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精灵自治的光之森林区域，络新妇的布织店开在城镇内，受当下排名第一的公会——白月女神公会管理。

但凡公生明不是奥苏利文家的养子，又兼有黄金鞭公会成员身份，光是办理苏文利进城寄养的手续，就得耽误好一阵。

不是每个公会都对龙类有好感与接纳度的。

苏文利低头，蹭了蹭公生明的掌心，委屈地哼鸣。

“抱歉，苏文利，”公生明抱住苏文利，“你在生物临时寄养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费尔布莱龙凶名在外，寄养站的工作人员抖着手接过缰绳，问：“您大概寄养多久？需要给他准备晚饭吗？”

公生明付了钱，说：“两个小时，他要喝下午茶。”他从布袋里拿出压缩茶叶与糕点，嘱咐了使用方法，与苏文利道别。

白月女神公会由黑川家领导，据传黑川始祖曾是女神的黑蝙蝠，受赐一滴神血，成为传承至今的吸血鬼家族。

女神大人是不是有点太爱收养小动物了，又是巨龙又是蝙蝠的。公生明放眼望去，街道饰物皆有白月女神的神徽图案，他也会画，这可是必考项目之一。

一弯银月位于下方，包裹着一只半阖的眼，眼球雕刻着卷曲纹路。

“祂的确喜欢动物。”影子说，“离世之前，祂为身边的一切安排了去处。”

白月城镇的装修风格偏向于黑灰二色，偶有花圃中艳红的花朵，作亮色点缀。来往行人衣着讲究，即便是平民小贩，衣物设计也颇为繁复。

接连被投来好奇的目光探究过后，公生明发誓他听见有人说他穿得很土。他低头看了看自己以舒适为主的白棉浅V衬衫，转身抬脚进了家成衣店。

——“笑死，孩子自尊心受挫了。”

——“我讨厌白月就是因为他们只看脸啊！一个比一个装模作样。”

——“自诩女神最宠爱的眷属罢了，我看就是黑漆漆的洞穴蝙蝠而已。”

一番大采买后，公生明焕然一新。店员恭敬的为他扣上皮质腰封，细细整理精致层叠的领口，赞不绝口：“您是天生的衣架子，五官到身材都堪称完美。”

全身镜中，黑发及肩的少年黑眸明亮，他慢条斯理地戴上缎面半掌手套，说：“同款黑色系的那套，我也要了。”

——“给米尔迦买的吗？他不适合白月的暗黑风衣装吧？”

——“出门在外心系家人的好宝宝。”

——“可惜米尔迦作战都是穿盔甲，应该看不见他俩穿兄弟装共同直播了。”

这次再走在大街上，投射来的视线不减反增，更是多了搭讪的人。

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男男女女、人类非人类，公生明终于到了络新妇的布织店。

刚踏进店门，柜台上的小蜘蛛就发出叫声：“吱吱，十分的客人，吱吱。”

络新妇喜爱美貌的事物，果然是真的。

公生明悄悄挪动半步，离小蜘蛛远了点，嗓音清亮：“请问棒夫人在吗？”

“哎呀呀，英俊的小郎君，来我的布织店有何贵干？”

轻柔酥麻的话语伴随蜘蛛行走的窸窸窣窣响起，一位梳着发髻、摇着丝绸扇的妖艳女子于黑暗中现身。

公生明眼神飘忽一瞬，瞥见宽大衣袍下属于蜘蛛的巨大腹部，咽了咽口水，面上不显分毫：“为求夫人的丝线。”

面颊微凉，锋利的步足忽然贴上他的侧脸，缓缓下划抵住喉腔。

棒夫人咯咯笑道：“小郎君，络新妇之丝的价格，你可付得起呀？”

公生明不闪不躲，镇定地看着棒夫人人型的上半身，说：“棒夫人尽管开口。”

