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辛苦行路，总算在云衔山招生之前赶到了云衔山，云景揉着自己快要断了的双腿，长吁了一口气，坐在石头边，把手中干粮递给十七。

云衔山弟子招生在一片试炼山林上，在山底朝着云衔山看去，云雾缭绕，重峦叠嶂，遮天蔽日，恢宏的建筑庄严肃穆，淡紫色的绕山结界护着云衔山，发出阵阵余晖。

云景跃跃欲试。

蓝白相间衣衫的人照本宣科地诵读：“弟子试炼，是自由分组，协作通过妖怪的测验，在第二日午时到达仙门入口，便为合格。有人有异议吗？”

宣读了规矩后，人群四散开来。

强壮的人便已经各自报团，云景和十七虽有意讨好，却仍然孤零零的，只找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与自己面面相觑。

男孩叫流觞。

云景上前点头哈腰：“那个……我们一个小队怎么样？”

流觞抱着自己手里面准备的法器，一个劲儿地点头，就这样，三人组成了一个小分队，加油打气，勉强颤颤巍巍地踏上了试炼之地。

*

云衔山的大殿旁支设着各位长老的尊位，正中间是弟子试验的蓝色光晕屏幕，流云仙闭目养神，随手掐了一颗甜腻的葡萄放入口中，并不关注。

缘何故上前为叶辞云斟了杯茶。

“掌刑长老，这一次弟子的灵根测验中，我们测出了天灵根，”他小心翼翼的试探说道：“这天灵根异常难得，至今为止也只有当年仙遥居的镜启仙尊拥有，听说拥有这样灵根的人，很容易修成仙身。”

叶辞云眼皮微微抬起，缘何故以为叶辞云感兴趣，继续说道：“这等仙身，如果能遇良师，必能有所作为，甚至盖过当年的仙遥居，对你来说也是美名一个，长老意下如何？”

叶辞云无语：“知道了。”

她表面上无悲无喜，实际上心里的咒骂声已经盖过了所有的一切。叶辞云随手掐了个诀，直接离开了主殿。

缘何故不知道叶辞云的来历，说话也揣摩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他无知觉的一句话，触碰了她的逆鳞。

毕方鸟身后跟着火焰，叶辞云找了个隐蔽的角落把它召唤出来，淡淡说道：“这一次仙门试验里面有个天灵根。”

“主人要留下？”

叶辞云冷冷的笑着：“不，我要他消失。”

天底下，想要试图和师尊媲美的，都只有一个下场，就是死。镜启仙尊是何等人物，岂是一个普通的仙门弟子可以相提并论的，她承认她确实有点坏，而且坏得很彻底。

“在这次测验中？是死在测验中，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叶辞云想了一下，凝眉：“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尸身都可以不用留下，我要这个天灵根的神话从此以后就消失，永远都不出现。”

“好。”

叶辞云又想到了什么，叫住毕方鸟：“本次仙门试验的安保你来负责一下，我有点事情要处理，如果发生了意外及时通知我，尤其防着陈栾潇，他比较疯。”

语罢，消失在了云衔山，出现在了云衔山侧峰后山的冰窟里面。

蓝色的冰魄悬停在冰床之上，冰窟里面十分严寒，泛着阵阵冷气，冰床上停着蓝色衣衫的男人，他换上了一身更为庄严的衣衫，梳着整洁的发冠，沉沉闭目，仿佛睡着了一样。

叶辞云走上前去，指甲轻轻的触碰到了他的手指尖，顺着衣衫到达了脸庞，却并不敢亲昵的触碰，

“师尊，他们都快忘了这天下是你用性命换来的，试图让他人取代你，为了这样一群人，真的值得吗？”

“可是师尊，哪怕天下人都忘了你，我却永远不会忘了你，我会永远记住你，会永远在乎你。”

“师尊，十六年了，我等了整整十六年，我搜刮了那么多灵力，只需要找到不死之魂和往生石，我们就能再见面了，你会不会失望，原来你心爱的小徒弟，是这样一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人？”

镜启仙尊的仙体陈列在其中，十六年间，叶辞云源源不断的向里面灌输灵力，加上冰窟里面冰魄的加持，一点也没有**，皮肤依然鲜活得如同睡着了一样，脸颊还有透红的血色，与当年一样年轻温柔，仿佛只睡了一场很久的觉。

叶辞云抚摸着冰棺边缘，眼神深沉得像是一汪古潭，冷得可怕。

“师尊，我感觉，我好像生病了，已经接近病态了。”

“我已经好久都没有笑过了，所有人都劝我重新开始，可是我对人世间的一切没有任何留恋，我只想和师尊重逢，我对这样的命运，厌恶透了，我要和你永远在一起。”

“师尊，你再等等我，最多两年，我一定可以复生你的，我们去修建一个小院子，你就算永远不见我，你活着我也有个念想。”

“再等等就好……”

