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许晗烟, 我好像没有人生理想】
成人礼舞会之夜结束, 迎来家长们彻底放养的假期。xiashucom
许晗烟、林蔚茹、伍海洋, 再加上一个话不多但还算合群的陆尚, 四个人开启疯玩之旅。
近的地方自助游, 远的就报个正经旅行团。
打卡热门旅游景点, 吃遍欧洲大街小巷各种披萨！
青春就完事了！
说来也怪，明明许晗烟和陆尚在舞会那天晚上已经和好，可自打那天后, 两人非但没有恢复从前那样的相处，反而多出一种……说不出的不和谐？
比如, 无论何时何地，许晗烟总忍不住悄悄打量陆尚, 然后在他有所感觉，快发现的前一刻, 嗖地收回目光，假装自己的注意力在别处。
还比如, 家里人都在的场合下, 她不会跟以前一样挨着他身边坐，而是不由自主地坐到他的斜对面，或者距离他两、三个座位的地方。
经过她的观察，陆尚也是这样。
很奇怪对不对？
而且，好像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已经和好了……
这就很尴尬。
爸爸们的打赌仍在继续，听林蔚茹说，竟然还额外加码了。
好过分哇！
原本许晗烟就感到别扭, 每次看到有意思的事情，发现新鲜的小玩意儿，都不好意思和陆尚分享了。
跟他说话前要经过深思熟虑，心理活动激烈得令她自己都讶异不已！
就算发生没营养的交流，过后她也会反复回想那个过程，吹毛求疵的挑剔自己的语气、表情，种种……
心很累，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一如人类进步至今，发明了电视，发明了冰箱，甚至造了火箭，坐着宇宙飞船登上月球，探知广阔的宇宙……可说到种族起源，谁能解答这个问题呢？
许晗烟被困扰住了。
她知道这种感情大约叫做‘喜欢’，但这样的‘喜欢’和从前是不同的。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不能带着这份‘喜欢’继续像从前那样和陆尚坦然相处下去。
当然了，她从来没打算跟他告白。
暑假结束她就是高三生，明年六月大决战，身为南城实验一中的正统学霸，一切等高考之后再议！
*
“所以，你想好考哪儿了吗？”
结束欢乐的欧洲行，回到南城已是八月初，在这样一个炎热又普通的下午，林蔚茹突然对许晗烟发出会心一击。
被问到这句的时候，她正坐在三楼小书房的飘窗上，吹着冷气，占据天然地理优势，伸探着脖子，偷看楼下在后院里——
陆尚正和伍海洋一起试飞刚做好的航模。
两人并肩站在一块儿，她只在意左边那个。
仿佛只是不经意间，那披着阳光的少年又窜了个头窜，比上个月高了些，宽展的肩膀长出了男子气概，低垂的眉眼蓄着一道韧性，一股朝气蓬勃的力量。
未来很长，他正准备大展拳脚。
“考哪儿啊……”许晗烟心不在焉的嘟囔着。
考什么？
烤？
有什么要烤的吗？
这天儿是挺烤人的，也不知道陆尚他们在外面晒着，热不热？
林蔚茹从她肩侧凑来，看向后院里那两只，“你觉得陆尚好看还是伍海洋好看？”
“那当然是陆……”许晗烟可算醒过来了，依依不舍的收回目光，背过身坐好，心虚的望着林蔚茹，“我还没想好考哪儿。”
没想好的可多了。
考哪所大学，将来从事什么职业，以及，她到底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去哪里领域发光发热，抑或者为祸人间？
林蔚茹在她跟前站得笔直，双手交叠身前，神情严肃得和年级主任有一拼，“那你可得快点儿打算了，期末的时候张姐下了死命令，开学就要咱们填那什么‘人生理想志愿卡’。”
“我知道。”许晗烟愁眉苦脸地，“可我就是想不到，我好像没有人生理想。”
“那要不，你跟我考政法大学去？”林蔚茹从小励志做律政界的一朵小红花。
“法律法规不好背啊……”
“你一个常年保持年级前三的人，好意思跟我说这话？”
“不是，那些条条框框太枯燥了，我不喜欢。”许晗烟也不想化身英雄维护正义，她做不了那个。
林蔚茹叹口老气，在她旁边排排坐下，“反正吧，我私心里想你考到帝都去，这样咱两想见还能随时见上，而且……”
而且中影在帝都，陆尚会在那儿呆四年呢！
如果你喜欢他，想看到他的话……
有些话不需要说出来，许晗烟能够心领神会。
她不禁问：“我有那么明显吗？”
林蔚茹正儿八经点头：“伍海洋都看出来了。”
所以就是挺明显的。
许晗烟用手捂住烧烫的脸颊，“可我也不能为了这个就考帝都吧……”
女孩子还是要矜持点的。
再说了，从国外回来后，她和陆尚的交流越来越少，有时候一天说不上两句，早中晚在家里见着互相点个头就算完事。
