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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收工回酒店的路上，言川都处于恍恍惚惚不能回神的状态里。

他游魂似的跟着褚旸下电梯，脚步虚浮地走到房间门口。进门的时候没注意到玄关的柜子门已经被打开，一不留神撞了上去。

褚旸：“……你发什么呆。”

言川有苦难言，看着褚旸倒了杯柠檬水，泰然自若地翻阅起剧本，终于忍不住问：“哥，你说‘不一定没有谈恋爱的打算’，是什么意思？”

褚旸：“字面意思。”

言川小心翼翼地试探：“你有喜欢的人了？”

“我不能有喜欢的人吗？”

“可以是可以，”言川双目无神，声音飘忽地呐呐，“兰姐知道了，还不得炸……”

正说着，手机震动。

言川机械地解锁，打开微信，看到来人的消息，张口结舌：“哥哥哥哥——”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褚旸头也不抬地反问。

言川指着手机，呆呆道：“兰姐。”

褚旸闻言抬眼，视线落在言川递来的屏幕上。

陈兰的聊天框里，言简意赅地躺着条新消息。

【兰姐：电梯马上到15楼，开门。】

*

陈兰杀过来毫无预兆。她是褚旸的经纪人不假，但手底下的艺人不止褚旸一个，不可能寸步不离地守着褚旸。

好在褚旸省心，一门心思都是拍戏，平时也不会整出幺蛾子。所以一个言川跟在身边随时沟通事项，已经足够了。

如非必要，她几乎没怎么踏足过剧组。

这一次过来，是为了什么不言而喻。

言川有点傻眼：“哥，怎么办啊？我跟兰姐说你要休息一段时间的时候，她也没多说什么啊……”

“是直接来找我的。”褚旸心知肚明，“给她开门吧。”

事已至此，也不能把人拒之门外。

言川长长叹了声气，提起精神去开门。

没一会儿，陈兰踩着高跟鞋，风风火火地走进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褚旸：“我们谈谈。”

“可以。”褚旸合上剧本放到茶几上，点头示意，“坐吧。”

言川倒了杯水送来，自觉站到褚旸旁边当背景板。

陈兰开门见山：“言川说你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褚旸：“是。”

陈兰问：“原因呢，为什么突然要休息？”

褚旸：“工作超负荷时间太长，最近状态不是很好，需要停下来调整。”

褚旸对答如流。

陈兰静静看着他，半晌，投降似的问：“褚旸，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

大概给那位爱豆善后耗费了太多精力，向来强硬果断的人，此刻声音难得流出些许疲惫。

言川暗暗惊讶，兰姐居然会示弱？

褚旸却面不改色地靠向沙发，哂笑了下：“你觉得，我是在用这件事拿捏你？”

“除了这个，我想不到，还有什么原因，能让你在最如日中天的时候做出休息的决定。”陈兰十分坦然。

“褚旸，我早就告诉过你，娱乐圈是最残忍的地方，更新换代的速度超乎你的想象。不可能因为你拿了一个影帝，这种竞争的环境就会专门为你停下来。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儿在拼——”顿了下，陈兰还是决定直言，“你接下这部电影，已经很浪费你刚拿影帝的热度了。”

往往提到这件事都会不欢而散，言川心里一揪，下意识偏了偏头。

褚旸放松地陷在沙发里，微垂着眼，瞧不出什么想法。但好歹没有厌烦不耐的迹象。

陈兰边观察着褚旸的神情，边放缓语气：“褚旸，你是个聪明人，机会稍纵即逝的道理，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大可以开诚布公跟我好好谈，没必要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我说过，我们的利益是一致的。”

“跟你无关。”褚旸淡淡道，“我只是单纯地想休息一阵子，你不要多想。”

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实在让人火大，陈兰本就不是好脾性的人，闻言不免加重了语气：“你想休息我没有意见，为什么偏偏选在这个时候。你明明知道——”

褚旸忽然出声：“兰姐。”

陈兰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你说。”

褚旸仿佛没有看到她不悦的神情，问了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你还记得，我当初为什么答应你进入演艺圈吗？“

“你问这个干什么？”陈兰莫名其妙，转而皱眉，“不要转移话题。”

“我就是在回答你的问题。”褚旸目光沉静地问，“你还记得吗？”

陈兰一怔。

她当然记得。

她了解到褚旸只是很偶然的契机。

正值毕业季，很多学校的毕业表演视频被传上网络。

当时她刚好签下了一个新人，在做推新人的方案。团队做了热搜的跟踪分析，京大的毕业舞台剧在一众热搜词条中脱颖而出。

反转连连的剧情，加上演员的优异表演，使整个节目大放异彩，或是令人捧腹大笑，或是催人泪下，很是令人印象深刻。

那部舞台剧的男主角就是褚旸。

即便是摇晃模糊的手机后置摄像头，依然遮不住他优异干净的相貌。表演自如流畅，台词铿锵有力，让她险些以为这是京大从表演学院借过去的学生。

得益于互联网的发达，她很容易就查到了褚旸的基本资料。

京大数学系，大一期末，高中时期拿过很多竞赛奖项，是标准的学霸，以及“颜霸”。

高颜值在娱乐圈已经足够当一张入场券，更别说，他还有这样的好背景。

即便希望渺茫，但她还是没办法对这个娱乐圈的好苗子视若无睹。

她辗转联系到了褚旸，询问他是否有签经纪公司进娱乐圈的想法。不出所料，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也没多失望，只是让他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希望他以后改变主意的时候再联系。

她签的那个新人发展不错，因为工作的忙碌，她逐渐把这件事以及褚旸这个人抛在了脑后。

后来很偶然的一天，她接到了褚旸的电话。

电话里的声线沉稳有力，直接了当地问她，当初说愿意进娱乐圈时联系她，她来运作的话还作数么。

她当时反应了很久，才从记忆里扒拉到褚旸这个人。

她找上褚旸时他大一，如今他大四，年纪还不算大，但其他的还要评估。

她主动提出要跟褚旸见面。

见面地点在一个咖啡馆，她到的时候，褚旸已经在等着了。

他坐在靠窗的角落里，大概是课业还有点忙，还在敲打着电脑。神情专注认真，姿态端正，长相和从前没多大差别，稍加修饰，依旧能大杀四方，气质倒是更沉稳了些，很适合高冷贵公子的路线……

这次的会面很成功，经过几轮商讨，终于就发展方向达成一致。

签合同的那天是个很寻常的午后。

她问褚旸，明明他的专业成绩很好，为什么不想再继续深造研读了。

褚旸说，他对数学没有天赋。

这话她不能理解，在群英云集的京大数学系，能名列前茅，已经是很有天赋的表现了。

她笑着又问，那为什么要选择娱乐圈？

当时褚旸低着头，安静地在合同上签上名字。签完最后一笔，扭头望着窗外。午后骄阳正盛，他们坐的方向正迎着阳光，刺眼得很。褚旸微眯着眼，视线不知在瞧着什么，声音有些轻地说：

“我想要被看到。”

这个场景明明很普通，但很奇怪，就是让她在心里记了很多年。

兴许是带了回忆滤镜，眼前的褚旸——这位进圈后，兢兢业业辗转于各大剧组，业务精湛，不爱说话，粉丝眼里脾气很大，但帅得让人腿软的影帝——莫名奇妙地就温和了许多。

他说：“我已经被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