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浦江寒风瑟瑟，在室外站久了就跟有冷刀子在往身上刮一般。
陆余舟立在车旁，整个人融入那股霜寒中，连个假笑都欠奉，冷酷地点了点头，直接越过隋映的手，接过沈还的行李。
“上车吧。”
隋映微微偏头，压低声音对沈还道：“你哥有点高冷啊。”
“……”沈还不知道该作何回应，笑一笑得了。
库里南从机场向金色脉络的城市驶去，周围的建筑从低到高越来越密集，让沈还想起了当初毕业回国时，也是这么个情形。
只是心境却大不一样了，陆余舟也不像当时似的嘘寒问暖，从头到尾一个字不说，专心开车，只是发车后问了他一句，“你的朋友住哪儿。”
隋映坐在后座，正感觉氛围不对劲，闻言答道：“我还没有住所，随便把我放在一家酒店门口就行。”
陆余舟很实在，既然他都说了随便放，他就真把人放在绕城高速附近一个酒店林立的地方，放下人二话没说就轰油门离开，一点犹豫都没有。
隋映：“……”
少了一个外人，车厢内的氛围更沉默了，沈还偷偷观察过陆余舟两眼。
以前陆余舟作为演员，只在出席一些大型活动或者宴会时才会穿正装，平常比较随意。
而现在晚上八点过，他还打着领带，难道是刚参加完活动回到别墅，被打发来接他的？
他又想起江季惟说的话，陆余舟已经很少出现在公众面前，他有些问题想问，却又不知道怎么打破这种平静。
纠结间车已经开回了沈家别墅，这回他没再瞎折腾非要租个房子，就打算住在自己家里了，方便省事又舒服。
“回来啦，快进来，小宝是下了飞机就回来的，没吃饭吧，快去把东西放了下来吃点东西。”
刚进别墅门，连雅岚就拥了出来，陆余舟提前给她发了消息，她早早在门口等着。
“妈。”沈还跟女人抱了抱，“我现在不饿，先上去换个衣服。”
“嗯，余舟，你帮小宝提提箱子。”
陆余舟把车钥匙拿给管家，接过沈还手里的行李箱，问：“沈叔呢？”
连雅岚说：“后院儿打太极呢，他最近老说腰痛。”
“腰痛？严重吗？”沈还问。
“还好，上了年纪有点毛病正常的，先上去吧，一会儿去后院跟他说说话。”
连雅岚走后，陆余舟帮他把行李送到门口没有进去，叮嘱道：“简单收拾一下先把饭吃了再说，我就在楼下客厅，有事叫我。”
沈还点点头，看着陆余舟消失在走廊尽头，一时恍然。
他还从没见过对他这样疏离的陆余舟，心里没来由地有些空，可转念一想，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他们之间，保持这样的状态就最好了。
沈还关上门，去浴室洗了个澡。
……
家里的生活平平淡淡的，每天醒来下楼一家人一起吃个早饭，其他人就陆续出门各忙各的，全家最闲的就是沈还。
不过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这几天陆余舟早出晚归，竟然天天都是在别墅过夜，就好像是一直住在别墅一般。
但陆余舟分明很多年前就搬了出去自己住。
周末这天连雅岚和沈缙去参加老友聚会，家里就只剩他和陆余舟，沈还在摆弄他那些没画完的稿子，下楼时看见陆余舟就坐在客厅，抱着电脑飞速敲打键盘。
奇怪了，陆余舟没有通告吗？
他没去打扰人家，轻声走到厨房找了点喝的，这时，放在岛台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沈还习惯性挂掉，对方很坚持，又打了过来。
接通后沈还没说话，等着对面开口。
“还记得我吗？我是隋映，贸然打过来，没有打扰到你吧？”
沈还：“……”
“有什么事吗？”他问。
对方道：“这几天我自己逛了一下，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好去处，所以来找你了，记得你答应过我的？”
当时沈还答应他时，本就是客气一下，到时候找个机会拒绝就好了，但现在他好几天没出门，自己也觉得有些无聊，便点头同意，问了对方地址，准备出门。
经过客厅时，沈还本想跟陆余舟报备一下，看对方实在太专注，便打消了念头。
谁知刚到门口，陆余舟主动问了，“去哪儿？”
沈还转身，道：“去见上回一起从国外回来的那个人，他让我给他当地陪。”
本以为陆余舟只是随口一问，应该不会有下文，转身欲走，又听对方淡淡道：“你对浦江也不熟，打算去哪里？”
沈还被他问住了，他也是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的人，浦江四年的变化很大，他一个本地人回来后都觉得有些陌生，如果不是有人带，他都不会主动出门。
他想了想，道：“就去那个浦江地标建筑吃吃饭看看风景吧。”
说完他觉得这想法很可行，对于一个常年生活在国外的人，来浦江嘛就带他去那几个著名地标打打卡就好了。
真要让他找什么好玩的去处，他还不如隋映。
陆余舟把头低了下去，“嗯，早去早回，晚上等你回来一起吃饭。”
“知道了。”
沈还出了门自己打车，给隋映发了个地址。