林蔚茹心直口快：“那我不是要考到那边吗，帝都那么多大学，以你的成绩，就是考北大也不奇怪，谁敢说你在追着他跑？”
许晗烟把捂脸的手上移，逃避的把耳朵捂住，“你别说了……”
【7、陆尚，你可以和我一起】
这天家长们都不在。
晚饭之后，伍海洋和林蔚茹奉命去爸爸们的工作室拿东西，家里就只剩许晗烟和陆尚。
两人持续零交流，好像也习惯了在这个家里，各做各的事情……
许晗烟一头钻进三楼小书房，在书桌上找到陆尚那本崭新的《全国高校汇总》，坐到飘窗边，一页页的翻看。
林蔚茹的话她还是听进去了的。
高三要补课，14号就提前开学了，虽然那张‘人生理想志愿卡’只能算一道试菜，但许晗烟不想应付了事。
那么，她能做什么呢？
母亲有设计天赋，父亲有写作天赋，而这两样她似乎都不太感兴趣……
翻着手里厚厚汇总，那些罗列的学校名单都没有简介，就是一行行单纯的校名……
许晗烟不理解的想：难道我要按照学校名字好不好听来决定报考哪一所大学？
陆尚在这时走进书房，来到门前，身形微微一定，和她隔空对上视线，接着，目光落在她手里那本书上。
“怎么想到看这个？”他随口问着，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剧本看了一半的剧本，慢条斯理的翻起来。
许晗烟愁苦的皱起眉头，“过几天我们要填‘人生理想志愿卡’。”
陆尚‘哦’了一声：“那玩意我也填过。”
她好奇地问：“你当时就填了中影吗？”
陆尚面无表情，“不啊，我填了北大、清华、厦大、交大和复旦。”
“……”
许晗烟闭上嘴，收起妄想从他哪里获得任何有用建议的想法。
这个人是意识流派的，他们不一样。
陆尚坐在宽大的椅子里，翻着程佑硬塞给他的偶像剧剧本，台词真是……辣眼睛。
身为一名即将就读国内顶尖艺术院校的预备役演员，他打从心底抗拒这种一天正事儿不干纯谈恋爱的剧。
他骨子里还是很钢铁直男的，他对此有清晰的认知。
哪怕有卖点，哪怕谁演谁爆。
他不喜欢，这跟他就没半毛钱关系。
其实，陆尚就是在楼下坐得闷了，上来看看许晗烟在做什么。
安静小会儿，没听着那姑娘的声儿了，侧首看过去，好家伙，缩在飘窗上，表情严肃、态度认真的翻高校汇总呢。
“那卡又不是高考志愿，填了就得去读，不用那么紧张。”陆尚声音透着散漫，“你那成绩，考北大无压力，许叔林叔也是文学系出身，你要考那儿，还有点儿传承的意思在。”
“你怎么和林蔚茹一样，都让我考北大？”许晗烟内心生出抗拒。
陆尚诧异的掀了掀眼皮，“不乐意？”
那可是我国顶级学府，不是谁随便想想就能去的。
“不是不乐意，我就是没想好，想不到。”她快愁死了，“你们都知道自己长大要做什么，就我没有人生理想。”
她苦恼的是这个。
陆尚看出来了，换了个笃定的语气：“你有人生理想，只不过现在还没找到而已。”
许晗烟又望回他，眉心隆起难看的小褶子，“你觉得我能做什么？”
陆尚道：“看你想做什么，张主任成天挂嘴边那七十岁的老太太零基础自学成书法大师的励志故事，我都会背了，你们班没听他讲过？故事烂了点儿，道理是有的。实在不知道的话，就把感兴趣的都尝试一遍，总能找到。”
人这辈子，谁能真活得明明白白？
许晗烟认同的点了点头，旋即，盯着他手里的剧本，“你什么时候决定考中影，做演员的？”
“去年过年那段时间，想了很多，想了很久。”陆尚神情飘忽的望着天花板，蓦地笑了，“小时候跟我爸去影视城瞎溜达，被一个正在拍战国古装剧的导演叔叔借去演小质子，没有台词的那种，只要不哭就完事了，然后逢着假期开始在七七八八的剧打酱油，给自己挣点儿小钱，觉得还成。一直到去年升高三，和一样有种‘啊，高三了，要为将来规划’的恍惚感，细细一想，除了演戏我也不会别的，让我重新找个领域从头做起，太费力气。”
“你这决定，意想不到的草率。”许晗烟以为他会说一些大道理，紧着又问：“那你喜欢做演戏吗？”
陆尚不假思索道：“喜欢，很有意思，可以体验各种各样的人生，为了演好那些角色，要不断的扩充知识储备，学习不同的技能。当然，苦的时候也很苦，不过只要喜欢，那些苦就都是心甘情愿的。”
他脸上露出享受的神情，还有显而易见的野心。
说真的，这样的陆尚让许晗烟羡慕，羡慕极了。
“真好，我也想体验不同的人生。”她低下头去，望住手中又厚又沉的高校汇总，只感到茫然。
“要不要试试？”陆尚拿着剧本走到她跟前，夺走那本汇总，把翻到一幕的剧本塞她手里，冲她扬下巴。
“怎么、怎么试？”许晗烟一阵惶恐。
在陆家住了那么些年，陆爷爷是国内最早活跃在荧幕上的艺术家之一，陆伯伯是国际级别的知名导演，还有现在时常被娱乐新闻提及的陆尚。
很标准的演艺世家了，这样的氛围无时无刻不在熏陶着她。
