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被一片铅灰色的阴霾笼罩。
操场上,往日热闹的景象不再。体育课的同学们不再追逐打闹,篮球架孤独地矗立着,篮板也失去了光泽。跑道上,几个学生缩着脖子,脚步匆匆,沉闷的空气仿佛让他们的动作都变得迟缓。
教学楼的走廊里,昏暗的光线从窗户透进来。校园里的绿植,也被阴天影响。翠绿的叶子失去了生气,低垂着脑袋。花坛里的花朵不再娇艳,像是被抽走了颜色。只有偶尔吹过的风,轻轻拂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教室像是被炸开了锅,喧闹声此起彼伏。彩色的折纸飞机在半空中肆意穿梭,偶尔有几架“坠毁”在课桌上,引得周围同学一阵哄笑。几个男生簇拥在一起,争执着昨晚球赛的精彩瞬间,双手在空中比划着各种夸张的动作,面红耳赤却乐在其中。女生们则三两成群,分享着最新的明星八卦,清脆的笑声如同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
在这一片欢腾之中,有一个人的身影缺与这喧闹格格不入。他身形单薄,像是被这热闹的浪潮遗忘在了角落。张啸声。他的的眼神空洞而茫然,毫无焦点地望向窗外那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可他却似毫无察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课桌上轻轻敲击,一下又一下,节奏紊乱,像是在寻找着某种缺失的韵律。
身旁的女孩。甄鸾凤总是悄悄将目光投向他。她的眼神里满是关切与担忧,白皙的手指反复地捏着衣角,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甄鸾凤张了张嘴,像是要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被她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她在心里默默组织了无数次语言,那些安慰的话语在舌尖打转,却始终没能冲破那层无形的阻碍。她只能暗自懊恼,埋怨自己的胆小与怯懦,只能一次次用眼神传递着自己的心意,希望少年能有所察觉。
两人暗自神伤的一幕,被坐在教室另一旁的短发女孩尽收眼底,她的眼睛像饿狼紧盯着猎物一般死死地盯着张啸声。
上课了。老朱依旧迈着凛冽的步伐,大踏步走进了教室。
老朱环视了一周,沉思片刻,说:
“张啸声你换位置,嗯,挨着彬霜霜坐。”
张啸声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又有一丝伤感,随即又恢复了空洞。
听到这话,甄鸾凤的心猛地一沉,她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张啸声,眼眶瞬间泛起一层雾气。
张啸声面无表情,
“好。”
同时,短发女孩彬霜霜满眼欣喜。
“这节课下课就换。”
张啸声依旧没有情绪波动,
“好。”
“不行!”甄鸾凤急切大叫了一声,全班的同学都盯着甄鸾凤,鸾凤努力让自己平静的说:“老师,不能让张啸声换位置,我们学习上能互相帮助。”
老朱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这是班级整体的安排,要顾全大局。我自有我的安排。”甄鸾凤张了张嘴,还想再争取,喉咙却像被堵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了,上课!”老朱开口说道。
众人都翻开书本。
甄鸾凤满心焦急,双手紧紧揪着衣角,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她心里明白无法改变,可又万分不舍。她努力想压制心里的无尽的委屈,却还是无济于事。她改用手用力的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不发出声音来。
甄鸾凤低着头。泪水不受控制,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课桌上摊开的书页。
打湿的字,
一个是爱…
一个是离…
张啸声注意到了鸾凤的异常,但他压制住了想去安慰的躁动,只能无神的盯着黑板。
对不起,啸声!我没用,我不能给你帮助。
对不起,鸾凤!我没用,我不能给你关心。
…
“下课。”
教室里爆发出喧嚣。甄鸾凤趴在桌子上,教室的喧嚣此刻似乎被一层无形的膜隔绝在外,只剩她独自蜷缩在这方小小的悲伤天地。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像是寒风中一片将落未落的枯叶。
她双臂交叠,紧紧地压在课桌上,额头深深地埋进臂弯里,仿佛这样就能把整个世界都挡在外面。几缕发丝从耳后滑落,肆意地散落在桌面上,随着她的抽泣微微颤动。泪水不断地从指缝间渗出来,在课桌上晕染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张啸声整理书本,搬开桌子,发出沉闷的“吱吱”声,每发出一声,都牵动着两人的心。
张啸声背着书包,吃力的搬动着桌子。
“我来帮你吧。”张啸声寻声望去。
她逆着光走来,及耳短发利落而张扬,碎发在风中肆意飞舞。冷艳的脸,本以为是座拒人千里的冰山,可当她抬眸与你对视,嘴角忽然轻轻一勾。那笑容像是破晓的第一缕光,瞬间打破冷冽气场。眼眸如幽深得不见底的寒潭,此刻却因笑意泛起粼粼微光,高挺鼻梁下,淡粉色薄唇弯出恰到好处的弧度,不带丝毫讨好,清冷又勾人,叫人看一眼就再挪不开目光。
“好,谢谢。”张啸声没有拒绝这份好意。
彬霜霜自然的取下张啸声的书包,单肩背在自己的身上,还抱起书桌上的书本,往自己的位置上走去。在转头的前一刻那双清冷的眼眸还死死地盯着张啸声。
张啸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系列操作弄得很不好意思。他转头看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鸾凤,又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新同桌。无奈叹息一声,抬起桌子艰难的向前走。
张啸声收拾好一切,转头发现彬霜霜一直玩味地看着自己。
“谢谢哈,彬霜霜。”
“叫我霜霜。”
“啊?”张啸声被弄得手足无措,“这样怕是不合适哟。”
“没什么不合适的,我只允许你一个人这么叫我,叫我霜霜。”
彬霜霜饶有兴致的紧盯着张啸声。
“不行。”张啸声感觉脸颊被她盯得发烫,移开凳子跑了出去。
