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飞终于定睛看清了她的脸，呵，她视他为虎豹豺狼。
“其实，万景茹，你不会看不出来我的心思。你早就有感觉吧，你早知道我看上的是你…你既然质问我两年前的事，我也早就想问你，你为什么把我推给丽妍？我长得也算有几分姿色吧，我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
万景茹长吸一口气，她越沉默，他越想当然的自信呵！
“你听不懂人话。我刚才说了，我从来没有。”
方嘉飞眯着眼：“咱俩之间，就不用装了吧。你可怜陈祖玲，因为她从小养尊处优，看着精明霸道，实际就是个傻大姐，你看出了我刚才那么对她的意图，呵呵，因为你和我是一路人…没有点龌龊算计，你也不会这么快把靓徐捧起来，你也不会配合我拉大丰基金的林总下水，万大经纪在业内的名声可不是空穴来风…我只是不懂，你既然是这样一个人，当初为什么避开我？我给丽妍的，不都是你想要的？你为什么不要呢？”
高二时，她答应做他的学习搭子，是因为老妈暗地里给她家送钱，不然，她一个高中生，后来出去艺考那么多次，哪来的培训费、交通费、衣装费、住宿费？以她的学习成绩，考个本科院校也是轻松，但她怎么突然开了窍，非要报艺考？可见她小小年纪就已经是有野心的，她超爱钱！
万景茹心中苦涩，她是因为谁，才一步步被逼成这样呢？难道她一开始就懂得那些算计么？
他以为她瞧不起他，可是从她的角度听上去，分明是他瞧不起她。
万景茹苦笑：“我总算知道，丽妍为什么一直揪着我不放…两年了，丽妍大半夜打电话给我，居然还会问我同样的问题。三心二意的是你，她为你清理这个，打发那个，为你怀孕，为你流产，我躲得远远的，她还是找上我，是因为你！我再说一遍，你听清楚了：我，不，喜，欢，你！”
方嘉飞挠了挠脑门上翻飞的寸头，有点不耐烦：“我知道，你谁都不喜欢，你喜欢钱嘛！两年前，我就让你开个价的，我也没指望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
最后一句，声音小得像蚊子。
万景茹像烫了屁股，蹭一下从椅子上跳起来，朝楼上跑去：“我房间里，手机好像响了。”
呵，她的手机，就撂在饭桌的餐巾盒旁边。
方嘉飞垂着脑袋，手指来回摩挲着膝盖，在她已经转身的同时，被逼无奈：“丽妍怀的，不是我的孩子！”
“呃？”见鬼，谁要知道这个。
“那男的是个澳门商人，玩得很花，有家室…丽妍刚开始瞒着我，后来肚子大了，那个男的还没有离婚，人家老婆也是有背景的，不知怎么找到了我，又是警告，又是威胁，我才知道她早就…我劝她别要那个孩子，她是斗不过人家的，她坚持说那个人的老婆生不了孩子，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保住，她求我…难道我能逼着她去流产么？我只能把她藏在芳菲谷里，后来，那个澳门女人也是够狠，不惜赔了一大笔钱，拿生意上的事把她老公送进监狱了，这事还上过新闻头条，丽妍看了受不住，这里离医院远…孩子就这么没了…”
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方嘉飞不想再替丽妍隐瞒了，他自认，这两年待丽妍不薄，分手也算是给够了钱的。何况，以万景茹烂好人的性子，她知道了，八成还会“可怜”丽妍。
所以，是丽妍骗了她万景茹？丽妍根本不是为了他打掉的孩子，或许他的确劝过丽妍打掉孩子，又或许是因为他将丽妍藏在这里而导致就医延误，害丽妍流了产…丽妍将这一切赖在了方嘉飞头上？可是，丽妍明明那么喜欢方嘉飞，为什么和澳门商人搞在一起？
万景茹停在楼梯上：“你说的，是真的？可是，丽妍她…她爱你啊。”
方嘉飞抬起头看她，哈哈笑起来。
“她跟你说，她爱我吗？哈哈哈，猪景茹，你跟她做了四年舍友，你难道不知道她是什么人？”
丽妍那时的确活泼奔放，爱靓爱打扮爱交友，也的确见到帅哥就走不动，但这不妨碍她也会爱人啊，毕竟方嘉飞那时候身上也还是有点莫名其妙的文艺青年的感觉，家底又厚实，丽妍不知他的底细，爱上他也是正常。
万景茹疑惑了。
“两年前，她是粘着我，但她那时以为能嫁给我。起初我也错觉她可能真的很爱我，但你知道我妈，我妈十分不待见丽妍…丽妍很快就变了脸，但她发现和我在一起，能获得很多资源…”方嘉飞说到这里，已经皱起了眉头。
万景茹不自觉叹了口气：“那你有没有爱过丽妍？”
方嘉飞两手交叉，关节掰得咔咔响。
“你拒我千里的时候，我也试着去喜欢别人，但很没意思，总是对方刚答应，我就已经厌倦了…不是你，好像跟谁都一样。”
