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奉仙和云玉放完花灯,沿路上还买了不少东西,一遍吃着糖葫芦,一遍啃着云桂酥回府。
“云姐姐,你说我这样出来,那位应当不会生气吧?”
裴奉仙又咬了口糖葫芦,自说自话上了:“我觉着应当不会,毕竟我给她说了要出门一趟的。”
想到这,她回去的步伐都轻快不少。
回府第一道门,入得很顺利,管家开门的表情很正常,这让裴奉仙放宽了心。
算琴邬有数,不会胡乱作妖。
裴奉仙准备拉着云玉进院门时,中堂的灯只有两盏,依稀能看清路,她继续走,忽地中堂的灯笼一个个亮起。
红色的灯在黑夜中,随着丫鬟们的走动,飘飞交错。
细碎脚步声,和衣衫磨搓,灯油燃烧的滋滋声,像潮湿林子里的虫子般,朝裴奉仙的耳根而去。
幽风刮过,她感觉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如同被针扎。
“云玉姐姐。”
她颤声,后背感觉空荡荡的,急需要找人依托。
“掌灯。”
空灵的嗓音响起,中堂正中的灯一亮,橙黄的灯光在八仙织金灯笼中透出,成为宅子内,唯一正常的色彩。
红色橙色的灯一一打在坐席的人脸上,裴奉仙猛地后退,彻底缩在云玉怀里。
“姨……姨娘。”她嗓子像是被劈开般。
坐席上的人缓缓起身,精致的五官带着幽怨,细长纤弱,身着绣花高领衣裙,朝裴奉仙缓步靠近。
在裴奉仙眼里,他几乎是飘着过来的。
感受到裴奉仙的颤抖,云玉的手拍了拍她的后颈,轻声道:“不怕,不怕,有我在呢。”
“嗯。”裴奉仙到底年纪小,鼻腔发出似哭的闷声。
琴邬移到裴奉仙面前,见少年被自己特意学的鬼步,吓得脸上露出惊骇的神情,心头的郁气消了不少。
但看到云玉的动作,脸又阴沉下来。
他冷笑:“你去哪里了?”
裴奉仙手上拿着不少东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去外面逍遥了一转。
“我去逛灯会,然后又去了母亲那里。”裴奉仙如实道。
琴邬的脸色彻底黑了,“怪说不得你回来叫我姨娘呢,原来是去你母亲那里了。”
这一番话被他说得千回百转,裴奉仙都以为琴邬是她的娘子,在和他呷醋。
“你可知道我为了你的生辰操劳了多久?”语罢他眉头轻蹙,口间溢出细碎的咳嗽。
一旁的大丫鬟也道:“少爷,夫人这几日身体不适,为了你的生辰,他给自己下了重药,医师来说他的身子还要将养。”
大丫鬟的语气淡淡,裴奉仙竟能从她语气中听出了埋怨。
“对不住母亲。”说完,她心头又发笑,哪有做了那种事的母子?
她走上前,替琴邬拢了拢衣裳,“既然母亲病了,那孩儿陪母亲回屋子,天寒当心又着凉。”
少年清澈的眉眼带着真心实意的关切,琴邬的恼怒怨怼像香炉中燃起的灰,被吹散。
“等到了屋子,我再给你说。”美人挑眉,看起来余怒未消,劲劲的。
裴奉仙给云玉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回去,云玉像是没看懂一般,径直跟了上来。
“站住,你是看不懂主子的眼色?”早在裴奉仙转头之时,琴邬的一双眼便和毒蛇转头一般,跟了上去。
发现云玉竟然违背主子意愿,想着那日看到二人脱衣抹药的画面,他一瞬间懂了。
云玉不语,琴邬上前就要教训她。
手刚一扬起,裴奉仙便闪身挡住,“母亲云玉姐姐自小比较木讷,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木讷?”琴邬冷笑,“我看她机灵的很,伺候主子都能伺候到床上去!”
“母亲!慎言!云玉与我清清白白,什么都没有,莫要毁了姑娘家的名声。”
琴邬眯着一双美人眸,眼中危险闪动,“我看她是恨不得自己名声坏了,好嫁给你这个少爷!”
“琴邬,够了!”裴奉仙忍无可忍,云玉在她眼中是除了娘最重要的人,就算那日和琴邬有了些瓜葛,对他生了些包容怜惜,但这不是他能蹬鼻子上脸,欺负云玉的理由!
“呵,你居然,为了一个丫鬟对我如此!”琴邬眼眸微睁,手攥得死紧。
“你别忘了,你父亲走后把裴府交给我,裴府还轮不到你来做主!我今日下定了心要处罚这个把你带出去的丫鬟,你待如何,让开!”
