己拿走,不要让我帮你带着!”

白朝驹说完,不想再看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

他有些动摇了,楼主说得兴许是对的,杀手就是杀手。他们的心,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他和自己在一起时,他不会干坏事,自己也可以保着他,拦着他。可他和魏莲在一起,会变成什么样呢?

现在魏莲说能替他解毒,是真的能替他解毒,而且魏莲毫不犹豫地送了他一把刀。

那他会介意替恶人做事吗?他可能并不介意,他应当已经习惯了……

他会希望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吗?他……会希望吗?

补丁:友友们,我已经香了,就是要写不正常的!!(破音)。别慌,吵架是为了发展感情,吵完感情更好,相信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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