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雅楼。
“送走”二人后,于筝便坐在古琴前,他一直坐在那里,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
云枫慢吞吞向他靠近,不知道这位爷又想干什么。
于筝动了一下,轻轻眨了一下眼睛。
状似自言自语道:“这么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叹了一口气。
滑落的长发遮住了他脸上的神情。
*
张府被夜色渐渐笼罩,众人如惊弓之鸟一般,紧张望向布满符咒阵法的张府西侧。
他们铤而走险,竟然被这个不知底细的小子说动,在这正厅之中守株待兔。郑关暗暗心惊。
他的眼神也不自觉挪到钟昱身上。
而青年只是端坐在椅子上,品尝着被侍女重新沏的一壶茶。
茶水带着清香,微微苦涩的口感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不喜欢苦的东西,但为了后半夜鏖战,不得不强打精神。
钟昱想起了晌午在云雅楼那一顿 ,比起现在,还是那各色糕点更好些。说起来,那个于公子和他的喜好倒是出奇相似。
就在钟昱思绪飘飞的档口上,阵铃毫无预兆响了起来,众人交换一下眼神,齐齐向布阵那出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院子内并无异常,破败的院子被夜色衬得阴森森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张府下人形容的那些恐怖的景象。
众人簇拥着提着油灯的俊美青年,渐渐地,名为紧张的情绪弥漫在他们心上。
钟昱思索片刻,从袖口中掏出了一只纸鸟,驱动灵力,纸鸟扑棱着翅膀向着某处晃晃悠悠飘去。
“玉昌宗不是以剑修出名吗,你这是……”郑关看到了钟昱的动作,这是什么不伦不类的法术。
“我们玉昌宗,自然不是只拘泥于一类术法的宗门,剑术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项百年传承罢了。”
钟昱在注视纸鸟飞去的方向,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语气轻飘飘的,语气中讽刺之余还报了其当日之仇。
哟,还是个记仇的主,郑关听得嘴角直抽抽,谁要听你宣传你们宗门啊!
钟昱当然晓得那谁想试探他,但那一瞬,想起了老头子摸着胡子,语重心长告诫他的
“如果想招到弟子,就是要夸一夸咱们玉昌宗。”
现在堵住他的嘴正合适,的确有用,钟昱愉悦得勾了勾唇。
“呵呵,叫你到处放狗咬人。”宋知堇乐颠颠跑了过来。
“师兄说的太对了,玉昌宗就是比这些乱七八糟的宗门好!”
来到钟昱身边,还不忘拉踩一番。
此番大胆言论激得其他人脸都是一变,他还乐呵呵围着他师兄露出崇拜神情。
有了这一打岔,紧张气氛消散不少,但众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
不知过了多久,钟昱似有所感。
径直朝着院中最角落走去。
那是一棵凋落的槐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虽说是初秋,但张府上上下下那么多树木,但就属这棵最枯败,散发出一抹腐烂泥土的气味。
那是纸鸟最后的落点。
“这是……”
周沫雪望着那里如有所思道:“这下面有什么吗?”
他们刚刚按照钟昱的计划,将那尊带有张小姐血液的小像作为诱饵,又由她布下困灵阵。
阵铃响,阵法真正施效,与众人料想一样,诱饵消失,钟昱再施法追踪被标记的小像。
但偏偏是地下,难不成是害怕到躲在下面,让他们知难而退?
“喂,你们快看那处!”
就在众人踌躇不前时,队伍最末端的徐常,语气慌张打断他们。
顺着他指着的方向,那处已是火光冲天,照得那片天空火红一片。
这宛如噩梦一般的景象,让钟昱微微一滞,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好像,好像是那云雅楼,下午我们还去了那处。”宋知堇好像才想起来,夸张得张大了嘴。
他的声音唤回了钟昱的思绪,看样子是了。
这突然的情况打断了众人的计划。
徐常也是惊了一瞬,又赶快回神,去完成自己的任务。他不知从何处寻了一把铁锹,一上手就卖力挖了起来。
其他人也在完成自己的那份任务,接下来只能等待,就无事可做,但就属宋知堇最闲,他在钟昱眼前晃来晃去。
“师兄,你说那谁咋样了?”
