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这天，难得可以按时下班，其实上个月家里就一直催他回去吃饭，沈促一直用工作忙，手术，各种理由搪塞，后来爷爷直接托人查了他的排班，这顿饭才算真真正正躲不过去了。

沈促整个人向后趟，瘫在座位上举起手机盯着屏幕上的那个聊天框，时间还停留在他昨天晚上给段恂初发完晚饭之后。

差不多快要五点了。

思来想去，沈促还是给段恂初发了个地址。

等了一会儿没收到消息，快要神经衰弱了的沈医生好像被抽干了灵魂，趴在了桌子上。

他得趁着在路上的时间和段恂初对好口供，还得告诉他关于自己那个联姻对象的事情，唉，头大。

他第一次对一件事情感到这么后悔。

“沈医生，病人家属找你。”护士推开门，看到趴在桌子上没什么动静的沈医生吓了一跳，“沈医生，你没事吧？”

“没，没事。”沈促抬起头，“怎么了？”

护士：“三号床病人说胸闷头晕。”

“来了。”

沈促放下手机跟着护士出去，等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五点了。

“沈医生难得准时下班啊。”方婉岚护士长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换衣服的沈促调侃道。

如果不是推不掉，他其实也不是很想准时下班。

“行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方护士长叮嘱道，“你开车了吗，要不我让方诸送你。”

哦对，说到开车，沈促差点把段恂初给忙忘了。

“没事儿，我自己回去就行。”

听得护士长关上门，沈促打开手机，段恂初刚刚给他发了消息。

【段恂初：抱歉，临时有点急事。】

是不是就是说他来不了了，难道这就叫柳暗花明又一村吗，沈促居然下意识松了口气，刚准备打字说没关系，段恂初的消息立马弹了出来。

【我在你们医院顶楼会议室，稍等我一下，马上下来。】

刚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还真是躲不掉的命运。

【suan：好，我在哪里等你？】

段恂初秒回：【办公室门外。】

【我到了，出来吧。】

沈促一惊，这么快，他连忙低头打字。

【你别，车库行不行，我去车库等你。】

消息刚发出去，敲门的声音就响起了，“沈促医生，你在吗？”

听这声音是顾丰主任，怎么他也在门外。

沈促来不及多想，打开门，外面也不止顾丰，还有他们胸外的科主任年邵帆和几个院领导，以及站在他们身后一个高大的男人。

沈促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段恂初。

“沈医生，我们进去说吧。”年主任微笑道。

沈促正觉得纳闷，顾丰便道：“沈促医生是咱们胸外年轻医生里数一数二的，您几位放心，沈医生一定能胜任。”

原来是说纪录片的事情，等等！那个来学习的人难道是段恂初？！

说着，顾丰又转向沈促，“沈医生，之前那个纪录片的项目，这位就是来学习的老师。”

沈促的视线跟着顾丰转身他们身后的人。

“这位是段衍，段先生。”

“你好，沈医生，我叫段衍。”段恂初朝他伸手，“我们见过的。”

还，还真是……

沈促颤颤巍巍伸出手，脸上依旧挂着春风般温润和煦的微笑：“您，您好，我叫沈促。”

“两位认识啊？”院领导有点诧异道。

段衍笑了笑，并没有正面回答。

于是顾丰便看向已经脱了白大褂的沈促：“沈医生是要下班了吗？”

“嗯。”沈促点了点头。

几位领导站了起来：“我们也就先走了，对了沈医生，纪录片下周开始拍，这两天会有摄制组来布置镜头，你可以提前适应一下。”

“好。”

还好只是来和他见一面。

几位走了之后，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了沈促一个人，手机叮咚一声，段恂初给他发的消息。

【抱歉耽误了点时间，我在地下车库等你。】

*

段恂初的车沈促是没见过的，不过好在他提前给自己发了车牌号。

沈促坐在副驾驶上，一时间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

“冷吗？”段恂初动作一顿。

沈促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不冷。”

虽然是这样说，段恂初还是把车内的空调调高了些。

“给。”段恂初将文件袋递到他眼前，“这是我让人拟好的合同。”

他说完，没等沈促回答就启动了车子，导航是沈促家老宅。

“回去还要点时间，你可以在路上慢慢看，不合适的地方告诉我。”

沈促慢慢放松下来，点了点头。

沈家老宅庭院在宁城西郊，爷爷年纪大了喜欢悠闲自在的自然风光，虽然远离市区，胜在环境清雅，空气也好。

还有大半个小时的路程，车里只剩下沈促慢慢翻动合同的声音。

然后，他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垂眸开口道：“段，段先生，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

