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支起木窗,言可盯着那口古井失了神。
若如推断那般,查漏为起,补缺为后,那么她查着漏洞之时,便是她该‘献祭’之日。如此,她必须抢在任务漏洞出现之前,判断主线任务因当出现的时机,抢于之前想出解决方案。
“师傅,言姑娘同你讲了什么?”孟云乐收着伞,眼中好奇难以掩饰。
言可倒了杯茶,淡然道:“少问。”
她以为孟云乐会追问些什么,然而对方却是出奇保持着沉默。
密密细雨下着,沉寂中,孟云乐忽然开口,“师傅,你有没有觉得这事对您来说有些熟悉?”
“例如这井,这事情脉络?”
“为何熟悉?”言可怔着片刻,答。
这话……实在太过无厘头,但若换种角度思考,对方难道知晓自己身份?
“无事,只是我感觉这事莫名熟悉了些,倒像是经历过一般,可能是在哪个话本子上见着过吧。”孟云乐和煦一笑,“师傅降妖除魔,真是厉害。”
言可盯着他,不知为何,却是盯出了几丝厌恶与烦闷。
“应当的。”她淡淡道。
大公子死去的消息很快于府外传开,李府哭嚎连天,言可静静看着家仆们来回奔波着,大夫人梳了髽,趴于棺椁前,泣不成声。
李府家主眼眶含着泪,“不瞒二位,我早便知这府中有妖,城里城外就只有这么几家有头有脸的府邸,哪会有那么多巧合。”
“但我总想,如此多道士与捉妖师在,又有许姑娘镇场,这妖物断不敢作祟,谁知……哎。”
“若你于知晓府中存妖时,及时阻止大公子作恶,事情或许还有丝转机。”言可漠然,“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节哀。”
孟云乐接过丫鬟递来的赏金,视线于言可和李府家主间来回切换。
李府家主没有说送,言可也未说要送,就这么带着赏金果断离府。
乌金西坠,为喧杂的街道增添几丝金光,层楼叠榭,人声喧嚣。
出了李府,系统并没有强制言可做些什么。但言可知道,系统不会给她过多时间溜达,下一站,或者下下站,这所谓的主线任务一定会出现。
是完善男主的人设?还是某起案子的缘由?言可不解。
若是真与剧情相关,那便麻烦了,原主的戏份于井后下线,也就是说,她所能看到的情节,仅止步于主角被冤魂撕碎那段。
……所以引发主线任务的契机到底处于哪里?
正想着,身侧却突袭来猛烈一撞,言可下意识抓住伸只腰间那双手,不料,那手同泥鳅似的,滑溜几下游出掌心。
矮小的身影慌忙逃离,言可摸回腰间,皱眉:“钱袋。”
好似话还未说完,身旁人便立马窜了出去,甚至还未等言可反应。
一张瞬移符,言可冲于孟云乐之前,“你,留于原处,我去去便回。”
偷钱袋事小,若是以此为诱饵,引两人前往,那事可便大了。
她可以放弃追去,可此袋中装着两人全部家当,若丢了,他们或许便得双双搁城门上喝西北风去。
再瞬移,言可已然处于城外,李府位于城郊,举例城门最近,而离这城门不远处,便是一大片矮小密林。
挑开枝叶,言可警惕向前,身后却似有身影略过,她佯装不知,继续前往,那阵骚动愈发强烈时,她快速转身,瞬移降服。
那是一张饱经风寒的脸,眼珠黄浊,皱纹似一坨揉皱后摊平的纸。
“拿出来。”言可厉声。
也是这时,手中玉镯忽地发亮,那张干涸发白的唇一张一合,“道友,你这钱袋,是阵。”
言可蹙眉,却见老者眼中光亮一点点消散,七窍流血,最后于手下无了生机。
伸于老者鼻前的手收回,言可一点点掰开对方指头,直直看着那暗紫色云纹样式的钱袋。
尸体发冷僵硬,皮肤略微发黑,死了应当有一定时间了。
言可神情严肃,若如此,必定是遭人控制,故意引她将视线转移这钱袋之上。
但左看右看,却也未发现不对之处。
钱袋没有术法存在,花纹也正常……想着,言可嗅着几分铁锈腥味,再往下一望,发觉是血,满手猩红的血。
眼睛瞬间瞪大,言狂人见老者胸前一黑洞窟窿,血便是从中汩汩流出,不出片刻便染得几处土地鲜红。
死者身上并未存于妖气,莫非是系统?但若系统想引她快些进入剧情主线,为何要通过残害人物角色昭告于她?
