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薇宁将手机放下，微微闭眸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

虽说从齐悦宁那里得来的答案并非如她所料，但是这个结果倒也不坏，至少在齐薇宁看来，一个渣滓导演要比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来的“妹夫”好处理的多。

早在得知自家妹妹想进娱乐圈的时候，齐薇宁就担心她会遇到这种渣滓。虽说有齐家来做后台，没人敢不要命的去欺侮自己妹妹，但是她却害怕齐悦宁会在见多了那些黑暗污秽的东西后，逐渐被其沾染，从而与那些蛇鼠混为一窝。毕竟相较于那些导演来说，齐悦宁无疑拥有着更大的权力，踏足于这名利的漩涡中也就更容易迷失本心。而一旦所掌握的权力失去道德的约束与限制，那不论对人对己，都会是一场灾难。

所以，当齐悦宁在电话中为那个名叫许若焉的小演员鸣不平的时候，齐薇宁始终都微扬着唇角，由衷感到安心与自豪。

当一个人被捧到云端之后，再与弱势群体共情便不容易了。齐薇宁很庆幸自家妹妹还拥有这份难得的纯真与美好。而为了保护这份难得的纯真与美好，有些人就必须得尽快去解决掉了。

齐薇宁微敛着的眸中划过了一缕锐芒，重新拿起手机，再度播出了一个电话。

……

看着手中挂断的电话，齐悦宁满意的眯了眯眸子。原本她还在为解决周青阳和签约许若焉这两件事而烦恼呢，现在直接通过这一通电话全解决了。

她不光将周青阳的事抖落了个干净，同时也特意额外多提了许若焉两句，还专门把当初自己同她那学姐学妹的关系引了出来。如果不出齐悦宁意料的话，在齐薇宁给嘉宁传媒管理层通话解决周青阳的同时，应当也会顺带着提上一嘴许若焉。而那些个惯爱猜测齐薇宁目的并加以讨好的人，自然会立刻去把许若焉签下来，并提供其优异的资源。

只希望许若焉能够快速成长起来，拥有能够自保的实力吧。毕竟自己也没办法一直为其遮风挡雨，甚至为了能降低好感度，有些风雨还得由自己亲手给她。齐悦宁一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

“啧啧，亏得你姐姐还想着要保护你的善良纯真，殊不知你心里小算盘打的叭叭响，分明是匹披着羊皮的狼。”系统在她脑海中调侃道。

齐悦宁默默翻了个白眼，撇撇嘴不满道：“我现在目的也是完成最终任务啊，你服务态度能不能好点儿？”

“在我的模拟计算中，你如果坚持要实行你的计划，那么成功完成最后任务的概率不足百分之一。”系统不置可否的笑笑，旋即语气忽然又严肃了几分，认真道：“所以你是真的打算好了要那样做了？就算暂且先不论那任务的成功率，你的计划实施起来恐怕也不会轻松。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们人类可不同于我们机器，面上做恶人惹嫌、背后默默帮助，这样没有回报的付出可是会很累的。”

齐悦宁微微沉默了下，随后轻轻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无奈又苦涩的笑道：“没办法啊，总归是要有人来扮黑脸的。再说这些事本来也就是因我而起的，自然也就该是由我来承担。”

系统没有再说话，默默看着齐悦宁面对着镜子调整自己的情绪与神态。直到那股烦躁压抑的情绪明显且自然的出现在她身上后，她方才轻舒了一口气，走了出去。

许若焉正静静站立在酒店门口等待着，秋日纯净阳光的照射在她那凝脂般的肌肤上，好似为其镀上了一层金辉般耀眼夺目。而提前收到命令的司机正侍立在高档轿车旁边，在看到齐悦宁走来后，恭敬的微微躬身道：“二小姐。”

齐悦宁冷冷的从鼻腔里嗯了一声，像是没看见正朝她露出温和笑容的许若焉一般，径直由司机拉开的后车车门坐了进去，随后扭头看着微怔的许若焉，语气透露着不耐烦道：“还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去看你奶奶吗？还不赶紧坐前面去带路？是要我去给你开门吗？”

一连串的质问中透露着难掩的暴躁，让许若焉一下子便懵在了原地，正扬起准备打招呼的手也尴尬的停滞在了那里。她不知道这短短十几分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原本还袒露出肚皮让人抚摸的猫咪，会忽然扬起爪子，展现出猎豹般的凶戾。

看着呆呆立在那里茫然无措的许若焉，齐悦宁心头好似被淋上了一碗青草汁般，酸涩的皱缩在了一起。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齐悦宁轻咬舌尖，别过头不再看向许若焉，而是反手哐当一声将车门直接碰上，巨大的声响顿时将她从愣神中惊醒过来。

