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盛夏的早晨，除了已经开始燥热的风，还有闷糟却睡不着的心。

踏着市一中早课的预备铃，耹瑶和罗明晨从教室后门弯腰猫进来。

两个人手上各提了一袋包子，还有一杯粥。

刚开学没几天，座位都是打乱坐的。

耹瑶和简灼先前来得迟，只有后排有空位，罗明晨向来是和耹瑶一起，耹瑶坐哪她坐哪。

三个人占了两排。

简灼一个人坐最后一排，前面是耹瑶。

周围都是陌生脸面，老师不在，都没兴致学习，两三个人交头接耳说话。

耹瑶低头，在桌兜里认真分好包子，嗖的一下转身放在简灼桌子上。

“赶紧吃。”

两个人今天都没吃早点，本来想着大课间去食堂看看，谁成想耹瑶在早自习之前就去买了吃的。

简灼看着桌子上还在蒸腾着热气的两个素包子，伸手拿过来咬了一口。

等他吃得差不多，耹瑶又转身将一杯豆浆递过来。

高一还未分科，班级里的学生也是鱼龙混杂。

耹瑶和简灼呆着的是4班，军训那会儿，班主任勉强认清几个人，安排了职位。

突然，第一排靠近大门的地方，也就是纪律委员坐的位置那里，发出了一声诡异的咳嗽声。

身为学生，怎么可能不懂这种暗号。

哗啦啦的翻书声顿时响彻整个教室。

“我靠我靠！来人了！”

“不是班主任……”

“赶紧看书，来的人比班主任还可怕。”

教室里躁动的说话声渐渐消失殆尽。

直到整间教室安静到掉了一根针都能听清的地步，耹瑶才从书页里抬眼，看向前门口。

淦，大饼！

李大井，一中远近闻名的教导主任。

因为其鼓鼓的啤酒肚和一张像摊开煎饼的脸，获得大饼的特殊称谓。日积月累，成为一中人灵魂中无法磨灭的黑暗阴影。

此刻，那道像冰刃一般的视线和耹瑶撞了个正着。

耹瑶叽里呱啦背床前明月光，差点咬到自己舌头。

班主任仇栗姗姗来迟。

很快，大饼的注意力被班主任吸走，两个人在门口说了挺长一段时间的话，临走前，大饼还双手背后，在班里巡视了一圈。

仇栗是师大研究生直接分配到一中的，和高一新生属于同一拨人，一起进校，一起学习进步。

等大饼走后，仇栗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毕竟她也还没有从毕业生的身份中转变出来。

此刻，她先在讲台上点人，数了两遍。

“人终于都到齐啦。”

“欢迎大家来到高中部，来到四班。”

仇栗转身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

“我叫仇栗，是你们高一上学期的班主任，有什么需要，随时都可以找我。”

班级一片掌声雷动。

仇栗很快融入到了班级里，也游刃有余和大家沟通交流。

仇栗退到讲台一侧，说：“既然人都到齐了，我们就趁着早自习这段时间，进行一次自我介绍吧。”

耹瑶两眼一黑。

社死的环节还是没能躲过。

班级里的人耹瑶只眼熟几个，还是军训站在她前后左右的。

再多几个，耹瑶就是一个脸盲的状态。

看着大家陆续横向上台讲话，一旁的罗明晨紧张到死死揪住衣角。

这种诡异的氛围很快传导至耹瑶身上。

耹瑶开口小声问道：“晨晨，你怎么了？”

罗明晨一言难尽，正要开口说什么，班级里陆陆续续的鼓掌声淹没了她的话。

很快，已经轮转到倒数第三排。

耹瑶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

每个人都在黑板上写上自己的姓名，有些毛头小子写字龙飞凤舞，夸张至极，黑板上所剩的空位并不多。

耹瑶斜前方的一个女生等到同桌下来，离开座位。

耹瑶只看见了她穿校服的背影，尽管女生都扎着马尾，但耹瑶还是从她的身上看出了仙气飘飘。不同于罗明晨的青春靓丽，反而有种世外逍遥散仙的感觉。

女生没几步走上讲台，转过身。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

哦，是她啊。

耹瑶迅速调整状态，删掉了刚才在心里对于美女的一切描述和赞美。

女生纤细的手指拿起一根粉笔，转过身在黑板面前写出自己的名字，长长的马尾在空中转动出完美的弧度。

“大家好，我叫秦遥遥。很高兴能和大家在高一四班相遇，希望未来我们可以一起学习，一起进步。”

秦遥遥的声音是属于温柔中又带了点蛊惑类型的，每个字的结尾处，都会有很明显的腔调转换。

耹瑶回想了一下，军训的时候并没有在队伍中见过秦遥遥。

原有的时间线中，秦遥遥是高一开学一个多月之后才会转来。而先前简灼又亲口告诉她，秦遥遥一直在班级里。

算了！不想了！

耹瑶晃晃脑袋，将杂七杂八的念头从脑海中扔出去。

罗明晨啧了一声，好奇的在耹瑶和秦遥遥脸上来回观赏：“军训都没见过她，前几天你没来的时候她也不在。你回来上课，她也跟着回来了。说！你们两个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认识！”

耹瑶：“？我看起来是和她很熟的样子吗？”

