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上，霍星辰终究没能真的睡着。

闭着眼，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在画廊里，她抓住徐砚清手腕时对方那一瞬间的凝滞，以及自己松开手时，徐砚清那句平静的“没关系”，还有她唇角那抹几乎少见弧度。

她本身长得就美，那一抹笑意，让她看起来少了丝距离感，且更是美了。

她心想，应该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她的美。

心跳，好像从那时起就一直没慢下来过。

她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借着窗外流转的城市灯火，观察着驾驶座上的徐砚清。

徐砚清开车的姿态和她的人一样，端正专注，双手稳稳地扶着方向盘，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显得格外清晰冷冽。

可霍星辰却莫名觉得，此刻萦绕在车厢内的空气，似乎比来时柔软了许多。

“那个……”霍星辰忍不住开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有些突兀。

徐砚清目光依旧看着前方，只是微微偏了下头，示意她在听。

“谢谢你啊，”霍星辰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今天在画廊，还有……之前版权的事情。”

徐砚清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语气平淡：“分内之事。”

又是这句话。

霍星辰在心里撇撇嘴，但这次，她好像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同。

她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心境发生了变化，好像徐砚清那话，不再是纯粹的推拒，更像是不习惯接受感谢的别扭。

她胆子大了些，侧过身，面向徐砚清：“哎，徐砚清，你夸人的时候，能不能别老用‘更具冲击力’、‘体现主动性’这种词啊？听着跟产品测评报告似的。”

徐砚清终于侧眸看了她一眼，夜色中，她的眼神显得有些深邃：“那应该用什么词？”

“比如……‘很棒’、‘特别厉害’、‘震撼到我了’！”霍星辰掰着手指头，眼睛亮晶晶的，“简单直接，多好！”

徐砚清沉默了几秒，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建议的可行性。

然后，她转回头，看着前方，用她那特有的清冷嗓音，不太熟练地重复：“嗯。很棒。”

霍星辰：“……”

虽然语气还是没什么起伏，但这三个字从徐砚清嘴里说出来，杀伤力简直惊人。

霍星辰感觉自己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热了，心跳声大得恐怕整个车厢都能听见。

她猛地转回身，假装看向窗外，用手扇了扇风，小声嘟囔：“……算了，你还是用回专业术语吧。”

太吓人了。

徐砚清从后视镜里看到她通红的耳根和明显慌乱的动作，眼底掠过一丝明显的笑意。

车子平稳地驶入地下车库。

回到住宅，那股属于徐砚清的冷冽雪松熟悉香气包裹而来，但霍星辰却第一次觉得，这个空间不再那么令人窒息。

她踢掉鞋子，光着脚丫踩在地板上，嚷嚷着：“累死了，我要先洗个澡！”

“先把袜子穿上。”徐砚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依旧是指令式的口吻。

霍星辰脚步一顿，回头，冲她做了个鬼脸：“知道啦，徐妈妈！”

说完，不等徐砚清反应，就兔子一样窜回了客房，“砰”地关上了门。

徐砚清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站在原地，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徐妈妈”？这个称呼……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那几乎看不见的一点金红色颜料痕迹，用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等霍星辰洗完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浑身散发着热气和水蜜桃沐浴露的甜香出来时，发现徐砚清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上楼。

她站在开放式厨房的岛台前，正往两个玻璃杯里倒着什么。

灯光下，她穿着柔软的灰色家居服，卸了妆的脸庞少了几分攻击性，柔和得有些不真实，但依旧那么无死角的美，

“给。”徐砚清将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

霍星辰凑过去一看，是温牛奶。

“呃……”她有点懵，“我不爱喝牛奶。”

“助眠。”徐砚清言简意赅，自己端起另一杯，喝了一口，“你今天神经绷得太紧，喝点热的容易放松。”

霍星辰看着那杯冒着微微热气的牛奶，又看看徐砚清平静的侧脸，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她别扭地接过杯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两人就这么隔着岛台，安静地喝着各自的牛奶。

“明天的汇报，”徐砚清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不用紧张。就像今天在画廊调整灯光时那样，相信你的直觉和专业判断。”

霍星辰抬起头，对上徐砚清的目光。

她的眼神很平静，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嗯。”霍星辰点了点头。

她捧着温热的牛奶杯，感觉那股暖意一直蔓延到了心里最深处。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徐砚清，你……为什么会同意让我住进来？只是因为项目吗？”

这个问题在她心里憋了很久了。

一开始她觉得是徐砚清被迫妥协，后来觉得或许有苏晴姐的情面。

但现在，她越来越不确定了。

徐砚清握着杯子的手顿了顿。

她看着霍星辰，女孩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探究。

为什么呢？

最初，当然是出于项目考量，是权衡利弊后的不得已而为之。

但现在……

徐砚清发现，自己无法再给出那个纯粹理性的答案。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就在霍星辰以为她不会回答，有些失落地准备低下头时，听到徐砚清极轻地说：

“或许……也不全是。”

霍星辰猛地抬头，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狂跳起来。

徐砚清没有看她，说完这句话，便端起空了的牛奶杯，转身走向水槽。

“早点休息。”

她说完，便径直上了楼，步伐比平时稍快了一些。

霍星辰站在原地，手里还捧着那杯没喝完的温牛奶，看着徐砚清消失在楼梯转角，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或许……也不全是。”

这句话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低头，看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液体，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越来越大。

最终变成一个傻乎乎却又无比灿烂的笑容。

夜色深沉。

楼上的徐砚清，靠在主卧的门板上，听着自己有些失序的心跳，抬手轻轻按了按依旧发烫的耳根。

而楼下的霍星辰，则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两圈，把脸埋进柔软的布料里，却掩不住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名为“心动”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