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天蒙蒙亮,双双病倒的俩人被搀回了自己家。

从始至终,老爷子都没出面,但阚子意听那位女助理说,他们之前在书房谈的话,老爷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心里清楚,这关,算是度过去了。

当然,俩人也不算生了场多大病,自从老爷子没在窗边站着了,身旁那位,先是给他撑伞,后半夜又不知从哪找来的干净衣服给他披在身上。

手边还放了杯温热牛奶,怕他饿着。

阚子意直怀疑,要是俩人再跪得久点,这人大概还能搭个窝出来,给俩人猫着。

半靠在床上的人正神游物外呢,冷不防听见门口传来响动。

阚子意偏头看去。

孟池絮挤在露出条缝的门边,见他看来,更加卖力地给他使眼色。

又有什么事?阚子意心下狐疑,正要起身过去。

手边突然挨到个挺温热的东西,他一怔,就听明明已经阖眼睡得安稳的人问,“你去哪?”

再小点的时候,每当父亲哄他睡觉离开前,自己好像也曾这么担心过。

阚子意叹口气,回身,“我出去拿点东西。”

随便编完理由,阚子意起身,临站起前,还是回头,跟那人道:“很快就回来。”

听他这么说,那人刚还担忧的神色一下转晴。

阚子意握住那人露在外面的手,塞进柔软被褥中,临走前,还轻轻拍了拍。

以前父亲也经常会这样做。

就当养孩子了,阚子意边往外走,边不着边际地想。

门外,孟姐应该是等了有一会儿了。

“真没事吧?”

阚子意一下避开她要覆在自己额头的掌心,

“真没事,医生走之前不都说了么。”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虽没陪着跪一宿,孟池絮也直觉老爷子这么做实在太不近人情了,好歹是自己亲孙子啊。

“怎么了?”阚子意适时把孟池絮的思绪拉回。

提到这个,孟池絮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道:“查过了,就是那母子俩搞的幺蛾子!”

阚子意略一沉吟,问,“肯定吗?”

“起先我还有所怀疑,但后来我听说,你俩走后,老爷子单独把那俩母子找了过来。”孟池絮道:

“虽然具体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从这俩人走时的表情来判断,肯定不是啥好话。”

孟池絮谨慎分析道:“你想啊,对待你俩老爷子都能这么狠心,要是让老爷子知道是这俩人故意散播的传言,那还不得好好治治他们!”

“不是说,是……”后面的话,阚子意没再说下去,因为事关正躺他床上那位的表亲,阚子意不想多做猜测。

但孟池絮一听就听出他想说的是谁,当即道:“没错,我起先也以为是萧行舟他表姑跟老爷子告的状,但后来我想,不对啊,他表姑前段时间不一直在环球旅行吗,因为你俩婚礼举行的突然,害得他表姑都没来得及回来参加你们的婚礼。”

“就这事,我听人说,他表姑郁闷了好久。”

“嗯,”阚子意也听人提过,说是这位表姑待萧行舟很好,他道:“确实,应该也是从别处听说的吧。”

“怕就怕是有人故意吹的风。”

孟池絮说完这句,没再继续说下去。

点到即止的谈话,好在老爷子这人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既然那俩母子想让他出丑,甚或破坏这段联姻,也势必会遭到反噬。

“我听说,”孟池絮笑嘻嘻道:“薄家最近有个项目,因为跟萧家牵点关系,本来都水到渠成了,但因为这事,老爷子明确表示,不会再跟她母家合作。”

孟姐特别解气道:“该,叫他俩再作!这下好了吧,把自己作进去了吧!”

既然说是出来拿东西的,阚子意叫文姨热了点吃的喝的,端了回去。

见那人吃得挺得劲,阚子意心想,还好他当时把伞撑在了自己头顶,因着这个小插曲,阚子意原本被老爷子激起的逆反心理,忽地平静了下来。

结合老爷子之前跟他说的话,阚子意忽然明白过来,也许萧丘怀早就知道那些传言是那母子俩散播的,他把自己找去训话,也是顺水推舟的举动,目的就是要让自己同意解除婚约。

说不定,阚子意望了眼身边人,暗道,老爷子心中早为这人找好了良配,只是因为那天自己的突然出现,才让这一切没有按既定规划来发展。

而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见他一直看着自己,刚放进嘴里的半只小笼包被退了出来,萧行舟举到半空中,问,“要吃吗?”

“……”

倒也不用吃你剩下的吧,阚子意无奈扶额。

哦对,他又想起个事——妈的,你今天必须给老子说清楚了,谁特么是你老婆???

……

既然不同房睡是个巨大隐患。

几天后,窝在书房中徘徊良久的人,幽幽地想,那就同房睡!

我看还有谁再拿这事传闲话?!

睡,不就是睡觉么,好像谁没睡过觉一样!!!

于是,当某人裹着浴袍优哉游哉地从浴室出来后,兜头第一眼就对上了他老婆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

萧行舟:“……”

只是睡个觉而已,倒也不必搞得这么如临大敌吧……

萧行舟装作完全没发现似的,还跟之前一样,吊儿郎当地踱步过去,正要掀被,听见那人问,

“你洗干净了?”