轮到万景茹皱眉头，他说出这种话来，怎么听，都是个渣男。他不是以为，她吃这套甜言蜜语吧？
“两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你当着一群记者的面，当着蜻蜓公司员工的面，你说丽妍是你的幸运女神，你还将那款挚爱系列的钻戒当众送给她…”
方嘉飞拽了拽衣领，紧张起来，声音急迫地有些颤抖：“我那是为了方氏珠宝，挚爱系列刚上市，那是打开市场最好的办法。”
“啊？”万景茹三观简直震裂。
方嘉飞仿佛被捏住了要害，急不可耐地站起来追着她解释起来：“方氏珠宝那时候刚在全国铺开店面，如果没有热销系列，很快就会崩盘，外人以为是扩张，只有我知道我妈是背水一战，那些大小明星，谁都不肯为方氏代言，都怕得罪那些成熟竞品，没人看好我们。我们方家没有背景，从街头小店走到今天，你以为靠什么？靠豁得出去！没有喉舌，我就把我自己变成喉舌，我需要搭档，你不肯，丽妍扑上来，她肯，她陪我兴风作浪，我很快就玩出花名，媒体追着我，新闻追着我，我成功了！别人想欺负我妈，想欺负方氏，都要掂量掂量，我方嘉飞头顶好歹有一圈聚光灯。”
万景茹浑身哆嗦，他现在站在楼梯下，又发了疯一般。
她已经不认识他了，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真的看不懂。
万景茹转身要跑。
“你总是跑开！就是这样！”方嘉飞歇斯底里，但总算抑制住脚步，单手撑在栏杆上，愤怒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方嘉飞，你让我缓缓。我们两个，都静一静。”万景茹不肯回头，面色煞白地躲回卧房。
楼下静悄悄的。
她缩在床角，浑身无力。
以前她也小，她哪里知道方家在面对什么，纵然知道些社会的黑暗，但总觉得那些离她还是遥远的，她的心思都在事业上。至于方嘉飞，他这么多的心思，她又怎么可能猜得到？当初丽妍日日攀缠着方嘉飞，而方嘉飞并没有给自己留多少考虑的时间，就拉着丽妍昭告天下，如今看来是因为那个挚爱珠宝系列的上市？
当初，她退出，不是因为丽妍说爱他，而是因为他当众对丽妍示爱，那她还有什么好多想的？他们两个看起来明明就是副两情相悦的样子，她还能说什么，不可笑么？纵然有点什么，也被羞耻心给压了下去，而今他振振有词，她搞不清楚，是他惯有的风流手段，还是真的那般。
她真的太迷茫了，不，是被他的言语冲昏了头。
那丽妍算什么？丽妍一开始就都知道？她不爱他，为什么还要不停地驱赶、质问自己？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所以丽妍将她和其他靠近他的女人一样，都视作威胁。
万景茹打开了手机，盯着通讯录里丽妍的名字，心里扑通扑通的跳，手也不自主地抖了起来...最终，她做不到，她扔下了手机，将自己蒙进了毯子下。
想不通，就不想了。
万景茹就这么糊里糊涂睡了一觉，醒来头疼好了许多，打开手机，已是傍晚，窗外的草木披上了红色的余辉，柔和，平静。
其实，两年前的事，再去追究事实，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啊，是自己自找烦恼嘛，知道那么多干嘛？难道他爱她，就能撇下方氏珠宝么？他那么在意生意，在意他的妈妈，对于万景茹，过去再怎么喜欢，现在还不是要照约将她变成小三？某种意义上，自己不就是下一个丽妍么？爱不爱的，重要么？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过去，没有意义！爱不爱，不重要！跟渣男聊爱，没必要！
睡了一个午觉，万景茹无比通透，她是天底下最自洽的鸵鸟。
“方嘉飞？”
万景茹决定下楼与方嘉飞打个招呼，这事就算大家扯平。
一连喊了几声，没有回音。
他出门了？
偌大的小楼，在夕阳下，柔和平静，但也，空空荡荡。
万景茹用早晨剩下的食材，自觉又做了两碗面，但至夜，门铃都没有再响起。
她趴在饭桌前，喝自己那碗面，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白天与他在这张饭桌上的纠缠…他身上的味道似乎还停留在空气中，当时只觉那味道杂乱，现在闻起来，那其中是不是有一股青草香？
她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拨个电话过去，看了看手机，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