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走了谭正肖那个蹭吃蹭喝的叫花子,杜寒沙用纸袋把抽屉里剩下的红枣全部打包了起来,封上袋子口放在桌子上,打算等会儿带给陆与荣。
老郎中人老了,觉少,一大清早的就起床了,站在院子里打太极。
不过杜寒沙可没空陪他在这儿打太极,他走过去靠在一边,单刀直入的问:“师父,李府的开药记录在哪里?”
老郎中动作稍显滞涩,他看了眼杜寒沙,似是疑惑的问:“我老糊涂了,你也老糊涂了不成,为师何时做过开药的记录?”
杜寒沙笑道:“师父,一大把年纪就别嘴硬了,有没有这东西,您不比我清楚吗?”
“都说儿女是债,没成想徒儿也是债啊。”老郎中敲着腰,慢吞吞的进了屋。
老郎中床底下的虽说也是之前的开药记录,不过那些都无关紧要,真正是这镇子上杀人不见血的买卖,都被他放到了另一个隐秘的地方。
他指使杜寒沙打开衣柜,在衣柜顶端的夹层里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
藏得可是够隐蔽的。
杜寒沙感慨,他上次给郎中收拾衣服,竟然都没有发现夹层在头顶。
“可别说是我给你的啊,千万别说啊!”老郎中难得孩子气的嘱咐道:“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折腾了。”
“放心吧,师父。”杜寒沙翻看起来,嘴上敷衍道:“我看完就给您还回去了,这事儿除了咱俩,没有第三者知道。”
老郎中气愤徒儿的敷衍,独自坐在一旁生闷气:“拿走吧,这东西万一被别人发现,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还不如推到你头上算了,省的让我天天担惊受怕的。”
“这可是您说的啊。”杜寒沙找到了想要的答案,顺手牵羊把册子塞到了袖袋里,“那我可就拿走了啊?”
“回来!”看着杜寒沙毫不留恋的出门,老郎中着急忙慌的叫住他说:“为师还没吃饭,快去给为师做饭!”
杜寒沙不赞同的看他一眼,说:“我给您泡壶红枣茶,您再去街上买两个大包子,这一顿丰富的早饭不就有了吗?何必再开火做饭呢?”
老郎中白他一眼,赶苍蝇似的赶他走,说:“滚滚滚,使唤你还不如使唤街口的那条黄狗。”
杜寒沙谦逊的说:“师父,肉包子打狗,才是真的亏本买卖。”
告别老郎中后,杜寒沙在门口碰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思雅乐脚踝受了伤,肿的跟萝卜一样,行动都困难,谭正肖在一旁扶着她,关怀备至的嘘寒问暖。
思雅乐很是不耐烦谭正肖婆婆妈妈的样子,全程冷着脸,活像被别人骗走八百万的样子。
见到杜寒沙出来,谭正肖说道:“正好,你来帮她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大事。”修道之人的骨肉坚韧,杜寒沙瞧了一眼见没有伤到骨头,便没这个耐心给她看伤,说:“你来这里是干什么的?”
思雅乐路上听谭正肖说了最近的线索,虽然她很瞧不惯杜寒沙,但也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硬邦邦的说:“据我所知,有好多路过上街镇的旅人都失踪了。我这个身份的父亲也同样失踪,我是追查着他的线索而来。”
“哦。”
思雅乐他们的故事线目前都是有关人口失踪的事情,跟李府八竿子还打不着。但如果故事线即将迎来收束,他们这些人的线索收集才至关重要。
毕竟,李府的事情,快要告一段落了。
回到李府,陆与荣还躺在床上睡的不省人事,就连杜寒沙的进来的动静都没察觉。
杜寒沙放下手里的红枣,继续查看册子。
李老爷在郎中那里开了两次杀人不见血的药。第一次是在十二年前,为突然怀孕的二夫人准备。第二次则是在几天前,为三夫人准备。
同时,李老爷还常年在夫人们调理身体的药里掺杂别的药物,致使女子不能怀孕。二夫人的孩子之所以能生下来,是因为二夫人喝了不少这种药,身体产生了一定的耐药性。
秀秀之所以痴傻,便是因为胎里被药性刺激,险些没命所致。
杜寒沙把这几页记录撕下来,准备等会先去敲打一下二夫人,看看能不能探听出来什么消息。
“回来了?”陆与荣摸到身旁冰冷的被窝,终于舍得睁开睡眼。
杜寒沙看着他脸上睡出来的印子,感慨他还真是心大。
孩子的祈福做完了,但老道他们并没有要离开李府的打算。有好几次,陆与荣都撞见他那个傻大个师兄不停的往李府当中搬运什么东西。
“我们先去找二夫人?”陆与荣吃着枣,征求杜寒沙的意见。
在他们都翻看过册子之后,那本册子也同样的变成了一把钥匙,归属于杜寒沙。
看来,钥匙是机缘,也是线索。
杜寒沙点头,带着他来到了二夫人的别院门口。
正巧,二夫人牵着秀秀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准备把秀秀送到大夫人那里。
“哟,两位道长。”二夫人停下来,说:“一大早的,这是要去干嘛?”
