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惹麻烦

许池跟着那人走出去,此时的浔江已经是九月底,夜晚的风早已透着凉意,吹得人脖颈儿凉飕飕的,他把手捂在脖子那里,三两步走到人前面,在那中年人身上打量。

“你是不是我哥找来的司机,专门接我回家?”

那人头点的像拨浪鼓,看许池的眼里多了几分看肉的神色:“快上车吧。”

“肯定是许玠又拿我开玩笑了。”

许池想起去年回国,许玠在家里给他搞了个整蛊派对,一口气请了十几个明星,让他们都办成了自己演过的恐怖片里的样子,藏在了电梯里、地下车库的拐角处、厨房的门后面、卧室的衣柜里,吓得许池哇哇乱叫,晚上睡觉都不敢关灯。

许池钻进车里放松下来,把外套一脱抱在身上,可刚一坐下去立刻就弹了起来,车里的坐垫脏得像糊了一层黑色的机油,还有浓重的烟味。

车里不都自带着空气香氛剂和柔软的皮革座椅吗?现在这个又小又破还脏的东西还能是车?

简直是比他们家的厕所还要脏一百倍。

许池忍着恶心去拉身边的门把手准备下车,那中年人见状,直接钻进了后座的位置,屁股往里一挤,贴着许池坐了下来。

“着急走呢?” 猥琐的声音从许池耳边擦过。

“你干什么!”

“就别不懂装懂了,”那流氓着急的搓了把胡子,坚硬的胡茬划在掌上,是一阵阵急色的声音,“我想干什么什么,你还不知道?”

“滚!你敢这样对我?!不怕我哥找人打死你吗?”

那人再次靠近,把许池逼到了一个无法后退的地方。

“什么你哥你哥的,他是哪根葱啊?”

“你不看新闻的吗!许玠就是我哥!全国最优秀的青年企业家,浔江CBD最高的那栋办公楼,就是我们家的!”

“你要真是个有钱人,还至于这里蹭一碗免费饭?”那人抽出皮带,准备把许池的双手给绑起来,“妹妹,连顿饭都吃不起了,还要什么脸?”

“你他妈眼瞎啊,老子是男的!”

趁着那变态愣住的空余,许池终于抽出一只手来,他卯足了劲用力拍在车窗上,拼了命喊道:

“言钧玉……言钧玉!”

“班长!学委!纪律委员!寝室长!救命啊!”

许池求救声脱口而出,习惯的好像是演员背好的台本。

这早不是他第一次求救了,早在很多年前,许玠领着那个瘦削,看着有些营养不良的男孩来到他们家开始,他就在哥哥的引导下学会了怎么“使用”言钧玉。

许玠抓着少年细瘦的手指压在许池的手背上,开口: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替我照顾好弟弟。”

从那天起,许池少了一个亲哥,多了个言钧玉。

这么多年,对方从寄宿制小学里的寝室长,变成初中纪律委员,再到高中的学委、班长,言钧玉的名字在许池这里一直都是一个符号,是许玠给他变出来的,可以替自己做一切脏活累活的符号。

连许玠都说他这是口嫌体正直,怎么能做到明明这么嫌弃,却一点也离不开。

“我请言钧玉来是辅导你学习的,你怎么把他当佣人使唤?”许玠调侃道。

许池不屑地抬抬脚,示意对方另一只靴子的鞋带也要系好。

“我怎么不能用他?要在古代,他就是我的家奴。”

出租车里,许池大声求救着,他透过漆黑的夜色,看见言钧玉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欣喜,连挣扎也没那么用力了。

出租车外,言钧玉转了转手腕,侧身把副驾驶的车窗砸开,他打开车门锁把许池拉下来,一脚把想要爬出来逃跑的男人踹回车里。

他动作凌厉,以前许池在外面惹了祸,一打五都能应付,眼下对付这个明显透支过度的变态还是绰绰有余,言钧玉走上前准备把人从后面反剪住双手,谁知道他还没动,许池像树懒抱着自己选中的桉树那样,噌一下就蹿到了他身上,任凭言钧玉怎么推,也不肯撒手了。

言钧玉双手被许池抱住,给了变态逃跑的机会。

“你怎么来的这么晚!”