这话问得很突兀,别人都是在关心地底下是啥,就他剑走偏锋,关注上了走水的云雅楼。
钟昱抱臂倚靠在槐树上,闻言看了过来。
“怎么,他怎么样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这话说得无情,宋知堇噎了一下
他心中叹息,话到嘴边硬是转了一圈:“不知道师兄你知不知道,其实那个……”
不出所料,钟昱提起了兴趣,盯着他,想其继续说下去。
不只是钟昱,另外两个也是嗅到八卦的味道,竖起耳朵,但目光却四处打量,用余光瞥向这边。
“其实就是,那个叫于筝有一件世间罕见的极品灵器,不知有没有损坏啊。”
说到最后他直摇头,微闭的双眼,悄悄打量钟昱脸上的情绪流露。
遗憾的是,钟昱还是无动于衷,他本来就不太相信来路不明的宋知堇。
现在明里暗里其又向他透露于筝。明明之前还不对付呢,现在又帮他说好话,怎么看怎么不对。
所以是什么?他一点都不好奇,真的。
宋知堇做叹息状,又向钟昱挪了一下,凑近了一些。
钟昱也由着他,想看他又耍什么花招。
宋知堇扫了周围一眼,将手放在唇边,压低声线道:“是一把折扇,我也是道听途说,还用它降服一只化神初期的妖兽,保不齐现在那火是他自己放的。”
钟昱向他递了个疑惑的眼神,心想他又不是傻子,干嘛放火烧自己的东西。
“他被困在那了呗。”
钟昱一怔,没过多久,徐常那边好像挖到了什么,铁锹触及一个坚硬的东西,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众人向那深处望去,是另一个匣子,上面花纹繁琐复杂,在昏黄油灯照耀下,散发出诡异的红色光泽。
无一人敢上前将它取出来,他们就大眼瞪小眼,没人想冒着风险打开那只小匣子。
就在其他人僵持不下之时,一道颀长身影向着那个坑走去,青年不紧不慢拿起那个破旧的匣子。
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松松挑开开口,随着“吱呀”一声响,匣子里的景象就呈现在他们面前。
一只锈迹斑斑的铜铃,顶端还用红色丝绸系成了一个结。
钟昱拿了出来,里面没有铃舌,其余地方也是损毁严重,除此之外,小小的匣子中再无其他。
看着他毫不在意危险,轻轻松松打开盒子,还若无其事把那个,不知有没有被邪祟沾染的铃铛,放在手中把玩。
众人只感觉眼前一黑又一黑,这小子那么虎的吗,什么都敢碰。
那个邪祟最后现身的地方挖出来的东西,保不齐有什么。
“走吧,既然已找到此物,这里也不宜久留。”周沫雪在旁插了一句,众人才似有所觉。
阵法坚持不了多久,也只能困住那邪祟一时,她的灵力消耗不少。
钟昱点了点头,本以为今晚会见到那个邪祟,没想到一个阵法就困住了,还留给他们那么多时间挖出邪物,不太对劲。
只要消除的邪物就可将邪祟一并驱逐,这是最稳妥的方法,他们一开始大范围布阵不仅消耗灵力,张府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也会因此遭殃。
离开了那间阴冷闹鬼的院子后,感觉周身都回暖了。众人刚放下一丝警惕,困倦以及身体上的疲惫如潮水般涌。
来到正厅,张老爷等得他们在屋中来回踱步。
看到他们回来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赶紧向前迎接。
但众人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而是将视线落在太师椅上端坐的不速之客身上。
那人一袭火红锦袍,雪白的发丝被一只青色发簪束在脑后,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笑眯眯看向众人。
他身后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青年,竖着高高的马尾,抱剑竖在那里。如果忽略他那一张神情恹恹的脸,就是个样貌顶顶好的青年才俊。
“是他!”宋知堇惊呼出声。
看来他逃出来了,就是可惜了那些梅树,钟昱其实挺喜欢梅花的。
“各位,这位就是莫沂镇云雅楼的掌事,于筝公子。”张老爷连忙介绍道。
“谁不知晓于筝公子的大名,公子可是安茗公主面前的大红人,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郑关向前一步,赶忙搭腔道。
那个劲装青年正在打哈欠,一听这话,动作生生止住了,足足反应了半天,才深深看了郑关许久。
郑关被看得发毛,回味了好几遍刚刚的话,没问题啊。
“昨日,有两位仙长过了询问关于令千金的案件,我对此也颇有微词,又逢住处被毁,只能投奔张老爷您了。”
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似有若无瞟向钟昱方向。
“于筝公子能光临寒舍,真是三生有幸。”
钟昱可不觉得他欢迎,那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于筝不再多言,只是微微颔首,后方的青年会意,不知从那里拿出了一个钱袋。
袋子沉甸甸的,看来有不少。
张老爷乐呵呵接过,又朝他拜了拜。
“不知各位查到什么线索?不妨说说吧,在下也能帮帮忙。”
他俨然一副主人的架势,虽然只是坐着,却依然给人以压迫。
这位与公主关系非同一般,怎么看都是不能得罪的主。郑关连忙向前一步,将事情一五一十道出。
“如此,那匣子可否给在下瞧瞧?”
他转头注视默默在一旁的钟昱。
于筝笑得挺碍眼的其实。
钟昱没答,无视掉其他人异样的眼光,抱臂不紧不慢上前,有些轻佻看向坐着的那人。
“这东西我凭实力得到,你轻飘飘一句话就想坐享其成,是不是不太公平啊?”
他尾音微微勾起,语气透着傲慢,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势。
于筝轻笑一声。
“钟道友想要什么,于某定会竭尽所能满足。”
这么想知道匣子里是什么吗。
钟昱俯下身,直勾勾盯着于筝那双含笑的眸子闪着迷人的光芒,鬼使神差地想起宋知恒提到的极品灵器。
“听说你有一把极品灵器?我就要那个。”
钟昱话音刚落,于筝脸上划过一抹情绪,细细回想起来,像是失望。
啊?所以他在失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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