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窥视金鱼的生活,却在它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夏日清晨的灼烫的阳光挤进窗帘的缝隙中,肆无忌惮的骚扰着被子中蜷缩着不愿醒来的人类。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尽职尽责的记录着流逝的时间,以危险的红色数字呈现在一方小小的显示屏上。
“滴滴滴——滴滴滴——”
一只手从严实的被窝里伸出来精准的按停了聒噪的闹钟,他捂着脑袋坐起来,露出陆与荣那张睡眼惺忪的苦瓜脸。
这是他来到小世界的第二天,任务只有简单粗暴的两个字——上班。除此之外,梁秋他们还没出现,就连杜寒沙也没一点踪迹,唯一见到面的,就是在同一个公司里当保洁员的思雅乐。
是的,思雅乐是保洁员,而他是秘书招聘的秘书,专门养老总那条千金的鱼。每月拿着三千五的工资,虽然在这个二线城市有点艰难度日的意思,但好在活计非常轻松。父母临走前还留下二十万外加一套单身公寓,省去了他有大开销以致饿死街头的可能。
陆与荣穿好衣服顺带做上早饭,速食面点外加两个水煮蛋,等他洗漱完成,再用热水泡一杯速溶咖啡,一顿简单糊弄的早饭就可以下肚了。
收拾好出门才七点半,远比上班规定的打卡时间早出一个小时。即便如此,拥挤如春运火车的地铁,还是牢牢的挟持住陆与荣,让他赶在迟到的边缘线上出了地铁站。一路小跑的进入公司打卡,包裹严实的西装革领下已经出了一层薄汗。
思雅乐比他更累,看到陆与荣上班时,她已经拎着三大袋垃圾下了楼,哀怨的瞥了一眼陆与荣,摇头叹气的去垃圾场给垃圾分类。
老总千金的鱼就在他办公室外边的墙角,一个硕大的玻璃鱼缸看上去华贵的能豢养美人鱼,毫不夸张的说,这个鱼缸比陆与荣的工位还要大得多。其内的假石头、珊瑚水草等一应俱全,却只养了一条孤零零的金鱼。
市面上最常见的红色金鱼,五块钱就能在街边买两条。就是这么一条普通的金鱼,老总上个星期刚把它从花鸟市场买回来,这星期就聘请了一个专门的闲人来喂养这条不足食指长的金鱼。
有钱人清奇的脑回路让陆与荣有了工作的机会,因此他更是尽心尽力的饲养着金鱼,每日喂食的量都要用分析天平称量,精确到小数点后四位,误差在0.05之内才能够投喂。
当然,陆与荣不会这么尽心,这些都是老总死死按着他肩膀下的命令。
看到老总的那个眼神,陆与荣觉得自己好像也成为了鱼缸里的金鱼,被这么阴鹜执着的眼神索取着价值。
今天金鱼的状况不是特别好,停留在水草中,食物投喂下去也不为所动。陆与荣心惊胆战的喂了鱼,坐到鱼缸后边的工位上,整理表格的间隙时不时的抬头看看这条鱼。
光亮的玻璃在白炽灯的照耀下会映射出别的景象,有时陆与荣看着游动的鱼,就与玻璃缸上自己的面容对上了眼。恍然间他会觉得,这条鱼说不定也在如此的窥探着他这个人类的生活。
表格整理完,陆与荣便打印出来递给秘书,谁知秘书如临大敌的后退一步说:“你自己的活,自己去给陈总。”
“好吧。”
陆与荣只当他犯懒,便叹了口气,自己走到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玻璃与指节的碰撞清脆悦耳:“陈总,表格整理妥当了,我给您拿进来?”