“虽然我们刚认识，但是对家里我当然不能这么说，我希望你能配合我一下，就说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也，也……”沈促哽住了，支支吾吾道，“也在一起有一段时间，所有才选择的结婚，你看可以吗？”

“可以。”段恂初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干脆，“合同上写的很清楚，我会配合你完成应付家里的任务，但是……”

他的话音一顿，让本来放松了点的沈促紧张起来。

“但是沈医生这套说辞编的也太笼统了，如果有人追问起来，最好能具体到日期和地点，不容易穿帮。”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的沈医生轻轻摇了摇头：“不能编的太具体，爷爷会看出来的。”

爷爷那双眼睛太毒了，一旦一件事情滴水不漏就很难不怀疑他的真实性。

沈促一边翻着合同的手顿了顿，他看到最后一页上的款项。

沈促先生需每月支付段恂初先生5000元。

怎么是五千？

沈促指着那个数字，“这里的价格是不是不对？”

段恂初闻言看过来：“怎么了？”

“这里的价格怎么会是五千啊？”

段恂初移开视线，和沈促对视了一眼，目光明晃晃带着笑意地询问：“在沈医生眼里，我连五千块钱都不值吗？”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沈促慌忙摆手，“我的意思是……”

段恂初笑了一声，解释说：“沈医生不用困惑，价格确实没有错，您说不喜欢不平等的合同，我也是一样，您放心这个价格对你我来说都很公平。”

沈促欲言又止，投过后视镜看段恂初的眼睛，他眼角微弯，平静中带着冷意，沈促想了想还是没有反驳。

算了，反正省钱的是他，既然段恂初坚持，那就按他说的办吧，大不了自己多配合一些。

车子开在西郊半山腰，沈促放下手中的合同，顺手从口袋里拿出笔：“合同没什么问题，我现在就能签。”

穿过一片郁郁葱葱的林荫道，段恂初面前隐约出现一扇木门，像古代宅邸那样的大门，庄严肃穆。

“段先生……”

“沈医生，或许我们待会进去已经你可以换个称呼。”

沈促恍然，已经到了。

今天虽然是家宴，但考虑到大家各自忙碌，爷爷不会强求，这有他这种总找借口推辞的人才会被抓过来。

站在门口的家里的管家，曾叔，从小看着沈促长大的人。

反应过来时，段恂初下了车来开他这边的车门了，沈促慌忙藏了一手合同，看见段恂初绕到自己这边，他还有重要的事情没说呢！

此刻管家在也不好开口。

“到了。”段恂初的手挡在上方，替他拉开车门，声音轻柔。

沈促看着他的眼睛，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那双眼睛温柔细腻，好像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情愫，一秒进入角色，这演技属实厉害。

“谢谢。”沈促站起来，与他擦身而过的同时小声嘟哝了一句。

车钥匙交给家里的司机，沈促和段恂初站在曾叔面前。

“曾叔，这是段恂初。”

曾叔看向沈促身边的人，亲切和善地笑了笑，说：“少爷好，快进去吧，老先生在等你。”

沈促点头和段恂初并肩往里走，曾叔垂眸跟在他身侧。

“曾叔，人都来齐了吗？”他问。

“没有，目前只有小粲少爷和几位太太来了。”

“姑姑呢？”

“小姐说今天有事不能参加。”

沈促闻言悄悄松了口气。

曾叔和两位一起进入前院便离开了，沈家老宅不是一般的大，据说是因为之前的老老先生受夫人的影响，格外喜欢江南水乡的园林风光，于是这里的一切都是按照老老夫人的喜好建造的。

前院要经过一段假山水才算步入正堂，沈促和段恂初走在石子路上。

“曾叔说的小粲是我弟弟沈粲，我父亲在家里排行第三，母亲去世的早，三太太是后来嫁给我父亲的。”沈促解释道。

“我父亲和家里关系不算好，寻常家宴不会出席。”

段恂初和他并肩走在一起，默默听他诉说。

“今天来的人不多，有件事情我得告诉你……”

“嗡——”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沈促讲话，段恂初手机响了。

段恂初微微皱眉，看了眼联系人，挂断了电话示意他继续说。

沈促却叹了口气，“你有急事可以先处理的。”

“不是急事，你说。”

沈促斟酌着怎么委婉地说出口，段恂初的电话又响了，他看到联系人是陈禄。

“抱歉。”

“没关系，你有事情就先去处理，我在花园里等你。”

“稍等我一下。”

“嗯。”沈促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