言钧玉把许池从身上拽下来:“车门你自己可以打开。”

“你不是都来了吗,我还自己打开干什么?”

被从身上拽下来的许池心里堵气,主动跟对方又拉开一米的距离,打理着刚才被拽乱了的头发。

他少时体弱多病,家人为了给他祈福,就在他后脑勺的地方留了一缕长生辫。长生辫取得是刚出生的胎发,一直留到十二岁,才能剪下来。

头发剪下来后,许池又索性把头发留了起来,长发留到肩膀的位置,专门为了系许玠给他从庙里求来的红珊瑚珠。

许池甩甩头,红色的小珠子也跟着在夜里甩了一下,落在受伤了的锁骨上。

“嘶,”他倒吸了口凉气,“刚才要不是你耽误我,我早就把那个变态抓住了,哪还用得报警。”

言钧玉看了他一眼,那脸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更是清冷。

“切,你以为你脸这么臭我就怕你。”

漆黑的夜色下,只剩下两侧的树发出沙沙的暗动,许池幻想自己刚才应该用跆拳道的哪几个招式揍人,忽然一股凉风从他后脖颈那里吹过,吹得伤口隐隐作痛。

他倏忽地向四周看去,路灯之外,四周摇曳的树影里仿佛埋伏着一百个变态。许池果断又缩短了自己与对方的距离,蚂蚁搬家似的,一点点移动过去,还悄悄拉住了言钧玉衣边下沿的一条松紧绳。

今晚的事情处理的意外顺利,许池录完笔录没一会儿,就听说那个企图调戏他的变态车子才开上路油箱就开始漏油,很快就被警察追上了。

“果然我吉人自有天相,你不帮我老天也会帮我。”

许池拉扯着身前被扯松了的开司米毛衫,本来就是宽松的圆领口毛衣,好好的学院派剪裁,现在变成了掉肩衫,左半边堪堪挂在肩头,看着略有些风情在里面。

危机解除,许池趿着从刚才就没好好穿过的运动鞋,观光似的,在周围四处乱看。

两人就要走出警局、时,里面忽然吵闹起来。一群人挤在里面互相对着破口大骂,吵架声中让人辨出这里面分别是两家人,打人的一队,被打的一队,据说是两个职高的少年,一个看另一个不顺眼,叫了一帮社会人把人给捅了。

许池透过人群看过去,远远看见了那个被锁在了椅子边上,浑身都沾着血的人,顿时吓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许池自己从不承认,但客观来讲,他没走上打架斗殴进少管所这条路,完全是靠着许玠颇有先见之明的给他找了个“侍读”。

许玠溺爱许池,但在某些方面却又严格的可怕。比如在许家,许池不允许进入一切娱乐性的场所,哪怕是游乐园,也要有言钧玉陪同才能去。

许池高中毕业后,偷了言钧玉的身份证准备跟着那群狐朋狗友去夜场潇洒,没想到在门口被拦了个正着。

得知这件事的许玠怒不可遏,最终是让言钧玉拿了一柄厚实的竹戒尺打在许池的掌心上,打得血肉模糊才罢休,那天撕心裂肺的痛感,让许池在心里发誓,他非要弄死对方不可。

他看着不远处,小声嘀咕道:“这得怎么处理啊?”

“看情节轻重,如果受害人不签谅解书,可能判得久一点。”送两人出来的值班民警道。

不久他又听到不远处有人说:“我们家一分钱都不要,就是要让你儿子牢底坐穿!”

许池搓搓鼻子,朝身边的言钧玉问:“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会签谅解书吗?”

“不会。”

“……那要是会判我死刑呢?”