“……”

这是什么问题?

于是萧行舟很配合地扯起衣领一端,眼神直勾勾地朝下看去。

他底下穿着睡裤,其实什么都看不到。

纯粹就是逗他好玩,“嗯,从里到外都洗得很干净。”

没成想,萧行舟刚抬眸,就见这人刚还雪白的脸,就是腾地一下。

红得彻底。

萧行舟:“……”

倒也不必联想得这么快。

瞧见他连耳尖都仿佛要红得滴下血来,萧行舟实在于心不忍,只好假模假样地把身上浴袍裹紧,还顺势打了个假的哈欠出来,轻掀被褥一角,把自己囫囵包了进去。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那人又问,“要,要关灯吗?”

明明声音都在颤,却努力强装着好像很懂的样子。

萧行舟不免心中好笑,配合着回:

“关不关都可以吧。”

做这种事怎么能不关灯呢???

难道要俩个人清清楚楚地看着对方,看着,看……

妈的,以下画面实在过于刺激,阚子意假设不下去了。

“要不还是,”阚子意勉力咽了下口水,逼迫自己镇定道:“还是,还是关了吧。”

‘啪’的一声。

室内一瞬陷入骤黑。

阚子意:“……”

倒也不用这么快啊!!!

这人搞什么啊,我还没,没特么的,准备好……

可惜某人完全get不到自己心底的大声咆哮,一下靠了过来。

阚子意:“……”

感受到温热鼻息的那一霎,阚子意突然不会动了。

连脑子都不会转了,全身血液都仿佛凝固,完全陷入了停滞状态。

就,就要……那样了么。

近在咫尺的鼻息停在了距面门约一厘的地方,停了几秒后,阚子意缺氧的大脑开始慢慢回转。

他突然觉得不对劲起来。

不,不是,不应该是我……主动吗?

不应该是他帮着洗完澡,抱上床,然后关灯,借着月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作案工具’,给自己带上之后,就……

怎么反过来了?

“不是……”阚子意刚出声,忽听近在尺咫的人呢喃了句什么。

一下没听清,他下意识问道:“你说什么?”

隐忍的笑意忽地蹭着他耳边,那人轻轻道:“你身上好香啊。”

“……”

一句话,惹得某人心脏开始剧烈跳动。

不管了,豁出去了,死就死吧!

某人刚要翻身过去,把人压在身下,突觉眼前罩的黑影倏忽撤离。

那人顷刻躺回原位,带着浓重鼻音的声色听起来更显懒洋洋的,“啊,好困啊。”

月光下,那人偏头,凝视良久后,轻声道:“晚安。”

阚子意溺在那个柔情似水的眼神中,下意识回他,“晚安。”

得到老婆睡前道晚安的人,轻轻一笑,扯过轻柔被褥覆在自己颈下,遮妥帖后,安然睡去。

阚子意看着他俊美侧颜,大脑宕机了好久才续上电。

这就睡了?

睡前活动呢?

不需要吗???

亏他这几天一直在做心理建设。

就这???

萧行舟你他妈的……

你是不是不行!!!

几起几落间,大脑疲累得特别快,没多会,心里骂了几条街的人,终于双眼一闭,沉沉睡去。

身侧看似已经安眠很久的人,听着身边平稳的呼吸,蓦地睁开了眼睛。

眼神清明,哪有一丝刚睡醒的迷惘。

萧行舟盯着身侧人的睡颜,看了会儿,默默提起一边被褥给他轻轻盖上了。

……

那一晚,俩人都是一夜好眠。

几天后,同样在书房踱步的人,陷入了一个巨大的难题中。

起因是……

是他不小心,很不小心,被孟池絮发现了他……

几小时前,办公室内,阚子意趁着下班时间,公司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自己把办公室门一关。

他准备干件大事!

这几天他跟萧行舟天天睡一张床,但俩人真就纯睡觉,结婚到现在,说实话,俩人连亲吻都没有,唯一挨得无限近的那次,还是婚礼上,司仪扯着嗓子嚎要俩人亲一个那回。

可那次,这人也只是借位,做了个假动作罢了。

自上初中以来,阚子意就清楚自己喜欢男生,但那会没遇着合适的人,情窦总是不开,再后来,他读完高中就直接出国了,异国他乡的,连个中国人的影子都很少见,更别提情窦了。

他那会估计是青春期作祟,出国读书的钱愣是没用家里给的。

半工半读的生活,把他每天的时间挤占得很满,同龄人都在不停换男女朋友,只有他一心扑在生存上,艰难挣扎。

后面情况好转,但人也成熟了不少,知道那些由荷尔蒙带来的冲动已经不再适合现在的自己。

倒也不是没有喜欢的人……

顾云非,唇齿轻轻碾过这三个字,阚子意兀地笑了下,那笑容有点苦涩。

算是他的初恋吧,不,不算初恋,毕竟从没恋过。

不都说人这一生中,都会有个白月光么,那人应该算他的白月光吧。

阚子意垂眸,左手无名指上戴的婚戒意外落入眼眶中。

他忽地自嘲般笑了下。

都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

打开浏览器,手指键入几个关键信息,正要点击搜索。

门突然被人从外大力推开。

阚子意一怔,指尖鼠标下意识一点。

谁知道进入了个什么网页,反正等不雅声音突然在空旷的办公室内飘荡时,连他自己都是懵的。

某人凑近,阚子意已经手忙脚乱地把网页关了。

但之前发出的那一两声,实在不好辩解。

迎着孟池絮目光,阚子意努力做到面不改色,他问,“有什么事吗?”

