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餐厅。

包厢里安静了许久。

殷憬直直看着对面的男人，想说些什么，可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男人的面庞一如既往温润俊美，标致的桃花眼中含着淡淡的笑。

饭菜飘起的白雾似乎模糊了双眼，氤氲间，殷憬忽然出声：“你从一开始就知道菁菁是我吗？”

傅延司没有否认：“是。”

心头漫上几分麻几分醉，殷憬有些分不清。

可是她不明白：“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什么时候知道菁菁是她的？是因为知道是她所以打赏成为她的榜一？

又或者……为什么要和她结婚？认识她多久了？

之前有些问题不是不存在，只是心意相通后，殷憬也觉得不是那么重要，她可以等着傅延司想说的时候再告诉她。

可是现在，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她忽然等不及了。

满腹的疑问串在一起，像是在问——

你为什么爱我？

你为何爱上我？

长睫轻颤。

傅延司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要说清楚，但也没料到会来得这么早。

但这是他自己选择的时间，因为他等不及了。

所思所想所爱之人就在身侧，并且相爱。

他克制不住，也不想抑制。只想彻底敞开，将自己的爱意倾诉。

“殷憬。”他字正腔圆地换了一声。

【老婆。】心声紧随而至。

听到心声，像是想起了曾经窥探到的心事。

殷憬莫名放松了下来。

她应了声。

傅延司轻笑着说：“你相信重生吗？”

此时此刻，他不会无缘由地说这句话。

殷憬心头一跳，愣了几秒，才缓缓出声：“你是重生者？”

虽然在能听到傅延司心声的前提下，她已经对这些稍显玄幻诡异的事情接受良好了。

但重生……仍然出乎她的意料。

她并不是没接触过重生题材的小说或者影视作品，但那些终归不是现实。

若是以前，没听到过傅延司心声的情况下，傅延司问出这么一句话，她一定会觉得是在开玩笑。

而现在……

傅延司说：“这一世，是我经历的第三世了。”

话音落下，殷憬愣了片刻，才瞪圆了眼睛，问：“那你之前有别的老婆？”

傅延司低低笑出声。

“从未。”

从始至终，他就只有过这么一个老婆。

第一世时，他和殷憬像是两条平行线。

他在娱乐圈闯荡，一路走到影帝，而殷憬……她的家庭美满，成长道路上始终不缺人陪。

她有亲情有友情，她有很多很多爱。

傅延司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是殷家的小公主了。

那一世，他事业成功，但回过头来，身边却没有人陪伴。他曾去见过殷憬，偷偷的。

然后选择了不打扰。

只是……

他后来才知道，殷憬也没有伴侣。

他不知道原因。

但在第二世醒来后，他便在想，他或许可以试试。

他很清楚，他内心是渴望的。

因为殷憬像是小太阳，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可他也很清楚，自己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资本。

殷憬是殷家宠着养大的，他也不希望殷憬跟他生活反而降低了生活水准。

于是第二世，在娱乐圈取得成就有了一定资本之后，偶然的一次宴会上，他与殷宏邈交谈甚欢，成了忘年交。

再之后……他和殷憬结婚了。

可之后的所有和他想的都不一样。

他和殷憬相敬如宾，在外是个模范夫妻，在内却像是合租的陌生人。

结婚几年，他们从陌生到熟悉，止步于礼貌。

之后他想要打破这种境况时，却总有一种无力感。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当时的殷憬也像是习惯了这种生活模式，没有打破的意图。

知道殷憬在直播，是他无意撞见的。

知道殷憬的粉籍，是他无意看到的。

他惊喜，手足无措，可最后只能归于平静。

他把殷憬带着粉籍的账号从头翻到底，看着她所有的碎碎念，实在想不通现实中的她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漠。

他想不明白。

甚至，他没了再去问的勇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那时的他们脸上都已经有了皱纹，傅延司害怕会打破平静的生活，害怕连这段有名无实的婚姻也无法维系。

因为他已经没了试错的成本。

他怕未知的答案。

可相敬如宾到老，最后相互扶持时，傅延司望着殷憬已经老去的脸庞，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他说：“你有没有爱过我？”

当时的殷憬瞪圆了眼睛，眼眸亮晶晶的，一如初见。

她怔愣半晌，回过头来质问他：“你怎么会觉得我不爱你？”