她有些不知所措的向后退了一小步。一旁的司机虽然也不清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在微微迟疑之后，走上前去将副驾驶的车门拉开，微微躬身示意许若焉上车。

许若焉抿了抿唇，眸中那融融的暖光一点点暗淡了下去，沉默的对司机微微点点头表示感谢，随后安静的上了车，一路上都没再说什么，只是偶尔抬眸从后视镜中看一眼后座上的齐悦宁，而不论哪一次，齐悦宁的脸上均是漠然与烦躁。

一路风驰电掣的来到医院，司机不愧是被齐薇宁以年薪百万聘请在齐悦宁身边的全能助理，不光车开的好，就连各项手续办理也十分熟练。许若焉起初还想着去帮帮忙，但很快便发现不熟悉手续办理流程的自己反而会拖慢其速度。所以只好坐下来陪奶奶说说话、解释这些事情，同时在那些确认书上签下名字。

在院长的亲自迎接下，很快便将相关的缴费手续与转院手续全部完成，没过多久，许若焉便重新又带着奶奶来到了齐家名下的高档私人医院中。

隔着厚厚的玻璃门，许若焉深深看了一眼正躺在洁白病床上，准备做各项身体检查的奶奶，伫立了片刻后缓缓走下楼去，轻声慢步的来到了医院楼旁那起落着天鹅与水鸭的人工湖旁，齐悦宁正蹲在那里拿着一包饲料向湖中抛洒着。

医院里很安静，并没有多少人。不过这也正常，这座修建在Z市边缘的私人医院本就是以高昂到极致的医疗费用而闻名于全国，能来到这里的，都是这个社会上掌握百分之八十财富的那一小撮人。哪怕这里大部分病房都空着，但仍旧掌握有最高档的医疗设备与技术。

自己能来到这里，全仗着眼前这人的帮助。在许若焉心中，齐悦宁就好比一缕忽然刺破黑暗来到她身旁的曦光一般，美好的宛如一个奇迹，让她一直被寒夜笼罩的内心中，升起了几朵璀璨的烟花。

可现在那烟花却在转瞬间便纷纷消散了，许若焉忍不住怀疑，昨晚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了吗？还是那不过只是她梦中所出现的场景？齐悦宁帮自己，是真的关心怜悯，还是不过只是一时兴起？

她沉默的在那里站了半晌，看着秋风将湖面吹起一圈圈涟漪，直到齐悦宁手中的饲料快要抛洒完了，她才走上前去，缓缓蹲下身来道了声谢谢。

“没什么，毕竟你也是因为周青阳才断了演艺的道路，我帮上这一把也是应该的，况且这对于我来说本就也算不得什么。”齐悦宁目光淡然，随手抛出最后一把饲料后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残渣，偏偏头道：“方才遇到点儿烦心事，没忍住把火撒在了你身上，抱歉了。”

齐悦宁口中说着抱歉，但神色却丝毫未见任何歉疚之色，甚至目光都未在许若焉身上落下片刻。随着又一阵轻风吹起，许若焉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湖水泛起了皱褶。

“没关系的。”许若焉目光微敛，轻轻扬了下唇角，道：“那现在那些烦心事解决了吗？”

齐悦宁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答非所问道：“吃饭去吧，跑一上午，肚子也该饿了。”

说罢，她便转身向着医院楼走去，许若焉看着她的背影，片刻后抬补步跟了上去。

虽然现在也算是午饭时间了，但因着她们早餐本就是九点多才吃的，所以并不是很有胃口――即便这家医院的餐饮再精致美味。

一顿饭吃的气氛分外压抑，等到好不容易吃完以后，齐悦宁的助理也打来了电话，告知许若焉所有检查都已经做完了。

打包了一份饭后，许若焉与齐悦宁一同来到了魏蓉的病房前。

一系列的检查做完，老人神色间也带着些许的疲惫，花白的鬓角与脸上的老人斑镌刻着时光的痕迹，但她那双眸子却丝毫不见混浊，见许若焉走进来后立刻便带上了温和的笑意。看着那双与许若焉相似的眸子，齐悦宁最终只站在了病房门口，并未踏进一步。

许若焉说笑着陪魏蓉吃完饭，再安抚着她缓缓睡去后，方才来到病房外，看着那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流露出紧张中又带着几分期许的目光。

“病人所患的是限制型心肌病，并且还有其他一系列并发症的存在……”医生目光有些为难的看向一旁站着的齐悦宁，道：“彻底治愈的可能性很低。”

