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回剧组了,最近也没有再用药……”
拐角的卧房里,张阿姨时而情绪激昂,蓦地又喃喃轻语,举止相当神秘。不知她在同谁讲电话,紧张过度到忘了关门。
宋好喜偶然途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虽然不过是些只言片语,但她整个人莫名的难过。
张阿姨说的是阮轻栩吗?
满腹疑惑,注定无解。
宋好喜迅速敛神,接着便带哟宝下楼遛弯。
黄昏日落,一人一狗,彩霞绚烂。
清风吹拂,三五成群的学生补课归来。熟悉的蓝白校服,落寞孑行的清窈孤影,瞬间触发宋好喜久远的记忆。
初遇阮轻栩时,她才十二岁,对方也不过十六。
那年,宋好喜就读的那所集小初高为一体的宏利学校,忽然空降外地转校生阮轻栩。不到一周,对方便因过分美貌孤傲,在这所以严格管理、高升学率闻名济市的学校扬名。
令人惊悚,阮轻栩讨论度大到不可思议!
以宋好喜为例,她无论在家里还是学校,都逃不过阮轻栩这三个字。
茶余饭后,身为班主任的妈妈会情不自禁的夸新学霸。一朝返校,不过走廊透气,却见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挤成一团交头接耳……
可舆论的中心,始终不肯将目光游离半分。她总摆出副冷傲神色,不合群至极。放学背着个大吉他,独自穿过银杏林,而后消失在弦歌湖畔。
黑发红唇,浓睫蒲扇,侧颜如玉。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她,其中有嫉妒者,年纪虽小,话很恶毒。
在背后屡屡糟弄她,言辞切切地说她父母离异,本人看似高高在上,其实风评很差,以至于亲外婆都懒得管她。家里人将她视作垃圾,丢在这里不闻不问。
当然也有爱慕她的,在彷徨不安中为之担忧。
总之,时隔经年,宋好喜依旧记得那间空无一人的教室。
记得那个皮肤白皙,容颜绝美的少女。
她长身玉立,明明看上去很温暖,却眼神淡漠,软唇微抿,凛冽地立在碧窗前。
遽得跑错教室的宋好喜满头大汗,四目相对的一刹,心跳加速到颤栗。良久定神,她才扬起头娇憨的自报家门:“同学你好,我是六年级三班的宋好喜!”
“我不太好,宋学妹。”阮轻栩嗓音清冷,漠眸深幽。
第一次遇到能把话接这么尬的人,宋好喜怔在原地,眼底流露出一丝恐慌:“怎么办?要不要把个脉?”
宏利校医出了名的厉害,中西结合,尤擅望闻问切。
第一次见到能把话回这么怪的人,阮轻栩一瞬沉寂,凝着那张切切实实关心她的小脸,表情玩味:“你来!”
宋好喜直接急出一身汗,六神无主的退步,错愕地望着那支即将伸到面前的白皙皓腕,连连退步:“学姐真会开玩笑,我哪里会,我是让你去医疗室!”
阮轻栩无声冷睇,盯的她脸色发白。
……
再度重逢,阮轻栩坐在校长办公室的黑皮转椅里,长腿交叠背对着她。
“小学妹,我们见过的!”
椅子缓缓转过来,那张隽秀完美的脸,宋好喜当然记得。
在宏利,谁人不识高中部的阮轻栩。她本人,以及她颇具传奇的身世成为学校最大的焦点。
只是,即便阮轻栩曾短暂借住在宋家,宋好喜和她的关系也不亲密。印象里,为数不多的几次单独相处,她们都不欢而散。
讨厌,争吵,嫌怨,均爆发在初一的暑假。
那年她生日的愿望是,再也不要看见阮轻栩!
谁知天意弄人,兜兜转转,她们竟缘分颇深。
“汪汪汪……”
脚边哟宝毫无预兆地大叫,骤然唤回宋好喜的注意力。
原来天色已晚,华灯初上,灯影昏黄。
百感交集的宋好喜,蹲下抚摸着哟宝的小脑袋,兀自慨叹:“宝贝要天天开心,幸福快乐呀!”
月末,宋好喜满怀信心的赶赴江宁拍摄vlog。
江宁美如画,境内多连绵青山,姑茨山更是涧深溪潺。
宋好喜和小帅一合计,拍什么美食日常,不如把主题设为“跋山涉水”录,以慢行记录的方式介绍祖国大美河山,日后还可以做成系列专辑。于是他们先在落日余晖里环山骑行,接着又清晨爬山。
“小帅,你包太重,水壶我来帮你拎吧!”