步足一下、一下地点着公生明的脖颈，店内逐渐涌出小蜘蛛们，不少已经爬上他的身体。

精神攻击，这是精神攻击啊！公生明心里发苦，又不敢表现出分毫退缩的模样。

“夫人夫人，这哥儿好生端正，吱吱，答应他吧！”

“吱，不答应！不答应！吱吱！他竟然穿着外面那些劣品！”

“夫人，把他扒光留下做人模吧，吱吱！”

啊啊啊啊爬进衣领了。公生明两眼发黑，一咬舌尖，让自己说话的语调保持平缓冷静：“既然这身衣服入不了夫人的眼，我现在脱下便是。”

“我早知没有能和夫人手艺相比的成衣店，”公生明的指尖解开扣子，露出锁骨与胸膛，“只是赤身过于无礼了，还望夫人谅解。”

——“络新妇是这么危险的物种来着吗？怎么感觉他都要被吃掉了。”

——“如果他是求制衣还好，但他是单独要丝线，就不好说了。”

——“相当于你向巨龙讨要它的财宝、向精灵讨要信物、向血族讨要血液……”

——“等等，前两件他都做到了吧？”

——“呃，我开始替黑川家的双胞胎担心了。”

上半身的衣物已经全部脱下，见棒夫人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公生明咬牙，手伸向裤腰。

“好了好了，我也不是为难漂亮孩子的性子。”棒夫人懒懒抬手，阻止了兴奋的蜘蛛群，“小郎君，随我进屋吧。不过你这直播器，就不能跟进来了哦。”

蛛群离开，公生明提到嗓子眼的心跳总算渐渐平复，说：“那自然。观看直播的各位，我们待会儿再见啦。”

布织店的内间中心是一张大网，编织技巧精细无比，公生明不由得赞叹出声：“艺术品。”

棒夫人掩嘴一笑，从大网上方取下一个木盒，道：“小郎君人俊嘴乖，喏，拿好了，这可是绝品丝线，一位络新妇两年才能产出这一小盒。”

“这……”公生明眸光微动，“夫人厚爱，我也不扭捏。不管夫人有何要求，我一定做到。”

棒夫人言语间的欣赏之意愈发浓烈，她道：“小郎君此等姿貌，若是穿那些劣等品过日，实在委屈。可愿意与我们络新妇布织店合作？”

“合作？”公生明不解。

棒夫人抬起步足，勾下件件精美的布料衣饰：“往后小郎君只能穿我们的作品，而络新妇，将永远视您为贵客。”

从来都不擅长挑衣服、只会买套装的公生明：还有这种好事！

他躬身行礼，应道：“自然是愿意，这是我的荣幸。”

沉默。

棒夫人笑吟吟地看他，他搓了搓胳膊。

沉默。

“……夫人，您可以在外面等我换完衣服吗……？”公生明深吸气，“被您这样美丽的生物盯着，我很不好意思。”

棒夫人扇子掩面：“真是青涩的小郎君，好啦，不逗你了。”

影子在心底说：“原来主人也有不擅长应对的类型。”

公生明拿起内衬，虚弱反驳：“那可是蜘蛛……再美也是蜘蛛啊……”

衣料触感就与其他截然不同，顺滑如水流，轻薄如月光，大片蕾丝贴在胸口却毫无刺挠感，一条细细的红革腰带恰好衔接起红衣黑裤的过渡。

影子由衷道：“非常适合您，主人。”

门外柜台，棒夫人正向直播器宣传布织店，听见动静回首：“小郎君，真想把你留下做人模。”

她招了招手，用一条红绸松松地束起公生明的尾发，满意道：“这下才算完美。”

——“女神在上，家人们这个我是真喜欢。”

——“公生明真不是魅魔？真不是魅魔？真不是魅魔？”

——“在精灵那儿拿了友谊哨子，紧接着就在络新妇这儿拿了终身贵宾，他比魅魔还魅魔啊！”

