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阴云密布，黑压压的压下来，沉甸甸地压着石俊亨的心。

当石俊亨去到医院产科，科室内，坐满了身穿兜蛋布的男人们。

昨天，石俊亨只以为他们长了怪病，看着不雅观，就特意避开视线，完全没有好好观察。

今天，石俊亨才仔细见到，这些孕夫们坐立不安的种种表现：

孕夫们脸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他们的双腿劈着叉、搁在可调节高低的椅子扶手上；硕大的蛋蛋育儿袋则轻轻的、缓缓的放在凳子上，蛋蛋育儿袋之下，还垫了个厚厚的软垫。

但这样坐着，其实根本不舒服，因为屁`股没机会碰到凳子，全靠双腿的力量撑着，坐着好像扎马步似的！

有的孕夫坐得双腿颤颤，劈叉的双腿无力支撑，却也不敢结结实实的把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蛋蛋育儿袋上，只好艰难往前扑，双掌辛辛苦苦的撑着凳子，像是在做俯卧撑。

无论是劈叉、扎马步还是俯卧撑，看着都觉得辛苦极了，还要吊着重重的蛋蛋育儿袋！

不知道蛋蛋育儿袋大起来以后，实际会是什么感觉……

有的孕夫有妻主陪同，妻主搀扶着细细呵护，夫妻看上去十分和睦，可石俊亨却——

他从没这么呵护过麦言墨，麦言墨大肚子时他在外面玩，麦言墨生产时他在打游戏，麦言墨生完了他嫌弃老婆康复得慢。

现在，老天娘安排到世道变了，麦言墨变得连家务都不体贴他了！以后会像别的妻主一样，这样来搀扶呵护他？

石俊亨悲惨地抿着双唇，眼神变得逐渐空洞……

虽然，石俊亨是本着堕胎的想法来医院，但，心里依然担忧——

可能、也许、或者，这些孕夫们的症状，就是他的未来！！！

毕竟，整个世界不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变了，还变得和他作对！！！

老婆说的老天娘，可能是真的，他或许真的不会堕胎成功，说不定还真会剖蛋产……

石俊亨不敢深思，放空脑袋等叫号。

终于叫到他的号，医生却告诉他，他已经怀孕8周，不适合做药流，也就是不能吃点药就流产了。如果堕胎，则需要人流，也就是要动手术。

听起来好像可以人流的样子。

但是！！

石俊亨这副身体，对现有的众多款麻`药都有剧烈的过`敏反应，不能多用。

而且，这副身体之前做过剖蛋产，现在做人流的话，需要捣碎、刮蛋，很容易造成蛋蛋损伤、黏连、发炎等并发症。

石俊亨一张脸越听越白：“请问，关于男人的人流动手术，具体怎么操作？”

医生放了一段小视频演示了一下：“如果选做无痛人流呢，就先得用麻`醉，但是石先生你肯定不能用麻`药。

所以这一步省去，直接给你撑开尿道、伸入导管与刀头，捣碎两边蛋蛋里的胎儿，再用负压吸`头把捣碎的胎儿全部吸`出。

如果清得不干净，则需要伸入内窥镜与刀片，进行刮蛋清理。”

窗外，一道惊雷撕裂长空，照亮石俊亨那张越来越白的脸。

石俊亨双腿忍不住夹`紧，艰难地问：“这，这又撑大又捣碎还刮蛋的，不能用麻`醉，能叫无痛？”

医生无奈地解释：“99.9%的人都不会对麻`药过敏，其他男性能打足够的麻`药做手术，这个无痛的方法不用开刀剖蛋，不用缝针康复，做完可以正常上班，所以，对大部分人来说是无痛的。”

石俊亨攥紧了领口的衣衫，窒息的问：“所以，如果不选无痛，我得被开刀剖蛋？”

医生点头：“对，两边剖蛋后，会天天蛋疼。加上石先生您之前做过一次剖蛋产，第二次康复更难。这边建议您选择无痛人流，呃，对石先生来说还是痛的，不过，这是没有创口的人流方法。

