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年级时只有七八岁，感觉五年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但真的过去了，又好像只是弹指一挥间。

五年间他们变化都很大，从小豆丁们成长为进入青春期的小少年，随之而来的是萌芽的爱情萌动。

十二三岁大概连青涩都算不上，撑死算有个萌芽。

徐一恬对“喜欢”和“爱情”的理解大多来自电视剧，还有魏修齐讲的诗。爱情会让两个人成为恋人，然后共同走入婚姻殿堂。

而且，好像都是在男孩子和女孩子之间。

所以徐一恬便否认了那个念头。小升初对小孩们还是有一定压力的，这个念头很快便被淡忘了。

小升初很顺利，他们都以很好的成绩完成了路城一中初中部的直升考试，只有一个人除外。

小学毕业也宣告着魏修齐的离开。魏修齐父母完成五年外派，回去就能大幅升职了。

徐一恬一直在闹别扭：“你可以住我家啊。”

而出乎他意料地，魏修齐很平静：“一般来说，父母去哪里工作，孩子就会跟到哪里去的，住别人家不合适。”

“所以你一开始来的时候就想着会走吗？”

魏修齐不置可否。

“那我们算什么啊，对你来说终将要告别的人吗？”徐一恬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徐一恬从小就容易哭，有点泪失禁体质，家长老师总会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让他很烦，但魏修齐就不会，他只会把徐一恬拢在怀里，静静地等着他哭完，然后继续和他说话。

这次没有。魏修齐只是走近，握了握徐一恬的手。

“不是结束了就没有意义。”魏修齐说，“而且，说不定以后还能再见呢，你还可以和黄昭他们一起……”

“没有你就是不行。”徐一恬打断了他。

魏修齐也只能给徐一恬顺顺毛，别无他法。他也在自欺欺人，父母说了，这次回去，以后就是稳定的了，不能让他上中学还四处跑，再见恐怕要难了。

魏修齐的父母并不是没有考虑到，这次离开会打断孩子和第一群朋友的相处，但结合家庭收入、小初衔接来看，现在走就是利益最大化的选择。在他们眼中一切都可以成为价值化的考量因素，也一直默认魏修齐懂得这一点。

魏修齐也确实完全理解，而且他也深刻明白自己不能对现状做出什么，所以他不会像有一些小朋友一样闹脾气，只是会更加珍惜和朋友的相处，把一些喜欢的书送给好朋友们。

徐一恬本来不想理这个无情的家伙了，但转念一想以后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就还是不太情愿地粘着他，约他和朋友们出去玩，只是离别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心里，不够痛快。

魏修齐留到了暑假最后，但分别的时候总是要到来的。

离开的那天徐一恬和朋友们都来到了火车站送别。虽然前几天魏修齐总和朋友们待在一起，但少年们更喜欢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大家都有些感伤。

“你们都去同一个初中，多好啊。”魏修齐挥挥手笑着说，“以后一定会再见的。”

是谁会再见呢？上同一个初中的他们几个当然会再见，那魏修齐呢？他说会再见时有算上他自己吗？

徐一恬又感觉眼睛酸酸的。

不知是当时的天气真的那么糟糕，还是回忆为当时增添了滤镜，徐一恬回想起那天总感觉连空气都是灰蒙蒙的，魏修齐走向车站的身影就好像在被灰色的空气吞没，渐渐模糊。

越来越远。魏修齐好像一直在走，从来不会久留，来到一个新地方之前，就会做好告别的准备。

行动先于意识地，徐一恬向魏修齐跑去。此时魏修齐的父母已经上车，但好像有心灵感应一样，魏修齐在车厢门口转过身，正好和徐一恬四目而视。

“我喜欢你。”

很轻声地，徐一恬这么说了。

魏修齐愣了一下：“是……偶像剧那种吗？”

徐一恬不想回答。魏修齐比徐一恬要高一点，他微微踮起脚，十分用力地拥抱了魏修齐：

“不许忘记我。”

魏修齐回答了什么，徐一恬的记忆把这部分模糊了。记忆中剩下的，应该是滑落到魏修齐衣领上，晕染开的一滴泪水，还有回家路上的蒙蒙细雨。

回到家徐一恬脑袋还是懵懵的。

“呃呃呃呃两个男生说了什么啊！”徐一恬把头发挠成鸡窝，把这匪夷所思的行为归结为自己听什么《纸短情长》之类的情歌听太多了，似乎就暂时放下了。

初中生活很精彩。直升上来的同学有很多都认识，徐一恬还和谢陶陶分到了一个班，竞争和掐架使生活更有挑战性。

但热闹之余，徐一恬也不时会想到那个一个人在青延市的坏家伙，他也过的很快乐吗？

而每到这时，六年级就开始萌芽的那种莫名的情感就会再次涌动，似乎每一次回想都能为它浇水施肥。

在学习的同时，徐一恬也会做好姐姐的仆人，给她端茶倒水收拾东西。虽然徐一恬平时娇生惯养懒得一批，但姐姐可是要高考了，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这天收拾书柜的时候，徐一恬发现书柜还有一个夹层，在书柜夹层中翻出一本小说。小说的封面很漂亮，是两个男生在追逐奔跑的样子，一定是个很好看的故事。于是徐一恬十分期待地翻开看。

确实挺好看的。但越看越像……爱情小说？

徐希音端着家里阿姨热好的牛奶上楼进房间，看到徐一恬时被吓得手一抖，牛奶差点洒了：“我靠，你从哪找到的？”

徐一恬的姐姐徐希音打小就品德端正成绩优异，好一个让人放心的大学霸，也就是高中压力大的时候……会看两本**小说放松一下。

徐一恬合上书，很认真地问姐姐：“姐，男生也可以喜欢男生吗？”

徐希音感觉碰到了比圆锥曲线还难的题。

当然可以，爱情又不是上厕所，为什么要分性别。如果是她的同学，或是别的什么人问她，她会不假思索地这么回答。

但问这个问题的是她13岁的傻弟弟。

作为姐姐，她真的不想让弟弟有那么一点点走上更难走的路的可能，更何况现在是三观形成的关键时期。也许现在告诉他，这些都是写着玩的，男生肯定不会喜欢男生，男生只会喜欢女生才是最正确的。

但容易走的路难道就是对的吗。

这种东西能做出是非判断来吗。

她要先给弟弟的认知打上一道枷锁吗？应该说，偏见就是从这样的时候开始的。

徐希音把牛奶放在桌子上，深吸一口气。

“一般来说，是男生和女生会相互吸引。但是也有一些人，他们喜欢的人是同性。男生可以喜欢男生，女生也可以喜欢女生，这是一种正常现象。”

“不过，”徐希音把书从徐一恬手中拿走，“现在别看这些书，这是给大孩子看的。”

徐希音希望自己给弟弟的是正确的答案。

徐一恬很安静地点了点头。这一刻沉睡已久的萌芽破土而出，那份难以名状的感情也有了名字，只是它不会再有成长的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