这剜心之举……倒是与百年前那场杀人蝎之案极其相似。
这百年杀人蝎之案,便是源自于一起掏心死尸,不过这死尸并非人,而为妖。
而这始作俑者,不过便为一杀人幼蝎,因过度吸食人魂,一时间妖力大增,竟是无妖可敌。
言可的母亲便为此场案件的死者之一。
黑寡妇于□□过程中,为了支撑卵囊发育,会通过食用伴侣达到此项目标。
言可出生前便丧去了父亲,而杀人幼蝎突如其来的袭击,使得她于世上唯一一丝依偎之处消失于世。
而为何说这场案件每位百年大妖都会知晓,只是因那段时间,只要是修为超过百年的妖,都死于此蝎之手,无一例外。
现今百年之妖,至亲多多少少都死于这场案件。
但于言可斩杀杀人幼蝎后,这案却很快淡出众妖视线,至于为何这杀人幼蝎会吸食人魄,为何屠杀四方,又为何取其心肺,竟是一项未解。
孟云乐不知何时追了过来,扶着树干气喘吁吁,眼睛却在见着言可那双沾满血液的手后瞪得老圆。
言可将沾了血的钱袋朝他抛去,“不会蠢到觉得我杀的他吧?”
孟云乐摇头,视线逐渐下移至死者胸前血窟窿,“方才于城内,我便想同师傅说,此人无心。”
他接着道:“师傅,此案蹊跷。”
言可望去,道:“为何?”
“这案同十年前连环起的案子一模一样!”孟云乐神色愈发不解,却不自主流露出几分恐惧。
“十年前?”言可疑惑。
“十年前京中便有剜心一案,不过只是几起,但因剜的都是富商贵族,所以闹得特别大。”孟云乐道,“但很快却又平复下去了,没有由头,毫无逻辑。”
“师傅?”见言可沉默,孟云乐轻轻晃了晃她的肩。
剜心一案……此案于妖界百年前出现一起,十年前又于人界出现,当真如此巧合么?
而要说言可与这世界线互相关联之处,便是约摸为这起剜心之案。
系统需利用自己填补的空缺,理应便是此案源处。
言可道:“你可知那剜心之案于何处发生?”
“京城。”孟云乐迅速答道。
望前望,一连串血色足迹延伸远处,言可顺着寻去,于那挺拔树干下停住步子。枝叶繁茂,支干粗壮,中央空了大洞,边缘突兀割断干裂树皮。
血迹便是于这处戛然而止。
言可一顿,先是拽住孟云乐的手腕,迫使对方止步,“停。”
往前再迈几步,成堆尸体现于视野中,言可探查片刻,再向前。
白骨,蛆,血液,腐烂的肉块堆积于一块,发了臭,她捂着鼻,脚尖踢落头骨。
……这树洞中,密密麻麻堆积的,均为剜心之尸。
孟云乐已在一旁傻了眼,言可打量几番,狐疑探着。
洞内并无妖力存留,而这尸山上的部分尸体,溅洒至洞壁的血液却还鲜红,死亡时间并不长。
摸着树上粘附血迹,身后忽地一声惊呼,是孟云乐的声音。几乎下一瞬,言可毫不犹豫朝声音源处转去。
身后早空无一人,孟云乐的惨叫声仍于密林回荡,言可顺着声音移去,湍急的河流涌动,见着抹水蓝色云纹锦衣袖冒于水面之上。
“师傅!”那声音断断续续,无法拼凑完整一句话,言可移至河岸,正诧异着,对方却伸出了手。
不料,想象中带有温度手并没有回握,言可蹙着眉,竟是犹豫了几秒,等再抬眸,人早就冲远离了。
棉衣吸着水,湿漉漉粘附于身上,额前狼狈耷拉着碎发,一旁的言可显然也没好到哪里去。
她不会避水符,会的只是江湖上捉妖师常使的那几种符咒罢了,若不是之前印象,她连符咒都不会使,更别提画符。
并且,蜘蛛对于水还是有些敏感的。
目光转回身侧之人,言可问:“你于那河流十万八千里远,你到底怎么瞬移过去的?”
先前她也探查过,这附近并无妖气,若无妖,这人倒也是奇了怪了,怎的一下子给溜达了过去。
“刚刚……刚刚有道黑影闪过,我下意识就跟着去了,结果追到河岸跌下河了。”孟云乐擦擦额前水珠,脸颊不知是被何物撞着了,红了一大块。
这事蹊跷,但似于主线无关,言可倒也未过多追问。
“跟你说了留在城里别动了。”言可扭着宽大衣袖,大滩水坠落,温热皮肤逐渐将贴附其上的冰冷面料炽得滚烫,她的神情愈发不耐。
但抬头,望见孟云乐满脸歉意,言可火气虽胜,却也无处可发,便也只能吞下口怨气。
“回城。”言可无法忍受这身衣服,咬牙道。
孟云乐急忙起身:“好,好的。”
瞬移所能传梭的距离顶死十几公里,若说直接传于京城,做不到,且传送路程越长,使用者的心神亏损便越大。路他们定还是要赶的,不过现在这种状况……或许有些吃力。
可再回这城门,言可却是觉出几丝不对味。
方才出城门时,虽说进出人数不多,但却也是稀拉散着几个,现今,天都未黑,却是一人未见。
正奇怪着,这才刚迈步入城,问题似乎便迎刃而解。
穿过紧密团于在一起的百姓,言可目光停留在那被圈于人群中央的尸体。
一具心肝皆剜的、富商的尸体。
那双眼睛已经浑浊,血丝爬向瞳仁,双眼瞪得突出,不偏不倚地,竟是朝着两人的方向望来,神色惊恐,像是遭恶鬼索了命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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