麻`醉`药方面，按规定，石先生对麻`药有剧烈的过敏反应，正规医院是不能给你用的。”

石俊亨突然眼前一亮！

他问：“用了会怎样？”

“严重的可能会浑身出疹、呼吸困难、心脏麻痹、高烧而死亡。”

石俊亨一拍大腿，高兴地道：“谢谢医生！！”

横竖这副会生孩子的身体不是他的，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去了。

石俊亨又问：“今天我可以再做一次B超多确认一次吗。”

万一他没怀上呢！

医生拒绝：“不能，一般一个月一次，密集的检查对父体和胎儿都不太好。”

石俊亨勉强点头：“行吧，谢谢医生。”

正规医院就是这样，麻`药不许用，连检查都不让做，规矩多得要命。

问诊出来，石俊亨转道去男厕，果然，就在产科男厕的门后，发现帖着私人诊所能做人流、接生的小广告！

正规医院不让真·无痛，他去小诊所问问不就行了吗！

石俊亨按小广告上的手机号，先打过去问问：“你好，我对麻`药有轻微过敏，想做无痛人流，胎儿大概8周，你们诊所可以做吗？完全无痛的那种，用很多麻`药。”

诊所接线员说：“可以的，我们这边可以做无痛，价格从优，不如来诊所详谈？”

石俊亨笑眼重开：“好！！”

走去私人诊所，天色阴暗，依然淅沥沥的下着雨，惊雷不断撕裂天空，一阵阵湿冷的风吹着他单薄的衣衫，仿佛全世界都在和他作对。

这副身体也在和他作对，石俊亨又冷又晕，蛋蛋时不时抽搐着，抽痛着石俊亨的神经，仿佛在哭诉爸爸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可石俊亨前往小诊所的步伐，却是这么轻快、愉悦，他大步迈开着走，皮鞋踏起盛开的小雨花，嘴里轻快地横着歌儿。

小诊所其实是在一座居民楼，一个不起眼的小房子里。找到相应楼层，抬头，见到门上写着：良心诊所。

一进去，里面装潢干净整洁，看起来很舒服，环境良心！

里头有一名男医生，男医生长得慈眉善目，向他展示医师证、经营许可证等。石俊亨信了，抱怨道：“正规医院也问过，医生说我对麻`醉过敏，怕出事，胆小鬼，他们一点麻`醉都不让我用！这边可以给我用吗。”

男医生含笑道：“当然可以，我们良心诊所，专治医院不治的病，开医院不开的药。”

如此良心！

医生又道：“你签了手术知情书，交了钱，我们就可以开始了。不过，胎儿才8周，确定真不要做药流吗。药流不用做手术，不用打麻`醉，完全无痛。”

石俊亨一听，更加抱怨：“刚刚那家公立医院不让做啊！！原来是可以做的吗，那边真坏。”

男医生含笑：“我们这边当然可以。药流后再照照B超，看看流干净了没有。不干净的话，在做刮蛋，也是可以无痛没创口的。”