“你觉得呢?”

言钧玉脸色从在馄饨铺里的时候就很难看,现在无声扫过许池的视线更是冷得像刀割,一寸一寸要把人给活剥了。

“你少吓唬人!”

许池趿着鞋,慢吞吞地跟在后面走着,根本无从想到,他刚才的那番话的意思分明是:我想要你的命,但是你必须要原谅我。

直到言钧玉越走越远,许池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今晚还得靠对方给自己找个着落。

许池追出来,紧跟在言钧玉的身后。他在后面喋喋不休,不是脚疼就是头疼,不然就是刚才被那变态碰到的脖颈疼。

“你抱抱我不行吗,我真的走不动啦。”

言钧玉回过头来的时候,许池已经准备好了被抱起来走的姿势,他大大的张开手臂,仰着脸盯着言钧玉看,动作轻车熟路,像是跟着母亲出来遛弯的小孩子,走不动了就站在原地待着,等着大人过来帮忙。

从小到大,言钧玉抱了他无数次,许池早就习以为常。他甚至还微微抬起了下巴,因为他知道言钧玉比较高,这样刚好可以把下巴搭在对方的肩膀上,比较舒服。

“不行。”

许池愣了一下,这样的语气言钧玉在拒绝别人表白的时候用得最多,简单地带着他特有的那种冷淡,拒绝得干脆利落,转身就走,根本不会给对方喘息的余地。

可他不一样啊,他是许池,是买下言钧玉的人。现在不是有个流行词,叫金主吗?每次视频电话,他这样学给言钧玉听的时候,对方也只是微微皱眉,他默认言钧玉会服从自己的一切。

因为他需要许家的钱来给他那个病要死的姐姐治病。

言钧玉不可能拒绝自己。

“许池,你可以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了吗?”

言钧玉拧紧眉心,他的时间很紧,根本没时间跟许池玩这些你拉我扯的游戏。

“合同结束了就是结束了,我不会续签,也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生活里。”

“合同?”

许池好像听到了一个新鲜词汇。

“我跟你有什么合同?”

他继续道。换言之,你都要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了,我为什么还要跟你签个合同。

言钧玉打的网约车到了,再走之前,他凭着最后一点尚未被消磨殆尽的耐心,告诉许池:“合同内容规定我要陪你到十八岁,原件你可以问许玠要。”

十八岁?去年?

许池一时间不能消化今晚听到的一切,他追上去,赶在车子启动之前,用手扒住车窗:“你说合同是什么意思?合同规定我十九岁了你就不能抱我了吗?”

“准确来说,是我不会跟你再有任何关系了。”

“可是你走了,谁给我系鞋带啊,我还得需要你给我做饭,陪我逛街呢,你怎么……”

许池话没说完,眼前的银色轿车便已经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阵沙石被冷气携带着扑了过来,许池被呛得低下头,下意识的还想跟身边的言钧玉说,让他吹一下眼里的沙子。

他彷徨地站在原地,眼泪混合着冷风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哭得撕心裂肺,很快就引来周围巡逻的警察关注。

那个给他们做结案的警员再次看到他,有些呆住了。刚才他分明看见了一个嚣张跋扈的小少爷,可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单薄的肩膀、不住发抖的身子,还有那一瞬间抬头时,流露出的怯懦的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一只被迫带到外面做社会化训练的宠物猫,浑身上下的皮毛都因为害怕和无助而颤栗起来。

许池就站在那里,带着不能让人忽视的美丽,冲着路过的所有人投射出一股可怜劲。这也太危险了,刚才负责结案的警察还是把他重新带回了警局。

到了警局,许池就只是瑟缩在椅子上的一角,不断地给一个号码重复打着电话。一遍又一遍,警员看不下去了,拿起了公用的座机也帮他回拨过去。对方接通了,清冷的声音透着老式座机的杂音传来:

“抱歉,我跟他没关系。”

警员感觉对面的少年哭得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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