宋好喜轻装上阵,装备也相对轻巧。
“这可不成,我的水壶至少两斤。”
纵使累的气喘吁吁,小帅也不愿劳烦宋好喜。彼此僵持,宋好喜索性建议休憩。他们旋即席地而坐,丝毫不在意形象。偶有路过的游客,大家抬眸相视一笑。
“好喜,你究竟住哪儿啊?”百无聊赖,小帅好奇心作祟。
公司有很多新人,但就属宋好喜最有话题。因为她的合同始终没人打听得到,除此之外,她连常规培训都不用参加。日常上下班打卡,不住公司宿舍,甚至人力阿君几乎成了她的专属……
所谓三人成虎,公司里逐渐传出各种猜测,更有甚者笃定宋好喜是一把手宋总的私生女。
“我寄住在学姐家,具体位置就不说了,反正也快离开了。”
宋好喜直言不讳,勾唇会笑:“你们真八卦,是不是怀疑我来历不凡。”
见她如此爽朗,小帅贱兮兮地回道:“大聪明,你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吗?”
“莫不是富二代……”
“比这吓人,都传老宋是你爸。我就说怎么可能,你俩颜值悬殊的南辕北辙。”
“欸,我要有这么富的爹,可不得全款拿下明珠翡翠。”
“明珠翡翠啊,我魂之所在呐!”
作为海市数一数二的知名楼盘,阮轻栩所居的大平层也隶属旗下。
常言道明珠翡翠,成功之家。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必须干一杯!”宋好喜举起矿泉水,率先一饮而尽。
小帅则表情苦涩,举壶长叹,边喝边委屈:“你们住明珠翡翠不过世俗,我心心念念只为阮阮姐——”
“谁?”宋好喜腾空一跃。
“还能有谁,阮轻栩,我星光四射的阮阮姐。”小帅兴奋的手舞足蹈,语气里难掩敬慕之情。
“你认识阮轻栩?”
“别说你不认识!”
宋好喜神色不自然地嘟囔:“当然听过,你何时结交的大明星?”
“谈不上结交,我不过是阮阮姐的粉丝。以前她帮助过我们家,成为粉丝后还鼓励我,她人真的特别好。忍不住了,好喜,我必须向你安利,加入我们后援会吧!”
为了更大程度的争取宋好喜,小帅还特意讲了他和阮轻栩的过往。
小帅呢,原名齐帅,出生在贫穷偏远的西部山村。从小父母早逝,跟着年迈的爷爷奶奶讨生活。小帅爷爷是个手艺人,很会编当地的特色竹笼。老夫妻俩为贴补家用,时常到几十里外的风景区售卖竹笼。
有一年冬至,爷爷奶奶为减轻孙子负担,寒冬腊月里,凌晨四点多就赶早去卖货。由于下过雪的山路格外难行,背着大笼子的爷爷竟脚底打滑跌倒在了石牙子上,额头渍血当场昏厥。无助的奶奶,嗓子都喊哑了。老人急的团团转,跪在路边苦苦哀求。
然而很长时间过去了,始终无人问津。就在奶奶最绝望时,有个年轻女孩从黑色轿车里走出来,简单过问便将爷爷送到了当地医院。
年迈的爷爷奶奶,此前去过最大的医院就是镇卫生所,所以奶奶既心疼爷爷又发愁医药费,愁的直掉眼泪。
回廊空荡,抽噎不止。那个女孩静静地坐在一旁,默不作声中递着纸巾,而后悄然离开……
“你知道吗?她不但支付了所有账单,甚至临走前还给我们留了两千块的过年钱。那年除夕,我家头一次置办年货。”
小帅眼睛通红,哽咽地对上宋好喜的泪目,抽噎不止:“要不是在医院看到她的签名,以及后来阮阮姐做了艺人,我们还不知道要去哪儿报恩呢!”
“果然是阮轻栩……”宋好喜轻声道。
“去年毕业,我阴差阳错做了自媒体,手头宽裕后就将爷爷奶奶接到海市了。只是两个老人每天念叨,让我不要忘了阮阮姐的大恩。所以我齐帅立志,誓死捍卫阮阮姐。”
光影罅隙,绿意葳蕤,年轻的面孔坚定熠熠。
宋好喜神情恍惚,遥想此刻阮轻栩在做什么。
“你们都会越来越好。”
“嗯,祝我们心想事成!”