杜寒沙冷冷道:“有些事想要问夫人,不知方便吗?”
二夫人把秀秀交给婢女,自己请他们进入别院。等到三人都在桌边坐定的时候,才徐徐开口问:“是什么事情?”
杜寒沙拿出那几页记录纸,把它放在二夫人的面前,以实际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二夫人只是扫了一眼,并未表现出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这下能确定了,杜寒沙说:“看来二夫人对此并不意外,想来是早就知晓?”
二夫人把记录纸推回去,说:“秀秀生下来的时候身上有诸多淤青,我曾私底下找过郎中,他们都说这是药性所伤。从那一刻起我就对老爷为何没有子嗣的事情产生了怀疑。”
陆与荣不解的问:“那你就不怨恨他吗?如果李老爷不给你吃这些药的话,秀秀本该平安无事的长大。”
“平安无事的长大?”二夫人自嘲一笑,语气讽刺的说:“但凡秀秀不曾痴傻,是断然活不到今天的。再说了,我就算怨恨他又怎么样?几十年的夫妻了,早就被命运捆绑的密不可分。”
二夫人看着窗外的蓝天,叹息道:“我现在就希望秀秀能够平安长大,我已经亏欠她太多了。二位道长,若是无事,还请离开。”
杜寒沙:“……”
静坐半晌,二夫人丝毫没有再透露任何消息的意思。
杜寒沙他们铩羽而归,无奈之下只好起身离开。看来今天选择二夫人就是一个错误。本以为二夫人比大夫人多出一个软肋,会更好的拿捏,没想到正是这个软肋,反而成了二夫人的牵绊。
陆与荣悄摸摸的看着杜寒沙冷到结冰的脸色,心中不由觉得好笑,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杜寒沙的脸上看见吃瘪的神情。以往所有人都怕他,恨不得竹筒倒豆子的把知道的事情全说出来,现在遇到了天不怕地不怕的二夫人,终于碰了壁。
“把你脸上的笑收一收。”
“啊?这么明显的吗?”陆与荣捧着笑酸的脸颊,故作矫情的说:“对不起啦,实在是想起了好笑的事情,忍不住唉。”
杜寒沙看了眼乐不可支的陆与荣,磨了磨牙说:“忍不住就想点难过的事情,中和一下你那幸灾乐祸的笑。”
“对了,我去后厨让他们做几个小菜,中午去给师父他们搞一个鸿门宴。”陆与荣拽着他的袖子,问:“你说我师父做了有损阴德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没什么,就是剥离生魂养小鬼罢了。”杜寒沙轻描淡写的说:“他随身携带了好多小鬼,这些小鬼以怨气为食,可以窃取别人的运势。”
陆与荣了然道:“你是怀疑,李老爷拜托老道用三夫人的孩子,给他做小鬼吗?恰巧之前二夫人也说过李老爷是在老道的指导下一夜发家,这是否也是养小鬼的功效?”
“或许是。”杜寒沙剑眉蹙了起来,他说:“还是有些不对劲。如果只是单纯的养小鬼,为何会有这么大的怨气?而且那些被藏起来的玉女像,又是什么作用?”
“我们去李老爷的屋里找一找不就好了。”陆与荣不以为然的说:“如果找到了他养小鬼的证据,也算是一个进展嘛。如果没有找到,那刚好是排除了一个错误的选择,我们就可以专心思考,老道和李老爷要这么多的怨气到底干什么用。”
杜寒沙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跟着陆与荣率先来到了后厨。
后厨花园里压着一块脏兮兮的石头,陆与荣瞧见了底下露出的一截纸,戳戳杜寒沙的腰窝让他去拿过来,自己继续跟厨房大妈讨价还价。
杜寒沙一脚踢开石头,夹起纸抖开,仔细的端详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跟时代脱节的老古董。
陆与荣最终跟大娘谈妥了事宜,顺带讨要了一个白花花的大馒头,掰了一半给杜寒沙,自己三下五除二的吃掉了馒头。
“英语专八的陆与荣,这是英语四级的谭正肖给你的信。”
“什么啊?被你说的这么神秘。”陆与荣接过纸,打开的一瞬间就被四仰八叉的笔画刺痛了双眼,定睛思量半晌,才把这张纸挪正。
他面露难色,带着征求意味的看向杜寒沙,有些不确定的问:“……谭正肖的英语四级,是小学四年级水平的意思吧?”
