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负雪看向封澄:“怎么处理他。”
眼见着戏服男子一副癫狂不已的模样,封澄沉吟片刻:“把人送到陈家去关着,然后去调京城天机师,把这事移交过去。”
陈絮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封澄:“你不杀我?你竟然不杀我?”
“杀了你做什么,”封澄冷冷道:“你是人,要**的,具体判处,自有京城天机院的处理。”
赵负雪压下呵呵冷笑的陈絮,陈絮狰狞大笑:“来不及的!三日后龟祭,鬼门必然大开,无论是谁,都阻拦不了!”
封澄很头疼地道:“这位公子,我不知你召回的已死之人是谁,也不知你与陈家有多大的仇怨,单单只问你一点——那个已经死去的人,当真愿意重归于世吗?”
赵负雪静静地听着封澄的声音,手下按住陈絮的力度却狠绝。
“既为生者,就不要妄自打扰死者的安宁。”说罢,封澄挥挥手:“走吧,赵公子,我们把人送回陈家山上。”
听到陈家两个字,陈絮又拼命地挣扎起来,赵负雪啧了一声,抬手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削在了陈絮的后颈上,他两眼一翻,当即不省人事了。
陈氏山庄已为龟祭之事忙得团团转,连在山庄前守门的人都比平常少了许多,为首几个弟子见封澄与赵负雪押着人上来,忙上前道:“封姑娘好!这人是……?”
她道:“你们陈家平常管事的是哪个?”
几个弟子对视一眼。
封澄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这人是宝华楼的幕后黑手,陈家死人都是出于他手。”
众弟子皆是一惊,随即面有愤慨:“原来如此!姑娘随我来,家主虽然近来重伤不掌事,但这种凶徒落网,是一定要上报家主的!”
陈絮早在半路上便醒了,听见陈风起重伤,他古怪地笑了笑,封澄听见他轻轻地说:“报应。”
虽然在陈氏山庄待了些日子了,可封澄还是头一次来到陈风起所居住的颛安峰,三人与闻声赶来的陈家众管事在门口等了些时候,便听到里面的通传:“进来吧。”
或许是重伤的缘故,封澄一进陈风起的主屋,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药味,她有些疑惑地抽了抽鼻子,莫名觉得这药气好似和她师尊身上的味道相似。
难道说,疗伤之药,大都是通用的?所以味道便会一模一样?
坐在主座上的陈风起看起来是个颇为憔悴的中年人,他的皮肤是发沉的古铜色,一头灰白的长发束得一丝不苟,眼睛不大,倒是精光熠熠。
封澄心道:“久违了。”
陈家人将宝华楼之事详细告知,陈风起半睡不睡地听着。
他重伤未愈,好似懒得看陈絮一眼,掀起眼皮便挥挥手道:“既然如此,拖下去,处以极刑,枭首示众。”
众人齐道一声是,上来就要拖陈絮下去,陈絮被按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目光中的恨意仿佛刀锋:“陈家主这些年,看起来过得也不好。”
哦?
陈风起好似笑了一声,他低下头看了看陈絮:“我得好不好,与你有何关系?”
陈絮道:“你低头看看,还认不认得我这张脸?”
听闻此言,封澄有些好奇地探了头,赵负雪道:“你听起这些八卦来,倒是很热情。”
封澄低声道:“你知道人世间四大乐是什么吗?”
赵负雪:“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封澄神秘兮兮地道:“错,一是看乐子,二是看大乐子,三是看别人家的乐子,四是看别人家的大乐子。”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赵负雪脸一黑,转过头去,当即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他长这么大,修学百家之言,头一次听见有人八卦得如此堂而皇之,还搞出个四大乐来,他想了想,又无语地回过头道:“油嘴滑舌,巧言令色,教你的先生一定吃了不少苦。”
如果说是赵负雪的话,的确是吃了不少苦,封澄很赞同地点了点头,就当他说的是赞美了。
堂前的二人还在对峙,陈风起眯了眯眼,定定地看着堂下的人:“哦?是你?”
陈家人皆是一愣,似是没有想道陈家家主竟和谋害陈家人的凶徒是旧相识,正当众人骇然不已时,少年口中的话却令众人更加地难以接受了。
“是我,父亲。”陈絮冷笑道,“我还活着,你没想到吧?”
这句话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皆议论纷纷:“家主还有个儿子?没听说啊!”
“……这个倒是真有,不过都是早些年的旧事了,家主年轻时与一渔家女子生过一子,也曾接到山上教养,不曾想这孩子全无修道的天赋,连最基本的灵气也没能入体。”
“还有,后来听说是走了邪道,被家主处决,早已死了。”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有一人拨开人群跑出来,惊惶道:“爹!这个人是谁啊!”