彬霜霜看着张啸声落荒而逃的背影,
暗暗说道:“等着吧,张啸声,你总有一天会属于我的。”
…
一连过去了几周,在这些日子里,张啸声都躲着甄鸾凤走。
甄鸾凤,她远远瞧见那个熟悉的身影,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满心欢喜地加快脚步,朝着他走去,还不自觉地理了理鬓边的碎发,想要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他面前。
可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脚步顿了一下,随后竟猛地转身,朝着相反方向匆匆走去,动作慌乱得有些狼狈。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抬起的手也尴尬地悬在半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愣在原地。
他在疏远自己,她感觉到了。
有时他们在狭窄的过道,擦肩而过。甄鸾凤紧盯着张啸声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见一丝的变化。张啸声却依旧冷着脸,连眼神都没向这边偏移一下。甄鸾凤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来气。
但她没有丧失信心,重新整理好心情,鼓足勇气,主动坐在张啸声旁边。
她的满腔热忱迎接她的却是无尽的沉默。
甄鸾凤局促的坐在张啸声的旁边,欲言又止,双手撕扯着衣角。张啸声则紧盯着面前的书本,感觉身旁没有鸾凤的存在一般。
“那个,啸声哥,这周五,我们一起回家吧。”甄鸾凤忍不住主动开口。
“不了。”
“为什么!”鸾凤狂热的心被一盆冷水浇灭。
“有事。”张啸声面无表情。
她不敢相信这般冷酷无情的话会从一直对自己关怀备至的啸声哥口里说出来。
“为什么!”甄鸾凤大声质问道,她已经快要被张啸声逼得要崩溃。
张啸声没有想好理由回答,只能用沉默做着回应。
“因为啸声哥要送我回家呀。”彬霜霜来到两人面前。
甄鸾凤一脸不可置信。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甄鸾凤双眼通红,眼眶湿润紧咬着嘴唇,死死地盯着张啸声,她想张啸声牵着自己的手,斩钉截铁告诉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张啸声依旧沉默。
他的不回应,在她看来就是默认。
“起来吧,这是我的位置。”彬霜霜得胜的说,言语间满是嘲讽。
甄鸾凤没有说话,在眼泪夺眶而出的前一秒飞奔出了教室。
张啸声此时卸下一切伪装,心疼的看着甄鸾凤离去的背影。心如刀绞。又看着前排的贾宽扭过头来,心满意足一般摆正了自己的坐姿。
隔墙有耳。
张啸声此时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甄鸾凤跑到了无人的洗手池无助的号啕大哭。她一把接一把的接水呼在自己脸上,眼睛被冷水迷的生疼睁不开眼。
此时,豆大的泪珠不受控制地滚落,如决堤的洪水,在她满是泪痕的脸上肆意纵横。哭到深处,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紊乱,胸腔剧烈起伏,时不时发出抽噎的声响,像是被悲伤呛住了咽喉。
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双膝痛哭。周围的一切都被她抛诸脑后,整个世界只剩下这汹涌的悲伤,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里,无法自拔。
“怎么了,鸾凤。”这一声春风般的话语。
甄鸾凤抬头一看,朦胧中,
“啸声!”甄鸾凤一把抱住了他,细密的睫毛被泪水浸湿,像挂着晨露的花瓣,微微颤抖。小巧的鼻子因为抽泣而泛红,粉嫩的嘴唇轻轻抿着。
晶莹的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滴落在她身前的衣服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轻颤的双肩,宛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花枝,让人看了,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丝丝怜惜。
甄鸾凤咂巴着双眼,
“潜龙?”
甄鸾凤尴尬的松开了紧抱着的双手,用指尖擦拭掉落的眼泪。
张潜龙看着楚楚可怜哭的梨花带雨的甄鸾凤,心疼不已。
“怎么了 ”张潜龙关心的询问。
“潜龙,啸声哥不要我了。”甄鸾凤带着哭腔可怜兮兮的说,刚逝去的泪水,又不受控制的从眼眶里钻出来。
“怎么会这样?”张潜龙十分惊讶。
在他的认知里,张啸声是把鸾凤捧在手心里的人。
“是…是真的,啸声哥肯定生我气了…我…我真的好没用…他遇到困难…我…什么忙都…都帮不上。我遇到困难他都会…挡在我的前面。呜呜呜。”甄鸾凤一抽一抽的,大口喘着气。
张潜龙看着甄鸾凤满脸的泪痕,满眼柔情又带有几分心疼。
张潜龙看着甄鸾凤掉落的泪珠下意识伸出手,用食指指背轻轻的为她拂去。刹那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的眼中,盛着无尽的心疼与关切,那目光犹如春日暖阳,试图驱散她心中的阴霾;她的眼眸里,还残留着未干的泪花,氤氲着迷与委屈,却又在与他对视的瞬间,涌起一丝别样的慌乱与触动。
时间仿若在这一刻静止,窗外的鸟鸣声、远处传来的车辆喧嚣声,都渐渐隐去,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那交织在一起的炽热目光 。
张潜龙站起身来,伸出手,那双手宽厚而温暖,
“走,我带你离开。”
他的话语温柔却十分有力量,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
甄鸾凤望着那只手,迟疑了一瞬,她盯着张潜龙那双温和而又坚定的眼睛,心里也立马安定了下来。她抿着嘴轻轻的微笑。她伸出了自己的手。他紧紧握住,稳稳地站起身,用力将甄鸾凤拉起。那一瞬间,像是挣脱了黑暗的枷锁,将她拽进了有光的世界 。
…
“张啸声,我们来聊聊。”
“谁?”
“张潜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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