石俊亨马上同意了，吃药就能随随便便流产，他才不刮蛋人流！

签字同意、交钱，肉痛地交了两千块，男医生才给开药。

公立医院做人流手术，一套下来，也就一千两千。可私人诊所不能报医保，保护**，所以贵，石俊亨只好咬牙忍一忍。

他不知道，这，才是黑心诊所坑他的圈套开始！

*

麦言墨正外出应酬。

甲方很满意她上回才设计，邀请她去包厢里玩玩，一边玩一边讨论下一轮的广告设计。

面前坐着两个年轻俊秀的男生，修长的手指在给麦言墨和甲方小姐姐泡脚按脚。

身边还坐着两个年轻可爱的男生，分别给她们斟茶切水果吃，伺候周到，说好听的话赞美她们。

背后还站着两个，分别给麦言墨和甲方小姐姐按摩肩颈。

麦言墨舒舒服服地坐着，享受着被按摩，心中不禁想，男权社会里，男人都是这样舒舒服服地应酬的吗？

亏她结婚初期时，还心疼老公应酬辛苦，什么家务都包了。

这么“辛苦”的应酬，她愿意天天来！

应酬着，麦言墨打开别人都看不到的直播界面。

上面是女儿在幼儿园里开开心心和小伙伴做游戏，下面是石俊亨辗转正规医院和黑心诊所的画面。

她看到石俊亨被人流科普吓得脸色惨白；看到石俊亨寻求黑心诊所的帮助，交了大笔钱买买药吃；看到石俊亨吃药后躲在男厕里，唇色顿时变得苍白，额头的汗大滴大滴的流，身体无力挨着墙，捂着蛋蛋痛苦地蹲下，身体不停地颤抖着……

麦言墨含着笑，趁着甲方小姐姐上厕所的空挡，麦言墨给石俊亨打了手机，明知他的流产不会成功，却特意问：“夫郎呀，你成功了吗。”

手机传来石俊亨颤抖又虚弱的痛呼：“啊！我~当然~成功了~！”

直播里的石俊亨，却是双膝跪在地上，解开了腰带。

显然，他药流失败了。

尿道里只艰难地滴落几滴浓浓的血，石俊亨瞪大着眼，捂着弯下腰去，连头都不禁往前倒，显然连尿道都痛得极狠。

麦言墨眉眼弯弯：“那恭喜你哦，真的成功那很好。”

石俊亨那边没有说话，只传来艰难的抽气声。

麦言墨笑着问：“那你人流痛吗？之前你把生孩子说得那么轻松，人流一定更轻松吧。流产怎么比得上剖腹产痛？”

石俊亨：“……”

石俊亨脑袋搁在墙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如果能回到从前，他一定不搞二胎害自己！！！

*

良心诊所里。

男医生撬开门，把石俊亨背了出来，放在手术台上。

看了刚刚厕所石俊亨流出来的几滴浓血，医生皱眉道：“胎儿应该被药死了，可是你也流得太少了吧，难道尿道堵塞？接下来我们只能做无痛刮宫，把死胎清理干净。你把手术知情书签了吧。”

石俊亨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签了字，扫码交了钱，痛苦地用气声道：“你记得、用、麻`醉啊。”

医生看着收款记录喜笑颜开，大方地道：“放心，一定给你用够的！！给你弄个全麻啊。”

石俊亨这才放心下来，想着胎儿都死了，他忍忍就能把胎儿清理出去。

可是——

明明医生已经给他注`射`了许多麻`醉药，石俊亨全身僵硬，不能活动，但痛觉一点都不少！

想告诉医生，却发现不但大腿、手臂控制不了，连嘴巴都控制不了，只能转动眼珠疯狂暗示。

男医生看不懂，他还笑了，道：“对，你现在只有眼珠能动了是吧！我们麻`药就是这么厉害，开始给你做无痛啦。”

尿道口就这样被强行撑开，石俊亨痛得泪花闪闪，呼痛的声音僵在喉咙，根本叫不出来。

手术床上，一个展现手术、展现内部的大屏幕还放在面前，医生和他科普：“这是微创手术钳子，可以播放里面的环境，先进吧！和一甲医院里用的一样！刚刚让你交五万真不是坑你的呀。”

石俊亨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大屏幕，看着他的尿道被强行撑开、再撑开，快要撕裂的感觉痛得他头晕昏花，却怎么都晕不掉，痛呼也叫不出来，憋在喉咙里，越来越难受。

手术钳子伸了进去，夹住胎儿强行拉扯，好像有一头肌肉壮牛在疯狂撕扯着他男人最痛的蛋，石俊亨痛得眼白青筋都突出来了，可是，这还扯不断胎儿！！！

于是，男医生又尽职尽责地，拿了一把新的微创刀头出来，又道：“你也见到了，钳子不行。给你换了一把刀头，这是外国进口的好刀，比国内钳子好一点，一会结束你得加一万买刀费啊。如果同意，你眨眨眼，刚刚那把国产钳子实在钳不出，我试试用新的刮碎了再钳。”