来者修眉细眼,封澄定睛一看,当即一惊:“陈云怎么在这里?他这几日不是天天忙着布置龟祭吗?”
赵负雪道:“神出鬼没的,哪儿都有他。”
二人一跪,一站,面面相对间,一股难言的气氛在二人中间升起。
平心而论,二人长得有些相像,可一个目中天真惶然,一个却是阴沉愤怒,兴许是唱久了戏的缘故,陈絮的声音有些尖锐:“为了他,你便把我的母亲给抛弃了?”
陈风起沉默不语。
陈絮的情绪在看到陈云的霎那而骤然爆发,他猛地站起,也不顾赵负雪的见素,大跨几步向前走去,众陈家人伸手要拦,却被一少女笑眯眯地全挡了回去。
“封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封澄看着一个年轻小姑娘,谁知一身怪力简直比狗熊还恐怖,她站在陈絮身边,却让众陈家人都无法上前一步:“他没有灵力,即便是上去,又能对西琼第一剑做什么?一个将死之人,就由他去吧。”
众人还带再辩,陡然一线雪亮剑光扫过众人的眼睛,众人回头一看,赵负雪正轻抚着剑身,冷冷道:“退后。”
见陈絮挣扎着走到陈风起眼前了,赵负雪才小声道:“你拦他们做什么?”
封澄眯了眯眼睛:“谁也不能阻止我看热闹。”
“……”
这个理由气得赵负雪转头就收剑,再也不想分给封澄一个眼神了。
封澄却盯着陈絮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本想借着陈家审查陈絮,顺便从陈絮的口中顺便挖阿环出门的人魔是什么东西——那人魔和陈絮必然有联系,没曾想这唱戏的倒是专门找陈家的事,着实让她无法开口。
陈风起并没有拦着陈絮往上来,他半垂着眼睛,看起来忽然苍老了许多。
“你依旧没有灵力。”
陈絮冷笑道:“是,我是没有灵力,可我杀了陈家十四人,根本用不上半点灵力。”
听闻此话,在场的陈家人皆面露愤慨之色。陈风起呵呵地笑道:“既然如此,你便上来,把为父也杀了吧。”
陈絮登时一捏拳头。
“我不想吗!我恨不得生吃了你这个抛妻弃子的畜生,把你的骨头榨出汁来,一口一口地咬碎!”陈絮恨声道,“你知道我的母亲吗!她等了你多少年!等到你娶妻生子的消息了还没死心,等到你亲手处决了我也没死心,日子苦得过不下也没死心!她本可以不死心地过一辈子,你凭什么送她一条白绫,杀了她!”
家主见不得光的旧事,便在这个少年的口中毫无遮拦地被撕开了,众人从一开始的满脸愤慨便成了讷讷之色,不知是留在这里还是悄悄地退了比较好。
陈云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似已经听不懂人话了。
陈风起漠然道:“因你恰好像她,不能修道。”
陈絮的双目骤然变得血红,陈风起却接着道:“你身无灵力这事,我有千百个法子为你隐瞒,受伤也好,中咒中毒也好,有千百个解释,唯独不能因为,你有一个凡人娘。”
封澄戳了戳赵负雪道:“为什么?”
赵负雪冷色:“修道之人多了,便什么人都有,有那么一种败类,会搓个剑诀便自视颇高,视凡人如猪狗。”
陈家的家主,即便是在修道之人中,也是神仙一样的角色。
偏偏这样一个人,与一个寿命短暂、身无灵力的渔家女,生下了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如同铁证,证实着一段无可辩驳的荒唐。
神仙不过偶然垂目,凡人的爱恨情仇,都是自以为是的笑话。
封澄轻微磨了磨牙:“他当真从始至终,都不是好东西。”
陈絮血红的双目盯着他:“你午夜梦回时,未曾悔过吗?”
陈风起:“未曾。”
“你甚至不记得她长如何模样了,对不对?”
“对。”
陈絮骤然哈哈大笑:“不记得了,你不记得了!她的存在,便如此不堪吗!”
陡然间,陈絮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没关系了,她快要回来了——或者说,她从没离开过。”
陈风起此时才睁开了眼,他沉声道:“你说什么?”
陈絮道:“你当年的所作所为,够不够催生出一个人魔呢?”
封澄陡然变了脸色:“那个意图杀掉宝华楼地魔的人魔,是他母亲!”
赵负雪道:“他是彻底的疯子。活人招魂尚且逆天而行,他这是想要把人的魂召回来强安到人魔身上,且不说化魔的死人到底有没有魂魄这一说,即便是真能召回来,魔身人魂,又让他的母亲如何自处!”
二人对视一眼:“无论如何,古安的龟祭,必须叫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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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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