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锦怔怔然盯着大门许久，那是向导素传来的方向。

此事冲击力之大，让江锦足足花了数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惊慌地看向博格，刚要报告，却看见博格不知从哪儿掏出来一瓶啤酒，找了个阴凉的位置，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

江锦连忙跑过去，“不、不好了……！”

见他连滚带爬的模样，酒精上头的博格哈哈大笑，“哪里不好，好得很！”说着，他从旁拉过一张小板凳，还拍了拍，“来，快坐，陪我一块儿喝酒！”

人命关天的事怎可怠慢，江锦急道：“我闻到了向导素的味道！一定是有向导混在队伍里跟着进去了！”

仿佛听到了惊天的笑话，博格放声大笑，“孩子，你别逗了。哪有向导会想不开往森林跑的，他不想活了吗？”

在双子圣所后山经历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回想起森林植物千面丁的狡猾与凶悍，江锦一时哑口无言。

为再确认，江锦抢了点精神力提升嗅觉。那股气味已是若有若无，但他还是精准捕捉到了，“我真的闻到了！”

在酒精作用下，博格的脸涨得酡红，情绪变得比翻书还快，破口大骂：“我闻不到，你闻得到，你的意思是我的鼻子还不如你吗！”

江锦无意挑战高阶哨兵的权威，只好服了软干巴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江锦一脸呆样杵在那儿，博格面上又雨过天晴，招呼他坐下，“别往心里去哈，我这人说话就这样，改不了！”

上级阴晴不定又盛情难却，江锦只能坐下来，婉拒道：“我还没到二十岁，不能喝酒……”

好在博格也没有强求，“哦哦哦，那没办法了。”他拿手肘撞了撞江锦，开玩笑道：“等你到年纪了，记得来找我喝酒啊，哈哈！”

江锦艰难地赔笑，同时小心翼翼地呼吸，避免博格身上的酒气影响他的思考。

又被人踩了一脚的江锦内心毫无波澜，很快便得出结论，博格一定撒谎了。对江锦来说，那堆防护服无异于毒气炸弹、生化武器，于博格而言只会更甚。

看博格轻轻松松游刃有余的模样，他应该在这岗位上呆了很久，且从未出过事故。那么，他几乎不可能花费精力调整嗅觉，肯定图方便，从一开始就屏蔽掉。

所以他不可能“闻不到”，因为根本没有在闻。

可这时，博格一番话，又让江锦动摇了。

见江锦沉默着，博格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们年轻人就爱较真，这么说吧，也许确实有股味道，但不是向导身上发散的，是从森林里飘出来的，那些变异怪物你懂吧，它们会有什么味道都不稀奇！”

最后，博格还表扬了下：“你第一次来这儿，对陌生气味有警觉，是好事！说明你有在认真工作！”

说罢，博格又放肆大笑着，仰头痛饮起来，这醉醺醺的人口中一番话，竟然思维清晰、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信服。

博格笑饱喝足了，便拉着江锦谈天说地，一个大叔一个小伙，主动权自然在年长那位手中。从怎么讨好上级才能平步青云走上阳关大道，到老婆要找贤良淑德大家闺秀，博格进行了全方位的深刻指点，听得后辈一愣一愣的。

江锦强颜欢笑，笑得脸都僵了，只管一味点头。然而，或许应了博格那句“爱较真”，江锦还是保留了自我判断。

同时，他想起了张束的忠告，并将此铭记在心。不用在口头上争个明明白白，等下午队伍回来，真相自会揭晓。

在这首都与森林的接壤之处，人烟稀少，到处光秃秃的，能看得太阳从东升至西斜。约下午五点时，博格沉浸在酒后余韵里呼呼大睡，江锦找了一堆小石头在地上摆图案解闷。

就在这时，队伍回来了。拱门后传来了咚咚的响声。

江锦没有操作大门的权限，对博格又喊又推，期间那拍门声愈发急促，许久后博格才醒来。他眼皮都没睁开，歪歪扭扭地走过去，全凭肌肉记忆把门打开，里面的众人终于出来了。

他们迫不及待地把防护服脱掉，有人闷得大汗淋漓呼吸困难，有人只出了一层薄汗，谁中途脱了防护服一眼便知。

博格来回走了几圈，脑子清醒了不少，朝众人喊道：“找到目标踪迹或是能提供线索的人，过来我这边汇报。”

说罢，他转头望向江锦，正要吩咐，发现这小子已是一头扎进人群中，仔细检查有没有枝叶花瓣之类的异物粘在防护服上。

江锦手脚麻利，一边收拾防护服，一边提升嗅觉使劲嗅闻。

一吸，恶臭熏天，江锦差点吐出来，可他咬牙忍住了，二吸，脑浆沸腾，他一个白眼就要栽倒在地上，可他拼命站住了，三吸，鼻子好像有点习惯了，四吸，鼻子开始麻木……情况比他想象得要严峻得多。

博格瞥见江锦脸上五颜六色的精彩极了，走过去扶住了他，笑呵呵地说：“小子，还想着早上那件事儿呐？”

博格的酒气扑鼻而来，江锦实在受不了，捂住口鼻，满脸发青，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行吧，那你慢慢找。”博格索性随他，又对围观的众人道：“其他人差不多可以走了，任务书记得随身携带。明天委托结束再结算工资。”