尽量让自己听起来像个没事也会逛逛马赛克网站的老|色|批。

可面前这人不是别人啊,有着从小跟他一块长大的情谊,他什么样,孟池絮能不清楚?

“得了吧。”孟姐一句话,把某人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伪装撕得粉碎。

本来是有事来找他的,但此刻孟姐突然觉得那些事也不是很重要了,现在有件更重要的事摆在她弟弟面前!

阚子意是真没想到,这人竟然会……

妈的,这玩意过安检真的不会被人扣下来嘛?!

思绪回笼,书房内,阚子意再次踱步到桌前,望着那两样摆了很久的东西,终于无奈一叹。

算了算了,某人想,今晚还是先算了。

门开又关,某人直朝二楼卧房走去。

走到半道,脚步一顿,又退了回去。

等被打开的书房门,再度关上时,刚才放在桌上的那两样东西已经不见了踪影。

二楼卧房内。

左右睡裤兜里分别怀揣着‘作案工具’的某人,轻轻推开门,见床上有个隆起的身影,根本没敢多看。

进来后,又迅疾把门掩上了。

见丝毫没惊动床上人,阚子意内心稍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既然已经睡了,再叫醒他是不是不太好?

某人做着最后的心里挣扎,可另外有个声音突然响起——

你总这么回避,那什么时候才能做?

“我没回避。”急于辩解,阚子意不妨,一下发出了声音。

他一怔,立马捂住嘴,隔了好几秒,才敢探头去看床那边侧卧的人,有没有被惊醒。

由于看不清的缘故,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然后就……

就看到了一个……枕头?

一个被包裹进被褥中的枕头?

阚子意一怔。

几秒后,某人一把掀开被褥。

床上除了个竖着放,企图伪装成有人在睡觉的枕头外,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阚子意一开始是不相信,他完全不能相信,明明看着那么老实的一个人,竟然会用这种小伎俩装睡,企图溜出去玩?

玩?

阚子意想到这,自己都惊了下。

确实,他早年听别人这么干的时候,多半都是大半夜不着家,跑出去疯玩了。

偏头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已经快夜里12点了,这人玩什么要玩这么久?

刚还躁动难耐的心,缓缓沉了下来,面对空荡荡的床,阚子意慢慢坐回床边。

兜里东西有点碍事,他掏出,干脆随意拉开一格抽屉,丢了进去。

旖旎心思此刻荡然无存,阚子意眼神有点空茫,就这么又坐了会儿。

时间不知不觉过得飞快,等他回过神,再次看向一旁闹钟。

顷刻有点不淡定了。

马上1点了,这人玩什么玩到这么晚了还不着家?

阚子意再也坐不住,站起,他拿出手机,才发现,他没有那人的电话。

结婚一个多月来,他竟然没有一次主动联系过那人。

那人倒是给他打过几次电话,不过都是在他前段时间正忙的时候,两人往往说不到几句,阚子意就把电话匆匆挂了。

他甚至都忘记去保存一下那人的号码。

如今再往回翻,怕是很难一下找准了,毕竟他每天要接的电话,实在太多。

虽然很不想这么晚了还去打扰已经休息的文姨,但阚子意还是去敲了门。

只是很可惜,文姨也没有那人电话,阚子意只好又硬着头皮敲响了对门。

等了会,张叔外衣只披到一半就紧着过来开门了。

阚子意问完号码立刻拨了过去。

在等待电话被接通的间隙,阚子意无意望了眼张叔,他忽然觉得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紧张?

“张叔——”阚子意突然叫他,正在想事的张叔着实惊了下。

“啊?”张叔尽量稳下心神,回,“子意少爷怎么了?”

“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应该,应……”张叔想了下,还有什么地方是待到凌晨都不回家的,除了酒吧,好像也没别的地可去了……

少爷啊,您这真是坑惨我了。

张叔避着阚子意目光,“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但少爷兴趣广泛,这么晚了,我想应该是留在哪里清修了吧?”

“……”

他个无欲无求的人,还用得着清修吗?

心里正吐槽,电话于挂断前的最后一秒终于被接通,阚子意刚‘喂’了一声。

那边一瞬传来特别嘈杂的声音。

这可比孟姐杵着听筒说话威力大多了。

阚子意干脆把手机拿远了点,开了免提。

这下听筒中那些牛鬼蛇神般的吼叫,再无遮拦,放肆得很。

“……”

张叔脸上的冷汗噌地一下就下来了。

阚子意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语气冰冷,他问,“什么时候迪厅也成了供人清修的地方?”

OS:张叔:少爷误我啊!!!

哦不,少爷救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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