他得到答案了。

于是在意识到自己又开始了新的一世时，他当即开始发展自己的公司产业，也同样走上了娱乐圈的道路。

因为他站在娱乐圈的高处，殷憬能直接看到他。

他如愿等到了殷憬的直播，等到了某个粉丝账号的关注。

然后他等不及了。

他找上门求娶，将自己所有的条件摆上明面。

殷家父母松了口，他欣喜地回家，等待着殷憬的回应。

他想，趁着年轻，他不会再像上一世一样被动。

他不怕打破关系再建立。大不了一鼓作气追求殷憬。

毕竟，他这辈子想要与殷憬明晃晃地相爱。

所幸。

他等到了。

傅延司没有提及某个粉丝账号的事。

只是简单地，像是讲故事一样，说自己第一世孤独终老，第二世与殷憬相敬如宾。

殷憬静静听着。

讲完后，傅延司看着似乎有些出神的殷憬，弯了弯眸，轻声问：“有什么疑惑吗？”

殷憬慢慢眨了眨眼。

“我在想，上一世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爱你。”

她在犹豫。

不知道应不应该和傅延司坦白心声的事情。

可还没等她想清楚，傅延司便轻哼一声，佯装生气道：“你都不知道你上一世对我多冷漠。”

“怎么可能！”

殷憬不信，“我肯定我上一世也很喜欢你……”

她的话忽然卡住了。

她猜，上一世的自己肯定听不到傅延司的心声。

她猜，上一世的自己肯定不够自信，没有跨过心里那关，觉得自己配不上傅延司。

她猜……上一世的自己肯定觉得傅延司并没有多爱自己。

注意到殷憬不对劲的神色，傅延司轻挑眉：“怎么了？”

“嗯……”殷憬转了转眼眸，漂亮的狐狸眼透着灵动狡黠，“反正，都怪你。”

傅延司笑出声。

殷憬瘪了瘪嘴，“反正，我们过的是这一世，以前的所有都是铺垫。”

“就像菁菁这个身份，没有上一世的铺垫，你现在也不会知道。”

“你说得对。”

傅延司眸光微动，扬了扬唇，“我们是进行时，现在最重要。”

现在一切都刚刚好。

他们的年纪正好，身份正好。

像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傅延司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目光落到桌上的礼盒上，他一顿，忽然似笑非笑地抬眸：“老婆，你都没送过我礼物。”

殷憬：“……”

她有点无语：“不都是你吗？”

自己和自己的另一个身份吃醋？

“不管。”

傅延司笑着，“你这是送给你的榜一的，我吃醋了。”

殷憬：“……那我补你一个礼物？”

傅延司没有无理取闹下去的意思。

笑了一声后，他伸手打开礼盒，见到里面的墨绿色领带时，眼睫颤了颤。

“可以帮我戴上吗？”他说，“这就是最好的补偿。”

殷憬挑了挑眉，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

她伸手拿起领带，转身面向傅延司。

傅延司看着她的目光温柔又缱绻。

说实话。

殷憬也有点紧张。

她放缓了呼吸，认认真真地给傅延司系了一个完美的结。

她得意地扬起唇。

抬眸正想说些什么，却径直撞进傅延司的眼神中。

傅延司的呼吸加快。两人鼻息交融，近在咫尺。

傅延司问：“我可以吻你吗？”

殷憬没有回答。

她直勾勾地看着傅延司。

微微上扬的眼尾格外勾人。

傅延司凑近。

碰上的那一瞬间，殷憬的心跳加速不少，下意识闭上眼。

后脑勺被一只有力的大手固定，口腔里的呼吸像是被尽数掠夺，舌根也跟着发麻。

殷憬的长睫颤了颤，两只手下意识地揪住傅延司胸前的衣裳。

脊骨尾处也渐渐泛起痒，丝丝缕缕，顺着脊骨而上，头皮也像是跟着拉扯，开始有些发麻。

不知过了多久，傅延司才放开她。

她喘了口气，余光中见傅延司的眼眸深沉，瞳孔中却好似燃着火焰。

殷憬：“！”

她下意识起身，想要回到自己原来的座位上，可刚一动作，手腕却被人握住了。

傅延司的手掌大，手指长，能完完全全将她的手腕圈住。

稍稍用力，殷憬便坐了下来。

傅延司似乎笑了一声。

他朝殷憬凑近，脑袋埋在殷憬的脖颈间，闭上眼，闻着独属于殷憬的气息。

“傅延司……”殷憬出声。

傅延司轻声道：“我抱抱你就好。”

在做出摊开秘密这个决定之前，他也忐忑不安，紧张难耐，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

事到如今，他也仍不知这个决定对不对，但是他不后悔。

真真切切地感受着怀里人儿的存在，闻着独属于她的味道，傅延司只觉得空荡荡的内心被填满，难言的愉悦充斥整个身体。

一切疲惫与紧张都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