众人听令一哄而散，留下一地脏兮兮的防护服。江锦忍着恶心嗅完最后一件，“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他没有找到和那股陌生气味相同的味道，博格说得是对的。

此时的江锦花光了精神力，虚脱无力地坐在地上，胃里正翻江倒海，身上还脏兮兮、臭烘烘的，狼狈极了。

博格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笑道：“没事哈，年轻人多尝试多碰钉子是好事。把衣服都收好就回家吧。”

不可否认，博格的话吹散了江锦心头的不甘与迷茫，让他郁闷半消。

博格比江锦认识的任何人都要好商量，起码这一次，他终于可以有始有终地完成一项委托了，相较之下，一场乌龙逗博格一笑，又算得了什么呢？

江锦屏住呼吸点点头，下一秒，终于没忍住奔向厕所，无助地呕吐起来。

翌日，江锦重复着流程，把防护服从仓库里拉出来，帮众人检查完防护服后，时间一到，博格便在前准备把门打开。

仿佛一切都与昨日无异，甚至包括那股浅淡的气味。

江锦：“！”

江锦立即警觉起来，朝博格大喊，“等下！不要开门！”

然而此时，门已被完全打开，队伍开始有序前进，有人已经走入了隧道中。江锦救人心切，只好气冲冲跑到门前，阻拦就要探身进入的人。

本来，博格觉得江锦乖巧又卖力，想着明天去金诚为他美言几句，可现在他一副莽撞冲动的模样，还冲破队伍，引起骚乱，真是让人印象大跌。

眼下，江锦已经把好几个人从里拉了出来，像从衣柜里找衣服一样，掏出这件不合心意就随手一扔继续掏，好几人被摔在地上，倒了一片。

“够了！”博格盛怒，一手抓住江锦，使劲把他推倒，顺势把门一关，“你发什么疯！”

“我闻到了向导素的味道！”江锦摔倒在地，吃了一嘴土，边吐边咳，急切道：“那人肯定进去了！得快叫他回来！”

再有趣的笑话听第二遍也变得不有趣了，博格怒极反笑，“我昨天怎么和你说的！”

“哪个向导脑子里进水跑森林里去啊！你吗！还是你！”博格一边说，一边无差别扫射其他人，吓得众人大气不敢出。

可江锦坚持：“可我是门还没打开时闻到的，说明不是森林里传出来的，就是向导素！”

普通人不会发觉，但江锦留意到，博格身上的精神力正集中于他的鼻尖，很快，博格严肃道：“我没有闻到有什么向导素。”

闻言，江锦与博格四目相对，而前者一脸空白——怎么可能？即便是现在，江锦还是能捕捉到一丁点气味的踪迹，身为高阶哨兵的博格，怎么会察觉不到？

难道，真是他错了？

见江锦低下头，满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博格“啧”的一声，“再给我添乱，我会让裴会长把你赶出去！”

再拿不出证据来，江锦承受责骂，无言以对。

众人见状，原来是虚惊一场，难免不满埋怨几句难听的话。有人询问博格是否可以继续进入，博格便再次把门打开，大家依序进入。

短短数分钟，像是儿戏般，拱门开了关关了开，博格在这岗位呆了十多年，从没碰上如此贻笑大方的事情。

见江锦瘫坐在地上灰扑扑的模样，博格又感到有些于心不忍，把孩子从地上拉起来。

“好啦，我刚才只是想吓唬吓唬你。”博格又问道：“你昨晚没睡好吗？脑子这样不清醒。”

江锦借力站起身，沉默着不答话。博格不会知道，一切都是因为他休息得不够好。

他昨天吐得天昏地暗，从边界处吐完还不够，回宿舍继续吐，把余下的补剂吃光光，直到半夜才歇下，一早起来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谁想，只打了个哈欠的功夫，对精神力的控制稍稍松懈，像是有意和他玩捉迷藏一般，那一缕似有若无的气味又出现了。

想到这里，江锦心中的疑惑又油然而生，他无法反驳博格，又倾向于相信自己的嗅觉与判断。

可在理智上，江锦又宁愿相信，是自己错了，那样就不会有人因此出事。

江锦边讪讪想着，边把身上的灰尘都拍干净，半晌过后，总算整理好情绪，他向博格郑重道歉，满嘴都是自己的不是。

孩子满脸真诚，博格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拿了酒也迟迟没喝，“算了，这事就让它过去了，我保证不投诉你，啊。”

江锦刚要展露笑颜道谢，却不想拱门后传来了密密麻麻的拍门声，还拍得一个比一个响，门后还传来闷闷的呼喊声：“快开门啊！快、快开门啊！”

距离队伍进入才过去不到一个小时，这么快就回来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两人连忙走过去开门。不想，门一开，众人就争先恐后，叠罗汉似地倒了下来，差点没把两人也压在下头。

博格连忙退开，“你们怎么回事！”

有人从人堆上滚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到博格的脚边，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搂住了他的腿，他的头盔滚落在地上，整个人发型凌乱、慌张不已，他哆哆嗦嗦地说：“森、森林植物，杀杀杀普通人了啊啊啊！”

笑鼠今天涨收又又又又是0呜呜呜呜

我的心就像广东突然温度骤降的天气一样——刮风下雨又冷又萧瑟[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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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捉迷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