他身量纤细羸弱,这一番话说的倒是中气十足。
裴奉仙只觉得头痛不已,这美人蛇,又开始犯病找她的不痛快了。
“我不,云玉是无辜的,你别罚她了,要罚罚我便是。”
云玉在裴奉仙身后,眼神幽幽,看着少年比她矮些的身子,如今竟能挡在自己身前,心头动容。
她不想仙儿为难。
“少爷,夫人要打要骂云玉担着就是,你不必如此。”
她手虚搭在裴奉仙手臂。
琴邬凉凉笑开,“好一对感情深厚的主仆,你们当我不敢一块罚么?”
“云玉私自带少爷出去,杖责三十板,少爷不服管教晚归关三日禁闭。”
“你疯了吗?”三十大板,那不得把云玉打残了。
“轮不到你管!还不动手!”琴邬扫视着武婢和家丁。
众人慢不迭行动,裴奉仙的脸彻底冷下,毫无笑意。
“我看谁敢!云玉是我娘亲府里带来的,就算我娘亲不在裴府,但你们别忘了,你们脚下踩着的地界是洛城,洛城城主是谁!”
“云玉的生死还轮不到裴家人做主,更别说这人还不姓裴!”
她说完,众人杵在原地,被裴奉仙的鲜少流露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纷纷不敢再动。
“云玉,我们走。”裴奉仙不是没有脾气,耐心给够了,她的好脸色一翻,比生性冷漠之人还要无情三分。
之前哄着捧着琴邬,是念在他对她亦有三分真心,为她操劳,不代表她怕他。
“裴奉仙,你给我站住!”
“站住!”
裴奉仙任凭身后之人如何声嘶力竭地叫她名姓,也没有停步。
云玉跟随她走到垂花门,低声道:“少爷,琴姨娘还在叫你。”
裴奉仙将手放在云玉耳朵两侧,“我管他发疯,别听了,我们走。”
二人一进门,大堂内便传来一阵惊呼。
“夫人,夫人!”
“快叫大夫来!”
*
裴奉仙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是赶考的书生,被一只鬼缠上,那鬼说他是个艳鬼,来找人渡生气,来还魂。
她自然是不答应,结果竟被那只鬼手脚并用地爬在身上,他的裙摆变成了尾巴,自上而下将自己缠绕包裹,将红唇贴上来。
裴奉仙死命挣扎,嘭的一声从床上掉下来。
“嘶,我的骨头。”
“少爷!”云玉慌乱将裴奉仙扶起,“你怎么摔在地上,小时候睡觉就不安分,怎么这么些年这毛病都没改掉呢。”
裴奉仙被说得有些汗颜,“因为昨天我睡着不畅快,把挡着的被子拿掉了。”
“你啊,快些用膳吧,马车已经在门口了,当心迟到又被夫子说。”
“知道啦,云玉姐姐,你真是个管家婆。”
云玉被裴奉仙说得两颊一烫,看她一眼,帮她把粥晾凉。
裴奉仙吃得比平日快,出门要早些,她出院门脚一顿,拐进琴邬的院门。
那人脸皮薄气性大,她得去看看。
琴邬的院门关着,进去丫鬟在门口站着,看她的眼神有些莫明。
“少爷,夫人他还在休息。”
成吧,裴奉仙知道气还没消,现在上学要紧。
下学后裴奉仙又来了一趟,门依旧没开。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裴奉仙依然没能进去。
终于,在第六天的晚上,裴奉仙接到娘亲写的信,说她爹要回来了。
完蛋!这下是必须要把琴邬哄好了,不然他指不定怎么给她上眼药。
第七天,裴奉仙再次出现在院门,丫鬟的说辞仍旧一样,“夫人伤病未好,不便见少爷。”
裴奉仙配合地点点头,按照昨晚的计划,用了去黑市买的抓钩,往后院的大树上一甩。
猴子似的,从大树越到墙壁,再从墙壁跨坐,伸出左脚踩在那形状奇异的松木上。
“诶,成了。”
她双脚落地,轻车熟路地走向琴邬的卧室。
雅致房间内,飘着清冷的松香和铃兰香。
夹杂着苦涩药味和铁锈味。
裴奉仙蹙眉,脚步加快,就见美人墨发披散,一身白衣,病骨支离地靠在床头,面色苍白眉目垂危。
“琴……琴邬。”
她轻唤出声,琴邬抬眸,美丽脆弱的眼睛在看向裴奉仙时,带了一丝恨意。
“你不是要造我的反吗?还来看我什么,你巴不得我死了,回你母亲那里才好。”
他说着忽然猛烈咳嗽,抬手用手帕捂住,手帕拿开,上面是碎星点点的血迹。
裴奉仙连忙上去,将一旁的枕头垫在他身后,又将袖中准备好的云锦帕子拿去给他擦脸。
琴邬淡淡地看着她,好似没有生气一般,随她摆弄。
我是个傻蛋,定时错日期了,以后弄定时,我绝对会仔细检查日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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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腰板硬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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