公生明接过棒夫人递来的金色卡片，印着神徽与络新妇布织店的字样，棒夫人说：“拿着，在任何我们的店铺，小郎君你都是座上宾，三折优惠。”

将金卡与银哨装在一起，公生明也没想到自己出门一趟，收获能这么丰厚。

“才三点，回去还能赶上晚饭。”公生明伸了个懒腰，“那观众朋友们，材料收集的环节就在大家的见证下完成了，今晚呢，我就会绘制图纸，明天正式开工。”

——“什么什么，就结束了吗？不要啊！”

——“我居然看一个新人的直播看了七个小时。”

——“明天一定要开播哦，我等你来。”

关闭直播器，公生明收起笑容，心道：“要不要今天就去沼泽之地看看情况呢……”

“主人，当务之急，您要先获得掩盖身份的自保能力。”

公生明眯眼，漫不经心地说：“也就是说，你想快点站在我身边保护我咯？”

“其实作为影子，我和您的联系才是最为紧密的。”

影子顿了顿：“但我确实向往您许诺的陪伴。所以，可以说我为此心急。”

公生明嘴角微勾，愉悦地说：“走吧，和苏文利回家。”

由于时间尚早，公生明还抽空买了些本地特产，陪着苏文利享用了下午茶后，才飞上回程的天。

再回到驯龙场，苏文利的状态与早晨相比，就是天壤之别。和同伴们喷火、长啸，晚饭大快朵颐，好不开心。

米尔迦则紧张地检查公生明全身上下，确定他连一根头发都没少。

“明，你不知道看你徒手对付那群面魁时，我有多担忧。”米尔迦捧心。

说到这个……公生明若有所思地开口：“哥哥，下周开始，让我加入你的体能训练吧。”

“好啊！”米尔迦眼睛一亮，“你是突然认识到肌肉健美的美妙了么？”

公生明叹气：“不，只是认识到有些懒不能偷，否则会迎来数十倍的累。”

这是他在挥舞精灵的重斧时，深刻悟出的人生道理。

晚饭后，亚列找到公生明，说他的首次直播留存率和打赏率都很不错，完美通过了入会要求，问他准备什么时候正式入队。

入队后就有每月直播指标、任务指标，但分成也会提高，尤其对于是排名第三的黄金鞭的成员来说，哪怕提高的只有百分之五，也足够挥霍很久。

公生明想了想，他还打算给影子做出躯体后，去趟沼泽之地寻找遗骨。他说：“下周吧，爸爸，哦不，会长。”

亚列背着手：“那我这份去沼泽之地的清剿任务，就要另找他人了啊。”

“嗯？”公生明立刻反应，“咳咳，会长信任，不可辜负。我做出人偶就入队，会长。”

送走亚列，公生明摊开空白的纸张，举笔欲画。

“主人，您似乎早就想好了？”

公生明神秘一笑：“的确，五年前的手工艺课就想过了。”

图纸上，人偶的细枝末节慢慢清晰，公生明几乎毫无停滞，彷佛这幅图已在他脑海中绘制过千万次。

夜深了，清朗的月光穿透薄云，柔和地洒在大地上。

“完成。”公生明搁笔，影子上前一步。

“这是……您的模样？”影子第一次情绪波动如此之大，“您，您让我使用您的模样，是吗？”

公生明摸上影子的脸，指腹拭过漆黑一片的面孔，说：“你会是我的造物，当然要和我一样，你不愿意吗？”

影子的失态不过短短几秒，他回答：“我愿意，主人，谢谢您的允许。”

万事俱备，只待开工。公生明抵住影子的额头，轻声道：“我太期待你站在我身边的那刻了。”

我们的影子终于要有自己的身体和名字啦！

本章公生明：又在悄悄吃白月女神的醋。

关于棒夫人：灵感源自蜘蛛目肖蛸科络新妇属棒络新妇，其余几位当然就是劳氏夫人、斑夫人啦。络新妇灵感源自《画图百鬼夜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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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神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