但在她的认知里，演员啊，明星啊，一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陆尚眸光定定的笼着她，口吻是不容置疑地坚持，还有强势：“对两句台词，不难，就当课前早读，念出来就可以了。”
许晗烟被他盯得全身不自在，跟课上忽然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一样样的。
她对答案不是那么确定，又不敢直接拒绝说‘我不知道，不会答’……
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念出来就可以了吗？”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把视线汇聚在全是对白的本子上。
勉强默读了几行，又再一目十行的扫下去，许晗烟五官拧成一团，嚷嚷起来：“这也太羞耻了！我念不出来！！”
整页A4大小的纸张上，那个名叫‘夏暖’的姑娘一直在对‘容希’强势告白。
她不行！
陆尚却没平常时候那么好说话，神情十分严肃：“怎么羞耻了？你追那些偶像剧，比这夸张的多了去了，你看的时候不挺来劲。”
许晗烟想说‘我不会演，念白也念不动’，触及他正色的脸容，她当下怂得不行。
陆尚道：“你看的所有的影视剧，里面的角色都是演员演绎出来的，哪怕动画片也需要配音演员用声音塑造角色，克服这种羞耻感是成为演员的第一步，你不是羡慕我么？不试试怎么知道自己行不行。”
“我没羡慕你。”她顶嘴，完了，重新望住那些令她羞愤难当的台词，心里慢慢的憋起一股劲儿，“试就试！”
*
夏暖很喜欢容希。
简直喜欢惨了……
她说，她从第一眼见到他的那天起，眼里再也看不见其他人，心里装进再多的身影，只要不是他，那就都是多余的。
她还说，她不怕受伤，就算头破血流，就算最后不得善终，一辈子有那么一次刻骨铭心不计代价的喜欢，她知足了。
最后她说，容希，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像我这样全心全意的喜欢你了，所以我只问你一次，你喜欢我吗？想好了再回答，要是答错了，我不给你修改答案的机会的。
夏暖是个急性子，说话语速很快，伶牙俐齿，义无反顾的。
但许晗烟和她不一样，她生涩，小心翼翼并且充满了各种不确定，一字一顿的朗读出这些台词时，像情窦初开的少女初读莎士比亚，对书中描绘的爱情既向往，又忐忑……
在愈发剧烈的心跳中，她总算念完这三段台词。
之后，怯怯的抬眸看向站在面前的陆尚。
按照剧本上写的，他饰演的‘容希’会靠近‘夏暖’，靠得很近很近，呼吸会互相纠缠的那种，然后对回应她的告白，说：“我也喜欢你。”
许晗烟被动的等他说出这五个字，靠近就不必了，真的……
还没做完心理活动，陆尚真的弯身靠过来了！
许晗烟吓得一窒，蜷成不倒翁的身体不由自主向后仰靠，背脊抵在飘窗上。
与此同时，陆尚伸出双手置于她身侧两边，轻易将她圈住了，垂首回视她。
虽说还没到鼻息相交的那种程度，但也足够让许晗烟紧张得只差一点点就昏死过去。
“你觉得怎么样？”他问，没照着台词念。
“什么、怎么样？”她整个人都懵啦。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
问就是不知道。
“问你当演员的感觉怎么样，不然你以为呢？”陆尚出戏的笑了笑，温热的气息一阵阵扫在她脸上，蛊惑得不得了。
“还好吧。”许晗烟强撑了个正常。
陆尚看出来了，不点破，顺着再问：“好玩儿么？”
她略作回想，“也还好……”
陆尚顿了下，呼吸和眼神，还有藏在身体里的某个情绪，然后才继续开口：“要是实在不知道将来做什么，你可以和我一起。”
许晗烟瞠大眼睛盯着他的脸，半响，倏的讶异道：“你今天跟我说了好多话啊！”
陆尚：“……”
但是他感觉都白说了？
这姑娘，缺心眼儿呢吧！
【8、许晗烟，我会努力追上你的】
八月中，南城实验一中的高三生提前开始补课。
早读的前十分钟，许晗烟坐在教室里老神哉哉的填‘人生理想志愿卡’。
想要考的大学（任意五所）：北大、清华、复旦、厦大、交大
想要成为一个怎样的人：有用的人
人生的终极理想：现在还没想好，不过以后有一天，会有的。
同桌探头来看，第一行那五个大学名字把他晃得目眩神摇。
不愧是年级前三，牛批！
谁也不知道，许晗烟的书桌里，藏着一本书：俄国演员，导演，戏剧教育家、理论家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的——《演员的自我修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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