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观棋看他站不住，欲起身去扶他，被何遏云伸手阻止。

“哦？”何遏云看着梅洚，“这是？”

“哎，”梅洚叹了口气，“这是我儿梅耀祖，昨日见了三黑死状，被吓着了，胡言乱语呢，他哪里知道如何分辨妖魔鬼怪。见谅见谅。”

“令郎如此胆小，以后恐怕难当大任啊。”何遏云瞥了梅耀祖一眼。

梅洚尴尬地笑了笑，抚了两下胡子，“刘二，把少爷带走。”“是。”那梅耀祖腿依旧打不直，被刘二馋着走出客堂，往厢房去了。

“三黑的尸身能让我们察看吗？”柳予川微转过身，面对着梅洚。

“那三黑的尸身已运回他家中了，”梅洚说，“恐怕家中已拿草席卷了，埋到镇外了。”

“那尸身确如外界所言，浑身伤痕，耳目流血，xia ti被割吗？”季观棋确认道。

“哎，正是，”梅洚皱着眉说，“死状之凄惨，骇人听闻啊。”

四人出了梅家，“此事恐怕与梅家，尤其是梅耀祖脱不了干系。”林向殊边走边说。

“嗯嗯，师兄，我亦有感，”季观棋附和，“那梅耀祖神色慌张，举止荒谬，十分可疑。”

“遏云，劳你带那小二来，恐怕又要求助于他了。”

片刻，何遏云带着小二瞬移到了这。

“道长，您法力高强啊。”小二瞪大了眼，不过一瞬，他就从店里到了这街上。以后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对道长一行，否则恐怕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柳予川也眼神一亮，何遏云的瞬移比他强太多，即能带人，距离也长；使他心生羡慕，但他却并未开口。开什么玩笑，我若是言明，岂不显得我如蜀犬吠日般没见识。

“请您带我们到那小七的住处。”

“那小七啊，就在这镇边上，搭了个小草屋，养了条狗。平日卖卖豆腐，卖完了应该就推着车回来。”到了小七的住处，小二跟四人解释着。其实他更想说，这小七有什么要紧的，道长们该快快捉了那邪祟才对，可自己人微言轻，还是把话咽到了肚子里。

“那梅耀祖你可熟悉？”何遏云向他打听着，林向殊、柳予川和季观棋在这草屋中查看着。

“梅公子啊，”小二似乎有些犹豫，“小的跟您说了，您可千万不可说与梅老爷听。”

“自然。”

“这梅公子是个纨绔子弟，平日里游手好闲，带着一帮人，到店里收收保护费，吃吃霸王餐。店家见了他，都愁得脸绿呢。”

“这儿没见到推车啊？”屋子就一点大，三人看了一圈，也没见到推车。

“许是那天回家途中被害了，可来的路上也没见到推车。那……”林向殊忽然顿了一下，“杀她的不是妖魔鬼怪——是人。”

几人都看向他。“是了，恐怕小七的尸身被藏起来了，”何遏云摸着剑鞘上的纹路，“人，有的时候比妖魔可怕多了。”

“会不会是梅耀祖？”季观棋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走，我们回去再问。”林向殊一锤定音。

“呃，各位道长，能否先送小的回去。”

“当然可以。”何遏云修长的手指搭在小二的肩膀上，瞬间到了饭馆里。

林向殊也带着柳予川和季观棋到了饭馆门口，等着何遏云出来同他们回合。“快走，”何遏云大步流星地出了门，眉头紧皱，“又死了一个，伙计说也是梅耀祖身边的人，恐怕下一个就是梅耀祖了。”

“啊？”季观棋和柳予川还未适应这迅速的转变，就已被带着瞬移到了梅家。

果然，梅家那脆弱无比的结界已经消失了，家中传来阵阵惨叫声。梅耀祖已然遭了毒手，耳目流血，身下衣物亦被扒掉，血红一片，惨叫着求饶：“别杀我，别杀我！”他身前的女子那穿着粗布制成的衣裳，被发跣足，家里的小厮倒了一地，梅洚嘴角流血，在堂前的阶上捂着心口，想强撑着站起来却做不到，只能看着儿子发出惨叫。那女子正欲再下手，林向殊出现在梅耀祖身前，朝她刺去一剑，拂风的剑气逼退了她，林向殊看清了她——那是一张毫无血色，连嘴唇都是白色的脸，只有眼眶是红色的，像纸扎的娃娃般飘在地上。

“是厉鬼！”林向殊向其余三人喊到。

何遏云立刻施了结界将她困在结界中。季观棋到梅耀祖身边点了穴，让他不至于流血至死，柳予川快步向前，扶起了梅洚。

那厉鬼被困在结界中，瞳孔变成了全黑色，愤怒地冲撞着结界，连头发都竖在空中。

“别挣扎了，”何遏云冷眼看着结界中的厉鬼，“这结界**鬼气，你不可能冲破的。”

那厉鬼仍旧不断撞击着，季观棋走到结界前，试探地问：“你是小七吗？”那厉鬼更加愤怒，不遗余力地撞击着结界，手指生出利爪，划着结界。看着厉鬼越来越激动，林向殊和柳予川也走到结界旁。

“梅耀祖他们杀了你对不对？”季观棋咬了下自己的下唇，“你先冷静些，你难道不想将他们做的恶事昭示吗？他们死有余辜，可你不说，他们就永远是因厉鬼作祟而死去的可怜人，而不是杀害你的凶手。”厉鬼的动作停止了，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瞳孔逐渐恢复如常，头发也落在肩膀上。慢慢的，竟然落下泪来。

“姑娘，”那鬼跪在地上，“我不是小七，她是我的主人，我是她的大黄。”

“这些混蛋，那天主人推着车回家”她的哭腔忍也忍不住，“我跟在她身边，我以为那是普通平常的一天，我跟在主人身边追着蝴蝶玩。那些混蛋突然出现，堵了主人的路，调戏她，侮辱她，主人示弱求饶，可没有用。他们把主人拖进一片竹林，我咬他们的腿想保护主人，可根本行不通，我和主人打不过他们，他们找了快石头，狠狠招呼在我的脑袋上，主人被他们凌辱着，还拼了命地想挣脱，叫他们别伤害我。”她吸了口气。

“真是混蛋。”柳予川愤愤不平地踢了脚半死不活的梅耀祖。

“我倒在地上，想叫却只能发出哼声，主人在旁边一直惨叫，我却不能站起来保护她。主人满身伤痕，最后还被他们用木簪戳瞎了眼睛，竹叶都被染成了红色……他们回去拿了铁铲，挖了好大的坑，把主人扔了进去，一铁铲打在我的头上，我被扔在主人身上，就好像她还抱着我一样。之后我就飞了起来，看见他们把推车也扔了进去，压在我们身上。”

季观棋眼中已泛起泪花，嗓子仿佛被棉花堵了似的难受。柳予川眼眶也泛起红色。林向殊走到梅耀祖身旁，解开了季观棋止血的穴位，“报应不爽，既然当初做了，就要承担后果。”他的声音依旧清朗，像是在念诗。梅耀祖嘴中发出含糊的喊声，或许是在悔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