“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又不是家属。”齐悦宁倚靠在一旁的墙壁上，眉头紧蹙，语气中带着不耐烦道：“能不能治疗，需要做什么手术，成功率是多少，你直说就行了。”

“呃，限制型心肌病很容易造成心力衰竭或肺栓塞，虽说患者病症是轻型的，但是也已经出现相应症状了，目前医学水平是不可能治愈的。”医生见齐悦宁这样说，也只好如实汇报。

许若焉的脸色瞬间苍白下来。虽说之前便已经得到了这样的检查结果，也做好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在看到这里那些精密的医疗器械后，她还是忍不住从心底升起些许期待，兴许是先前那家医院本身医疗技术就不行呢？

可是现在这份希望却转瞬间便被打破了。许若焉张了张唇，话语却像是梗塞在了喉中，反倒是眼眶间那点点滚烫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虽然治愈并不可能，但是若能有合适的心脏源来移植，还是有一定希望的。”医生出言安慰，但心里却是默然叹了一口气。在国内心脏的供应量可远远赶不上需求，能等到合适心脏源的可能性可谓是分外渺茫。

“那接下来怎么做？就呆呆的死等？”齐悦宁眉目间氤氲着一股阴霾。

她这次倒并非是装出来的，而是确确实实在心底对自己感到了由衷的厌恶。

当初写书时，她为了给许若焉更多的压力，专程安排了魏蓉这样一个角色，并让其背负上如此病痛。深知魏蓉在许若焉心中的重要地位。许若焉自小便失去了父母，是魏蓉幸幸苦苦将她拉扯大的。为了救她，许若焉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自己的尊严，屈辱的去和周青阳做交易。可以说，魏蓉便是许若焉所有亲情与爱的寄托。

齐悦宁默默看着许若焉哽咽出声，精心做好的美甲深深陷入了她自己的掌中，尖锐的疼痛传来，她却好似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

“虽然限制型心肌病没办法根除，但是一些并发症还是可以通过手术解决的，这样也可以延缓心脏衰竭的过程，尽量争取能得到心脏移植的机会。”医生扶了扶眼镜道：“接下来我们会尽快安排相应手术。”

许若焉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朝医生深深鞠了一躬，道：“拜托您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不用客气的。”医生忙上前去扶许若焉，同时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齐悦宁道：“您是二小姐的朋友，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可能……”

“别搞错了，她不是我朋友。”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齐悦宁忽然冷声打断了医生隐晦献来的殷勤，冷漠着神色道：“原本以为只是些小病小灾，没想到却这么麻烦。如果是没有治疗可能的病症，那么做一些徒劳无功的手术，也只不过是在浪费资源吧？”

闻言，许若焉瞬间扭过头去，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的将目光投向齐悦宁。在看着她那冰冷的神色后，许若焉唇角忽然勾起一个自嘲的笑。

“二小姐，拜托您帮我一把，这里的医疗费今后我一定会尽数还给您，我可以签欠条的，如果还不上我可以随便您怎样处置。”

许若焉低垂着头，姿态是那样的卑微，齐悦宁仿佛又再度看到了昨晚那个在走廊中瑟瑟发抖的她，心脏顿时好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了一下般，疼得她脸色白了一瞬。

好在许若焉始终低着头，并未注意到齐悦宁的神色。

“你确定要拿钱来填这个无底洞？”齐悦宁声音带着一分饶有兴致的轻佻道：“与其无谓的努力后再陷入绝望，还不如早些便看清楚了，趁早放弃。”

“我不会放弃的，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机会。”许若焉抬起头来，原本晶亮如黑曜石般的眸子中带着几分难掩的血色，看着齐悦宁一字一顿说到。

齐悦宁微眯着眸子，似乎被勾起了几分怒意，偏头对一旁的医生嗤笑一声道：“既然这样，那就麻烦你将这名病人送入最好的贵宾病房，顺便联系世界上最好的专家来会诊，我倒是想看看，许小姐是准备欠多大一笔钱。”

医生愣了一下，看着齐悦宁那不似玩笑的神情，只好唯唯诺诺的应下来，随后连忙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许若焉对你的好感度降低到了-5，看来她的确是很看重她奶奶啊，恭喜你，成功踩到雷了。”系统悠哉悠哉的出声说到，齐悦宁闻言不由在心头苦笑了一声。

恭喜吗？的确是应该恭喜啊，自己的目的算是成功达到了，只要继续降低许若焉对于自己的好感度，她就能减少任务失败的惩罚，从而保留更多的生命值了。

可是，在看着许若焉那压抑着怒气、卑躬屈膝着看向自己的目光时，齐悦宁心中却完全感受不到一丝的欣喜。

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密密疼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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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