闲聊以打气结束,唏嘘怅惘的两人,收整完继续徒步。
傍晚他们蹲在民宿剪视频,气氛正愉悦,小帅忽然掩唇惊呼:“我的天,阮阮姐从威亚上摔下来了——”
“什么,我看看!”
宋好喜头皮瞬麻,伸臂将小帅的手机抢了过来。
#艺人阮轻栩重伤急诊#
#房嘉阮轻栩#
#高冷女神为爱折腰#
“我得去看看她。”反正离得不远。
宋好喜失魂落魄的将手机还给小帅,这种时候身为学妹,且寄阮之下,她义不容辞。
理智尚存的小帅,拧眉相劝:“江宁离剧组确实不远,但咱们去了也没用。作为粉丝,眼下咱们不能添乱。我刚给她工作室发了私信,不知她能不能看到,相信一定会平安无事。”
谁不爱阮轻栩,小帅非常理解新入坑的宋好喜。然而即便他作为阮轻栩某平台的大粉,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联系对方。
魂魄归位,宋好喜身子都有些发软。她这个笨蛋,差点就暴露了。
“你说得对,不过热搜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阮轻栩是为了救房嘉摔伤的吗?她们俩果真如传言中那般!
小帅极为动容:“阮阮姐舍己救人,房嘉瞧着就特别善良,还是平易近人的国民女孩。不管如何,阮阮姐总算不是一个人了。我刚看粉丝群里的路透,房嘉还在医院守着阮阮姐呢!”
阮轻栩自出道以来,除了为工作宣传互动,鲜少有来源可靠的绯闻。这次和房嘉传得沸沸扬扬,也不见她澄清说明,更别提她工作室雷厉风行的处置。因此,不仅路人相信她们俩是真的,就连阮轻栩的粉丝也开始信服。
宋好喜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梨花带雨的房嘉,紧拥着一闪而过的阮轻栩。
亲密无间,举止暧昧。
“那就好。”宋好喜异常酸楚。
“等我联系上阮阮姐,回头必须恶补下房嘉的资料……”
“小帅,我出去散步,晚饭不用等我了。”
视频委实剪不下去,宋好喜“啪”地合上电脑,攥着手机离开了。
他们住的民宿,出门就是涂江。白日山清水秀,夜幕雾霭低沉。
宋好喜心事重重,无头苍蝇般沿着曲径漫步。期间她给亲爱的姥姥发了很多风景照,还接了老妈的关怀电话……
然而思来想去,忙来忙去,她还是悄悄给大学好友发了求助消息。
【好喜欢】晴晴,在干嘛?
【晴宝】还能做啥,和你聊天呗!
【好喜欢】油嘴滑舌……
【晴宝】您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快说,有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让我围观。
【好喜欢】呃……晴晴,你姐谈恋爱会影响你的心情吗?
【晴宝】庄嫂摔碗表情包
下一刻,语音立即响起。
“宋好喜,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是嫌她巴掌不够响吗?”晴晴的愤怒隔空都震耳欲聋。
“我这不随口一提。”
“少在姐妹身上找乐子,话说去海市工作的怎么样,我最近成天刷到你欸!”
“那只能说明你关注姐,工作还凑合。”
晴晴冷哼一声,忍不住继续追问:“你有姐?姐还谈恋爱了?吹牛不打草稿。”
“当然有,不是亲的,但目前关系还不错。”宋好喜支支吾吾。
“那人家谈恋爱关你啥事,你这是咋了,有意见?”
“不是意见,有些失落——”
“出息了宋好喜,我才发现你这丫头占有欲这么强。”晴晴毫不客气地怒怼。
宋好喜大脑轰然空白,顿了顿:“其实我们关系一般。”
“一般你都这样了,不一般的话,那你岂不要横刀夺爱。让我猜猜,对方该不会是你之前说的学姐吧?”
晴晴太会联想,简直让人无法招架。慌促无奈,面红耳赤的宋好喜只得光速挂断。
竭目远眺,她愁眉苦脸的深呼一口气,彼时来电乍响。她低头一瞥,竟是学姐阮轻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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