杜寒沙:“不好意思,我没有学过英语,我甚至连拼音都不认识。”
“真的假的?”陆与荣震惊道:“我怎么看不出来你这张冷脸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话说你九年义务怎么学的,连拼音都不会?”
“谁给你说我经历过九年义务?”
“嘶——”陆与荣倒吸一口冷气:“我自己想的,因为你看上去很有文化的样子,没想到是个广义上的文盲啊。”
杜寒沙威胁性的捏上了他的脸,揪着他的脸颊往两边拽,拽的陆与荣说话都直漏风。
“我看看,谭正肖是想说,队伍里有三个身强力壮的道士失踪了。”陆与荣仰头看着他完美的下颌线条,嫉妒的直流口水:“那三个道士还是踢猫的同伴,果然人以群分啊。”
杜寒沙在陆与荣衣领上蹭掉指尖的一点口水,反驳说:“人不一定以群分,就好比我不是你们这样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废物一样。”
“哪有!”陆与荣据理力争的反驳:“我还是分得清五谷的。”
杜寒沙挑眉质疑,说:“那你说说,五谷是什么?”
陆与荣一时语滞:“呃……让我想想,我可不是不知道,我只是暂时想不起来而已……”
说到后来,陆与荣已经在杜寒沙的目光中心虚的闭了嘴。
好吧,在他看来,想不起来跟不知道确实没有多大的差别。
“对了!”陆与荣一拍手掌,说:“我们有必要提醒一下他们钥匙已经出现的事情。反正钥匙大家各有各的,也不担心会发生抢夺,在这点上我们是不存在竞争关系的。”
“的确。”杜寒沙赞赏的摸了摸陆与荣的脑袋,和蔼的说:“不愧是小陆,真乖。”
陆与荣一阵恶寒,嫌弃道:“好恶心,求你别这么讲话。”
他问大娘要了一根炭笔,以专业的英语八级水平写下了有关钥匙的事情。谭正肖看不懂也没关系,反正有思雅乐在他身边。思雅乐作为净道宫的继承人,英语水平想必能跟国际化接轨吧?
有了这层不确定因素,陆与荣只好再用拼音写了一遍,这才放心的捡回石头,压在下边拍拍手走人。
眼看快到中午,老道也快带着傻大个去吃饭了,他们还没能去三夫人那里询问相关的线索。
陆与荣说:“既然这样,那三夫人就交给你去打探消息,我去套老道的话。如果能顺带问清楚李老爷每日的行程就好了,这样还能方便我们进一步去李老爷房中的打探消息。”
杜寒沙首肯的说:“知道了,小心点,那个老道贼的很,你别露了马脚。”
“放心吧,把他们灌醉就好了。”陆与荣拍拍胸脯来彰显自己的男子气概,说:“我在他们眼中的形象就是爱闯祸的小弟子,偶尔好奇一点深宅大院里的事情,不会太出格的。”
杜寒沙面上不显,却还是对陆与荣的做事风格有些不放心,便打算快速解决三夫人,然后回来帮助他。
趁着还有一点时间,陆与荣摸到了李府后院,也就是梁秋他们日常干活的地方。
监工先去吃饭了,梁秋不用在装模作样的干活,很是放松的坐到门槛上摸鱼。
“梁秋。”陆与荣把他们叫了出来,因着时间的原因长话短说:“钥匙已经出现了,多留意你们周身的物品。还有就是我们已经找到了线索,打算抽时间去李老爷房中一探,到时候需要你们从旁协助。”
陆与荣语速快的惊人,莫名的带起了梁秋的紧张感,他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放心,我们这里没有什么危险,你们要注意别暴露了自己。”
“嗯。”陆与荣嘱咐道:“千万不要对任何有关小孩子的东西做出伤害的举动,那样会触动墓室的禁忌,招来墓室规则的处罚。”
任意远紧接着说:“说起来这个,昨晚梁秋的玉手链又碎了一颗。我们起床后,发现窗纸上全是干涸的血迹,想必跟我拿走了那块碎玉有关。”
陆与荣思忖道:“可这并不是致死条件,说明你们的所作所为并没有触及墓室的禁忌,而是触及到了别的禁忌,所以才招来了怨气。我们的方向,是没有错的,那些碎玉,就是沾了怨气的玉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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