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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再絮絮说了些话,贺封终于睡了过去,留我看着他的睡颜出神。
贺封的性格其实算不得好,偶尔生起气来都能把我吓住,不敢过去找他说话,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别人聊天。
然后贺封心情就更加坏了。
以前只觉得他或许是遭逢父丧,性格因此有点儿敏感,在那时的我眼里就变成了阴晴不定。譬如说本来和我聊得好好的,我离开他一会儿或是跟什么人去说了几句话再回来,他就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瞧我,再不阴不阳地刺几句。
我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开罪他了。有时我尚能好脾气地继续陪他玩,有时我自己都委屈,他要生气凭什么对着我发?因此也懒得管他。
再后来,大家都长大了些,贺封许是从父丧的阴霾中走了出来,再没有过对我冷言冷语的时候,和我又像小时候一般毫无芥蒂地快乐相处。
这多好啊,朋友嘛,本来就算该在一起快乐玩耍。
我一根筋地认定我们是朋友,现在想来,如果真是照他所说那时就喜欢我,那我真是做过不少扎他心的事。
但即便再生气,只要我把手伸过去,他从来都是毫不犹豫地握住。
他待我与待其他朋友不同,以前我只觉得这是从小长大的情分,但此时,往日枕戈待旦的小将军毫无防备地睡在我身边,我心里的感受实在是很难言明。
心里满涨着什么,可我害怕去一探究竟。
70
出发去东南的前夜,贺封和我肩并肩躺在床上。明日既然要一起出发,那此刻也不必说什么告别的话语,我心下盘算着去南方的计划,贺封则孜孜不倦地干扰我。
自从我和他成亲,他就总乐意在我这儿使些幼稚性子,幸好我不是个姑娘,不然这人指定能干出揪我辫子之类的事。
我被他骚扰得烦不胜烦,去打他的手,问他到底要做什么,他就笑嘻嘻地跟我打直球:“喜欢你啊。”我说谢谢心领了。往日里他要是听见我这么说,肯定就一个人生闷气去了,但是今晚不一样——不如说是自从方景秋回许州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上次和他闹了一小场后,他整个人的心情都明朗不少,听我这么敷衍他,反而越要知难而上。
“明天就要走了,今晚不想做点什么?”贺封低着嗓子来撩拨。
我装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
他才不肯在今晚就这么放过我,长臂一伸,把我从被褥中捞出来,我没法子,看着他臀部,意有所指地调笑道:“禁得住?小将军,明天不是还要骑马?”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圣上亲自送别,走路姿势要是有几分别扭,而我与他成亲又不是秘密,饶是他心理素质再如何强大,估计也可以直抵社会性死亡了。
贺封被我说动,兀自纠结半晌,但还是难抵诱惑,勾着我后颈,哑声道:“那就只用腿,不进去。”
这份邀请真是正得我心。贺封常年习武,一双腿笔直修长、白净有力,肌肉分布匀称又有弹性,尝试起来想必很不错。我边想就边笑嘻嘻地摸了两把,我感受到了贺封下意识紧张,再一看,他的面上浮起一片薄红。
啧啧,明明先撩拨的就是他,这时候怎么反倒纯情起来了?
把贺封按床上,掐着他的腰,光滑的皮肤是截然不同的一种体验。肌肉的回弹、贺封着意的讨好,那片皮肤被磨得发红,贺封寻了个空隙,语调有些发抖:“痛,能不能快些,要破了。”我亲亲他的眼角,安抚道:“不会的。”
这画面冲击力太大,任谁看了都很难把持得住。
结束后再仔细去抚摸那片皮肤,只觉得温度都比周围高一些。我低笑:“好歹明天不耽搁骑马。”
贺封瞪我一眼,眼波盈盈,倒也不凶,只平白多出几分嗔怪。我搂着他躺倒在床上,发出一声喟叹。
“怎么了?”
“没事,就是觉得,”我顿了顿,故作肉麻道,“小封哥哥,你对我真好。”
听到这八百年没出现过的称呼,贺封的身体紧绷了一瞬,脸也“唰”一下就红了,捂着脸告饶:“你……你别这么叫我。”
我难得看他有这么羞涩的时候,乐不可支地扑在他身上,非要看清楚他的表情不可。他犟不过我,移开手随我看,却不愿把眼神放我身上。
我居高临下地看他:“怎么不敢看我?”
贺封这才迟疑地转向我:“……当真陪我去东南?”
我笑了,抱住他:“千真万确,这还有假?”