陈总略有沙哑的声音穿透玻璃,清除了陆与荣敲门声的余韵:“有劳,拿进来吧。”
这还是陆与荣第一次打量总裁级别的办公室,就装潢而论绝对比不上鱼缸的一半豪华。而且奇怪的事,办公室用的是玻璃板隔开,方便老总观察员工的工作状态,但陈总像是害怕被观察一样,用百叶窗将玻璃遮挡的严严实实。
在他看表格的间隙,陆与荣决定坦白一点自己的工作,琢磨着措辞说:“陈总,那条鱼好像不太活泼。”
陈总算是个年轻有为的人物,不过28的年纪就当上了这个部门的一把手。长相虽然也不差,但看着就跟整容失败了一般,面部肌肉不知为何有些僵硬。
“没事。”陈总头也不抬的核对完表格,放在不甚重要的那一堆文件上方,说:“可能是水里氧气密度低了,通点氧气就好了。”
陆与荣在短短数十秒内记下了办公室的一些细节,一口应下陈总的嘱托:“好的,情况有好转会通知您。”
等到陆与荣转身出了门,陈总才抬起头,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把陆与荣签字的那一页撕下来,珍惜的夹进了手边的书页中。
给金鱼插上氧气管,在咕噜噜的水泡中,金鱼总算是愿意动弹,在水草中找寻着鱼食。
“小金鱼。”
陆与荣隔着玻璃点了点它灵动的身姿,叹息一声回到工位上发呆。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给小金鱼添过一次食物后,陆与荣麻溜的收拾东西下了楼。
思雅乐结束了一天的劳动,十分贤者的靠在大厅的柱子上,看着匆匆下班的人脸上挂着喜悦的笑。
“有什么发现吗?”陆与荣把她叫到了保洁室,倒上一杯枸杞水慰问思雅乐。
思雅乐生无可恋的摇摇头:“这就是自由玩耍的后果。胡柴扉那张嘴就没有一个字靠得住,说好的三天,结果一天半就把我们召回到了小世界里,连墓室大门都没能看上一眼。”
陆与荣也叹口气,失落的说:“是啊,现在连墓室主题是什么都不知道,简直是两眼一抹黑。我还正在午睡,谁知道一觉醒来就变成了社畜。”
“这么大个二线城市,找人简直比登天还难。”思雅乐缓过劲来,脱去一身保洁服,说:“故事线还没开始发展,暂且稳重,千万不要让自己身处险境。”
没了杜寒沙寸步不离的照看,思雅乐还真不敢担保这几个大学生的人身安危。
“我知道。”陆与荣脖间挂着玉佩和护身符,其实并不怎么害怕:“这个小世界的电子设备可以正常使用,我建个群聊,找到谁就把谁拉进群里。”
夏日的暑热在傍晚中无限暴涨,一出门就熏蒸的陆与荣出了一脑门的热汗。溜着树荫走了两步,陆与荣便瞧见穿着手工定制西装的陈总推着小电驴从停车棚里出来。
“要搭便车吗?”
面对陈总的礼貌问询,陆与荣慌忙拒绝:“不了,我家住的远,还是坐地铁方便一点。”
陈总似乎有着驾驭烈日的本领,在高温下也没能融化他的冰块脸,保持着精英得体的风范跨坐上小电驴,一拧把手冲了出去。
天气的热夺走了陆与荣对生活的热情,图方便打包几个清淡凉菜,陆与荣的糊弄晚饭便有了。
陆与荣的单身公寓可没有物业这一说,脏乱差是一字不漏的沾满,唯一的优点便是要价不高的居住费用。安置在城郊结合处的单身公寓,似乎是电影中那些反派藏匿的地点,三教九流的人物如同潮水般在这所公寓中更迭。
钉子户陆与荣对这里还是有些亲切感,起码父母将房子装修的很温馨。
门口的地毯卷了边,陆与荣还以为是哪个邻居蹭到了,用脚扒拉平地毯,一只幼小的橘猫暴露在视野中,抬头喵喵叫了两声。
橘猫不过两三个月大,浑身脏兮兮的,尾巴光秃秃的像个耗子,估计是被哪个手贱的给剃了尾巴毛。
橘猫不怕人,缩成小小的的一团更显得瘦骨嶙峋,几乎能够数得清背部皮毛之下有几节的脊柱骨。它仰着头冲陆与荣喵喵叫,似乎在恳求收留。