从机场回来那天，沈还就把隋映跟过来的消息告诉了江季惟，还以为对方家被偷了会立马回来打保卫战，没成想那人是乌龟变的，直接缩头躲了起来。
甚至还冲沈还咆哮，“回来干什么？回来干什么？他就是在那儿守株待兔，我才不去自投罗网，他爱待就待吧，我还不信他能在浦江住下不走了！”
沈还失笑，心道你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
等人的间隙，江季惟还不忘出点馊主意，让他带隋映多去夜总会玩玩，或者直接给他介绍对象，等他有新欢了，他就可以回来了。
沈还想了想，果断把人带来了空中餐厅。
夜总会太烧钱了，还是这个性价比高。
餐厅人少，比较安静，两人落座后各自点了餐，沈还合上菜单直言道：“你是我这些年在江季惟身边唯一一个见过两面以上的人，或许你比其他人更执着一些，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我会斟酌回答的。”
他看穿了隋映的意图，知道对方接近他无非就是要曲线救国，从江季惟亲朋好友方面入手攻克他。
眼下江季惟本人要做缩头乌龟，他要是不交代点什么，那隋映能放过他么？
隋映展露出笑容，身体往前倾了倾，倒也不客气，“这么说，他以前真谈过很多个？”
沈还喝了口热饮，不徐不疾道：“反正你不是第一个，但你是最短的一个。”
隋映表情变了变，“什么？”
“咳咳。”沈还意识到自己的话有歧义，连忙解释，“不是，我是说，在一起的时间最短。”
解释完隋映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不过他自己早有心理准备，又问了些其他问题。
沈还挑拣着回答了，一顿饭也吃到一半。
大概是到了饭点，餐厅陆续又来了很多客人，沈还没想到在这里都能遇到熟人。
齐天一进饭店就注意到了他们，上前来打招呼。
“弟弟？什么时候回国的，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叫上陆哥大家一起吃个饭啊。”
有灵魂互换的事在前，沈还跟齐天处成了一种很特殊的朋友关系，毕竟再没有别的人能跟他用研究科学理论的态度来讨论人类灵魂互换的可能性了。
“齐天哥，你怎么在这里？”
“来吃饭啊。”
“一个人？”
“是啊。”
他一副笑呵呵的表情，仿佛在问有什么问题么？
沈还倒没觉得一个人来这种餐厅吃有什么不对，热情地邀请他一起拼个桌，转头对隋映道：“这是我朋友，介意我们一块儿拼桌吗？”
隋映表示都行。
齐天一坐下就道：“你俩这是出来约会呢？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打不打扰的你不都坐下来了么。”沈还语速飞快道。
“？”齐天震惊地看向沈还，“弟弟，你刚是不是不小心把心声说出来了？”
“……”沈还一副思考的样子，“好像是。”
这么理直气壮。
好吧。
齐天摆摆手，“没事，我不介意。”
齐天的到来让沈还松了口气，一直应付隋映让他有些难以招架了，他能感受到对方套话的技巧很高，再坐下去，恐怕他要对不起江季惟了。
“你们先吃，我去个洗手间。”
沈还走后，桌上俩人互相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了笑。
五分钟后沈还从洗手间出来了，发现俩人竟然一句话也没说各干各的，齐天默默吃菜，隋映就拿着手机摆弄。
那氛围别提多奇怪了。
沈还简直要待不下去，好不容易吃完这顿饭，隋映抢着结了账，几人离开了餐厅。
“你俩接下来去哪儿玩？能带上我吗？我最近无聊死了。”齐天道。
这还真把沈还问住了，刚吃完饭能去哪里玩，这大下午的，夜总会都没开门。
忽然灵机一动，“齐天哥，要不去你网咖玩吧，咱们可以开黑。”
“也行啊，好一阵儿没见你直播了，想跟你连麦都不行。”
沈还转头看向隋映，“你觉得怎么样？刚吃完饭我们可以先玩玩游戏休息一下，齐天哥的网咖很大的，里面还有别的可以玩。”
隋映的目的本也不是来浦江旅游的，去哪里都无所谓，调侃一句，“哦？你们还提供特殊服务？”
齐天做了个“达咩”的手势，“别胡说啊，我们可是正经网咖。”
……
沈家别墅，陆余舟一上午都抱着电脑不知道在忙什么，办公位置从沙发的一头换到了另一头。
等到下午两点，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的消息。
齐天：[打听清楚了，跟沈还没有关系，人是冲沈还朋友来的，只是追不到人，从沈还下手打听消息罢了。]
陆余舟紧绷的神色终于和缓了些，回了个“嗯”。
那边又道：“我说你别不别扭，跟人家住在同一屋檐下这么些天，不会自己问么？老陆啊老陆，越活越回去了啊。”
陆余舟：“你懂个屁。”
“呵呵。”齐天戏谑道：“我是什么都不懂啊，不过我现在要跟漂亮弟弟一起甜蜜双排了，某些人就在家里阴暗偷窥吧，到时候可别跟个怨妇似的跑来找我打探情况。”
陆余舟：微笑emoj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