石俊亨：“……”

痛都痛了，石俊亨只好眨眨眼。

男医生换刀进去。换之前，他还用刀演示了一下刀削发断的利器能力。

但——

呯呯嗙嗙吱吱——

男医生：“咦？？你怀了个铁蛋啊？”

呯呯嗙嗙吱吱——

好像在装修似的，又像牙科医生用锤子呯呯嗙嗙的敲碎牙齿，身下不断发出令人无比牙酸的声音。大屏幕上，捶打被刮刺的刀头火花带电，噼里啪啦，看起来特别恐怖。

可是，现在被锤砸被刀刮的，虽然是个刀枪不入的铁蛋，却也是石俊亨男人最痛的蛋蛋！痛楚一分不少，比指甲缝被针刺还痛得多，石俊亨不断飙出眼泪，连鼻涕都横流出来，却被麻`醉得连喊痛喊停都喊不出。

男医生还在呯呯嗙嗙的努力着，他见弄不碎蛋蛋，就努力得更加蛮力了，弄得满头大汗，手臂肌肉隆起：“你这个铁蛋是什么神奇的能力，这可不能怪刀头啊！”

石俊亨：“……”

石俊亨脸色惨白惨白的，男医生越来越蛮力，他越来越痛了。

男医生最后放弃，换了个手臂更粗壮的女医生来。

女医生皱眉开始操刀：“什么铁蛋？我没见过，怎么可能。”

直到此时，石俊亨嘴巴的麻`醉才渐渐恢复。

当女医生如巨人一般的蛮力狠狠地砸进去时，石俊亨终于“啊——！！！”的呼痛了一声。

泪光狂飙，石俊亨总算能说话了，蛋蛋被锤让他不断惨叫起来：“啊——！！停手——！！痛！！！不要，不要锤了——！！”

这家私人诊所的女医生反应比较慢，她愣是锤了一会儿，才缓缓抬头，道：“锤不动，你看，手术刀头都被你的铁蛋弄弯了！”

当她看到石俊亨满脸眼泪鼻涕，震惊起来：“你痛？你还能叫？麻`醉剂量明明很够啊！”

石俊亨含泪点头，软弱无力地躺在床上。

原来，正规医院说的麻`醉过敏是这个意思。

身体的僵硬被渐渐解除，石俊亨才发现，正规医院说的麻`醉过敏，还有别的意思。

他起疹子了。

除了尿道剧痛、蛋蛋剧痛，浑身的皮肤都又热又痒，恨不得用指甲狠狠的刮伤它们。

女医生拿了一瓶清凉膏来，问：“膏药止痒解过敏，加上男医生帮你涂抹的治疗手法，一口价五千，买吗？”

石俊亨虚弱地点了点头，又问：“再、做个B超，看看、胎儿他们死了没有。”

之前男医生说胎儿已经被药死了，但是这对铁蛋被如此锤击刮刺都安然无恙，石俊亨不放心。

灌了大量的水下去，一做B超，铁蛋里的两个胎儿果然还活着，胎心强而有力，发育都很好。

石俊亨：“……”

那他这么痛还花这么多钱干什么！

手术室的窗外，天空还是那么灰暗，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石俊亨进来之前的欢快心情已经完全不在。

果然，这个世界处处都在和他作对！！正规医院男厕里看到的小广告，以为有一丝丝的明亮前景，原来也是灰暗的。

如果能回到从前，他一定不强行搞二胎害自己！！！

此时，麦言墨的手机再一次打了进来，语气欢快且愉悦：“夫郎啊，今天记得准时买菜做饭呀。你说滴，人家牛呀羊呀外国人呀生完马上能跑能跳，你就堕个胎，绝对比别人生孩子轻松很多啦！我去接女儿了啊，回来想吃你做的饭，你能做的吧？”

石俊亨虚弱地瘫在床上，发不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