罗明晨摇头，“不像。不过她刚才说话，一直往咱们这个方向看。”

耹瑶掀起眼帘，和讲台上的秦遥遥撞了个正着，不过秦遥遥很快转移了视线。

耹瑶格外疑惑，有点不太确信秦遥遥的视线目的地。

她转头看了一眼简灼，发现这位爷正倚着凳子的靠背，捧着一本习题册，没过多久翻一页。

可能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从题库里抬起头，看着她，有些疑惑，扬起一边的眉毛。

“没事没事。”耹瑶摆摆手，又缩回去。

秦遥遥……刚才好像在看简灼。

很快，罗明晨抖着抖着上去自我介绍。

下来的时候，班级里掌声雷动，和秦遥遥下来时一样。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对于漂亮的人都会产生莫名的好感。

耹瑶上台。

唰唰唰在黑板上写下自己名字。

“这个姓氏倒是很少见哦。”仇栗在一旁笑道，“大家猜猜这个字念什么？”

“老师我们不傻……”众人一片哀嚎。

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军训分班表出来的时候，好奇的就已经查了。

有好动的男生在座位上惊呼：“喔，突然发现咱们班上两个qinyaoyao！”

耹瑶忍住要板脸的冲动，也跟着笑，扯开话题：“希望大家天天开心！有空多聚餐！苟富贵勿相忘！”

讲台下热烈鼓掌，和先前不同，中间还夹杂着一两个男生吹出来的口哨。

掌声消退，耹瑶说了最后一句：“那个，大家要是想吃橘子可以和我说，我不介意分享同类。改天给大家带！”

她笑起来，唇角若隐若现的梨涡显露出来。谁可以拒绝一个搞笑美女？答案是没有人可以。

对于未分化的学生而言，信息素的味道并不是一件说不出口的秘密。

以前耹瑶还挺介意有人当她的面吃橘子，看着有点自相残杀的意味。后来她倒是看开了，橘子确实挺好吃。

初中升高中的这个暑假，耹瑶的身高和脸算是进行了一场二次生长。

面部的骨相轮廓更加立体，鼻子也变得高挺，下颌线也愈发清晰。身高窜到了170，从远处看，整个人都快瘦成竹竿。小号校服穿着长短不合适，大号校服穿着又空荡荡。

开学前，耹瑶奋斗一个夜晚，改了校服裤子的腰，现在穿着倒没有那么别扭。

从讲台下来，耹瑶回座位。

简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书，眼神落在她的衣服上，随后，两个人看着对方片刻。

“？”耹瑶歪头，回座位坐下，身子稍微向后倾，问简灼，“你干嘛瞅我？”

她差点就不会走路了。

简灼倒还真有空理她，“看你好看。”

耹瑶：“……”

她甩了甩自己的马尾，端端正正坐回去。

快下课的时候简灼走上讲台。

班上一阵骚动。

耹瑶跟着一想，也是，这位神仙在军训前的入学测试中超常发挥断层第一，然后又在军训负重越野时，齐平了军‘队第二的成绩，一瞬间成为一种炙手可热的可塑之才，军训刚结束就被学校塞去省上领奖。

不过这位神仙的自我介绍也算是言简意赅。

“大家好，我是简灼。”

简灼在耹瑶名字下面写好自己姓名后，回到自己座位上。

班级里女生的眼睛眨动频率都快煽动一阵龙卷风。

“好帅好拽我好爱！”

“呜呜是的，感觉上数学课之前看他一眼我就能听懂那些方程式！！！”

“这得是校草吧！是吧是吧！我去贴吧投一票！”

“我也去！给我链接！”

耹瑶前面的一位女生转过头，她今早看见耹瑶和简灼一起进来，于是她问耹瑶：“你和简灼认识吗？”

耹瑶笑着点头：“认识，怎么了？”

“能加一下你微信吗？”

“啊？”

“大家认识一下？”女生有些脸红，“然后能不能给我推一下简灼的微信呀？”

耹瑶思考了一秒，迟疑道，“军训的时候不是建了班群？”

女生也哽住，“他不在群里。”

耹瑶从口袋掏出手机，低头翻找，好像就他一个人不在。

她抬头说：“那我拉他进来，你在群里加他。”

女生点点头，“那也行，谢谢你啦！”

耹瑶笑笑说没事。

因为是前后桌，罗明晨有些话小声说也怕前面人听见，只能低头和耹瑶用微信沟通。

罗明晨：她……该不会喜欢简灼吧？

耹瑶：兴许、也许、可能、是吧

罗明晨：这才开学几天？这么快就喜欢上一个人啦？

耹瑶：现在大家比较喜欢快餐式恋爱，快就完事儿。

罗明晨：「不可以瑟瑟」

耹瑶：？

罗明晨：不能瞎快，该慢还得慢。

耹瑶：这他吗的破路都能开起车（？）

罗明晨关掉手机不说话了，耹瑶却看着那个流鼻血的修狗发呆。

黑色的字也看越黄。

在联想到后面坐着的当事人，脑海中却莫名挑出昨天她将人摁在沙发上的情形……

啪嗒。

一滴鼻血正好滴落在那只「不可以瑟瑟」小狗卡牌表情包上。

耹瑶：“……”

苍天呐！想想都不可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