他牵住我的手,像是生怕我临时逃跑一样。
71
东南海事已平,圣上一纸诏令是把贺封调来练兵的。我说是陪贺封来东南,实际上也有自己的规划,联系了当年国子监的同窗好友,他当东道主,一路陪我游玩。
一说国子监,我们的回忆里自然提及了方景秋。他知道了我与方景秋成亲的事,却不知道我们提了和离,于是话题一直往当年扯,我碍于家丑不可外扬,只好苦笑着听他追忆往昔。
在我的记忆里,因家事缺了一段时间课后再回到国子监,宿舍已经轮换,方景秋便待我与先前没什么两样,顶多是见面会点点头——甚至他对别的同窗还能笑一笑。我心里倒也没有其他念头,只是稍稍失落了些。
但我这位朋友记忆力好,近十年前的事情都仿佛历历在目,跟我说,在我缺课的那段时日里,小方公子怔怔望我的空位宛如望夫石。以前他们只以为是他多了点发呆的爱好,如今想起来,分明是那时候就对我情深意重啊!
我越听越尴尬,想起那叠棘手的、至今未回的信,又感觉有些忐忑。
恰好路遇灼灼桃花,随手折了一枝给方景秋寄了去。
就是不知道被攀折的花能活过几日。
72
我随贺封去东南的消息没有告诉方景秋,在收到我爹来信时才得知方景秋常常写信寄送至侯府,即便收不到回音,仍在执着地写。
我爹写了这些琐事,自然也把这些信捎带着转寄了过来,我一封封读下去,感觉方景秋就像在朝一面沉静的湖水投掷石子,连个浪花也翻不出,但他就这样坚持投掷。
读信时贺封也在,口头上装着浑不在意的样子,实则时不时就狐疑地往信上瞟。我无奈,告诉他想看就坐过来,贺封便一扭头:“你们鸿雁传书,让我看了像什么话。”
“也是,反正有人能三年都不跟我通一句信呢。”
听我突如其来的翻旧账,贺封急道:“我那是——”
当时的情况的确也不容通信,他要是写信来,说不定我看都不看就一把火烧了。
看贺封半天说不上来话,眼里的焦急却一分不减,我忙去安抚,一边狠狠谴责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怎么就在他面前改不了嘴贱这臭毛病。
帐外传来士兵换岗的声响,我们彼此安静了一会儿,就听见贺封问:“要是他信里让你去许州,你会去吗?”
我对上他不安的眸子,从里面看见了我的一脸茫然。
“不知道,”我照实了说,“我不知道。”
贺封敛了眼:“你知道你睡觉的时候会说梦话吗?”
我一惊:“我说什么了?”
“你念他的名字。”
这几日我真没想过方景秋,怎么反而念他名字?
但贺封继续往下说:“我很难过,但我又希望你不要难过。”
想解释些什么,又解释不清,我只好无措地看着贺封。
“如果你要去许州,不要忘记给我写信。”
说到这份上,我就是再迟钝也能听出点不对劲了,更何况贺封根本不敢看我。
我耐下心安抚:“说了不会去的,你这是想推我走?”
他看向我,虽然极力隐藏,眸子里的惶恐不安还是泄露了出来:“真不去?”
我不由叹气:“你太患得患失了,用不着这样试探我。”
他有理由不安,可没必要如此试探,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我也会不耐烦。
“可你给他寄桃花……”
我一愣,随后冷下语气,有点不敢置信:“你是派人监视我还是调查我?”
贺封垂眸不语,喝了口茶。
一看就知道是拒不认错,还有下次。
以前我就说过看不懂贺封,每当我自以为了解他的时候,总会冒出点让我觉得他无比陌生的事,这回则更加过分,真是时时刻刻怕我跑了,什么手段都不惜一用。
我纳闷道:“你就这么怕我跟景秋有联系?”不至于吧,和离书都签一半了,用得着他这样提心吊胆的?
等等。
我忽然想到方丞相被弹劾后,贺封积极与我分析利弊的样子。他,确实是巴不得我与方景秋和离吧?方家墙倒众人推,谁知道贺封有没有上前去助一把力?我不由得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方丞相被弹劾一事,你参与了多少?”
贺封自知有错,本来就心虚,现在被我这一眼几乎要看得坐立不安起来。
“没多少,”他窥我一眼,迅速移走了目光,“只是顺水推舟……”
好一个顺水推舟。可不是推得好嘛,我和方景秋离婚只差对方松口临门一脚了。
我像是第一天认识贺封一般看着他,颇觉新鲜,直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
等他终于忍受不了我奇异的目光,问我想说什么时,我才好整以暇地开口:“我决定了,我要去许州。”
贺封看着我有些发愣,然后猛地伸手捏住了我的手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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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69-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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