陆与荣叹了一口气,伸手捞起这只脏小猫,进屋后反锁了大门。
拆快递的盒子还没扔,铺上一条柔软的毛巾,陆与荣暂且把小猫放了进去。他掰着小猫的嘴,看到了里边白白的乳牙,便决定给它煮一点鸡胸肉。
剁的很小块的鸡胸肉掺了点西蓝花煮的烂成糊糊,趁热在碗里打入一个鸡蛋清,和在一起搅拌均匀后装进小盘子里。陆与荣牺牲了自己喝咖啡的小勺子,边吹边搅拌的端了出去,却发觉猫猫蹲在茶几上,嘴里叼了一张纸。
陆与荣小小的感叹一声:“这年头流浪猫没点手艺还不好找铲屎官吗?吃饭前居然还知道给自己擦擦嘴,真乖。”
陆与荣不甚在意的把餐巾纸从它嘴里拿走,放在一边呼噜一把它毛茸茸的脑袋,挖了一勺肉泥送到猫猫嘴边。
橘猫“邦”的给了他一拳,爪子按着餐巾纸拉长音喵了一声。
“不讲猫德。”陆与荣顺着它的意思拿起餐巾纸,看到上边小猫留下的清晰抓痕组成了一个“杜”字。
橘猫爪子碰了碰纸巾,在陆与荣诧异的目光中点了点自己。
“……杜寒沙?”
橘猫喵了一声,点头回应。
“……”陆与荣端着烫手的碟子,只觉得脑汁都被烘干了,现在怎么也转不动。好在他还有些理智,起身拿来一部按键手机,开机后摆放在橘猫的面前:“你打出你的名字,我就相信你。”
老年机的按键个头大,适合橘猫没有手指的毛绒绒小爪子。橘猫非常熟练的给手机解锁,三两下调出编辑信息的界面,在陆与荣双眼的注视下打字:我是杜寒沙。
“……”
浸润在沉默中的陆与荣费力消化着屏幕上闪烁的几个字,随后一拍脑门,颓丧的倒进后边的沙发里,“完了,杜寒沙变成了一只还没木瓜大的奶猫,毁灭吧,这破世界。”
倍感震惊无望的陆与荣还是没有忘记喂饭,等橘猫的肚子吃的圆滚滚后,陆与荣一把捞起猫,坐到了书桌后边。
打开电脑的陆与荣把键盘推给橘猫,严肃的说:“证明你自己是杜寒沙。”
橘猫人性化的瞥他一眼,甚至用两只前爪抱住鼠标新建了一个文档,打开后甚至编辑了段落的模式,非常正式的选择了首行缩进2字符。
其实到橘猫创建文件夹的那一刻,陆与荣就已经相信了这是杜寒沙,他之所以没叫停,不过是恶趣味的想看奶猫打字。
如果能录个视频就最好了,嘿嘿……
橘猫哪里知道陆与荣正笑的猥琐,他还在跟硕大的键盘搏斗,来回盯着键盘和屏幕,打出了让陆与荣无语的答案:我是基佬。
杜寒沙还特意的给“基佬”二字标红,放到最大给陆与荣看。
“真行,变成猫了还不忘坚守基佬的本心。”陆与荣拽着把他拢到了手心里,说:“看来很有必要给你做个豪华绝育套餐。”
小橘猫的花纹橘白交织,橘色全部覆盖在背部,脑袋的正中央还有一块圆溜溜的橘色花纹,看上去就像是白猫带了个橘皮小帽子。
“你是附身橘猫,还是变成了一只橘猫?”
杜寒沙委屈的用爪子敲出两个字:变成。
陆与荣啧啧称奇:“本体居然是大橘吗?看不出来啊?怎么尾巴秃了,被人欺负了吗?”
杜寒沙点点头:早上来找你,你不在。被邻居小孩抓到,用脱毛膏给我的尾巴脱了毛。
“……”陆与荣对楼中的熊孩子很是无语,但也不好找上门闹,只能宽慰杜寒沙道:“没事,猫猫就是这么一种可爱的生物,哪怕你是一只秃毛猫。”
第二间墓室开始,更新频率会降低,但不会断更很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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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缸中金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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