*

云景的小分队分配出来是第八组，要等第八次序才能进去，等待的空档，云景摊开自己的包袱，三个人团团围住包袱，拼凑法器，只有流觞带的东西比较齐全，流觞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富家公子，浑身带着清澈的愚蠢，“这个是照明的。”

“这个是寻找水源的。”

“这个放火。”

“这个可以隐身。”

“这个是刀，可以暂时进攻。”

“这个可以提速。”

……

流觞把东西摆了个完全，云景和十一两个人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云景心虚的低下了头。

“你们呢？”流觞问：“到时候我们一起组队，成功的概率就大多了，都拿出来吧。”

月色下，云景面色更显得惨白慌乱，他摸了鼻子：“我有个狼牙。”

流觞：……

流觞收拾东西准备走，云景却连忙叫住他，振振有词：“我这个狼牙可了不得，他可以庇佑我逃脱幻境，万一在云衔山设置了屏障，你这些东西都难敌妖力，但我可以，而且我这狼牙是个法器，厉害得不行。”

流觞收拾包袱回来：“怎么个厉害法？”

“天机不可泄露，”云景故作深沉，吸了鼻头：“这是一位仙人赠与我的，与街边术士卖的法器可不一样。”

“仙人？”

云景把狼牙拿出来，滴了自己身上的血上去，果然狼牙察觉到了他有危险，闪着淡紫色的光芒。

流觞拍手叫好。

云景心想：真好，总算找到了个厉害的跟我们一起。

“第八组！前来领取自己的令牌！进入山林之后，明日午时准时到达云衔山，将自己的令牌放入到对应地方，便通过考核。”

“哎，好勒。”

姜云景拍拍衣衫，收好了狼牙和包袱，牵着两个人的手，就走进了试炼山林当中。

*

那个……叫什么名字？

什么？云景？云镜？江景？算了，记不得了。

反正他的狼牙该换了。

按照竹林六君子的提示，流云仙赶到了白乡村，准备给他换狼牙，如果还能活着就省的换躯体，如果死了，就给他另外找个轮回继续投胎。

谁知到了现场，原本山清水秀的小村庄完全换了个面貌，此地已经完全被妖魔侵扰，丧尸遍布，从云端看去纯纯的乌烟瘴气。

上次叶辞云来到这儿的时候没有认真勘查过地势，今日一看，白乡村完全是处在聚灵要地的中心位置，是妖家必争之地，只是想不到妖魔太过有眼光，居然聚了这么多。

她强忍着腐臭，口鼻蒙上纱布走了进去。

绣花鞋踩进了黑色的泥水里，瞬间被泥水污染，泥水中顽强生长的小草遇到了这样强大的灵力，瞬间枯萎凋零，整片村庄带着死气沉沉的诡异气氛。

这里太多妖物聚集，从土地里面开出了一朵朵妖灵聚起来的白色花，长得像一朵朵蝴蝶兰，是良好的疗伤圣物，她随手摘下一朵放在手里面把玩，这才绕过了瘴气，见前方有人行走，正准备询问，忽然脚下一愣。

一排丧尸齐刷刷的看着她。

尸身僵硬膨大，颈骨断裂，脸上皮肉要么溃烂，要么被风干得失了水分，仿佛从棺材里挖出来的，飘着腐臭味道。

尸体还很新，看样子没死多久。

芭比Q了。

叶辞云这么想。

当初为了防止少年成长后四处走动，取他魂魄的时候找不到人，特地设立了屏障，这个屏障隔绝外界，所有妖物穿过屏障都会迷路，便把村庄护成了世外桃源，而如今屏障已成黑色，水渠也变成了臭水沟，很明显有人做了手脚。

她嫌弃的绕过丧尸，随手取下丧尸的一块碎肉，放在回溯通灵卷内，八卦阵升腾而起，王大娘从卷宗里面差点冲了出来，手里面拿着兔子，凶神恶煞：“吃你只兔子怎么了？你个没爹没娘的东西！”

十五岁的云景被说得无语，忍不住抱怨：“现在环境不好了，我抓着也不容易，没爹没娘怎么了你了？偷我的兔子还不能说句好话了？还骂我！”

“野孩子！”王大娘骂道。

云景拿着挖回来的竹笋，切菜，炒肉，端着饭碗吃坐在门口吃，凶巴巴地瞪了一眼王大娘：“看什么看？我没爹娘养，有什么好看的？”

王大娘忒了一口，拽着兔子回了房屋。

云景被骂得习惯了，养成了一个心大的性子，以前还要捂着被子闷在房间里面小声哭泣，现在他可以毫不在乎地端着搪瓷碗继续吃饭，恶狠狠的瞪着骂他的人。

隔着蓝色光晕，叶辞云走进了幻境里面，看着鲜活的“师尊”，百感交集。

云景和师尊，有着一模一样的相貌，云景年岁甚至更小，多了少年的稚嫩，却少了年岁加持的沉稳，皮肤白皙，吹弹可破。

可他……一点也不像他。

师尊那样温柔似水的人，不会像云景那样不拘小节，更不会破口大骂，师尊在叶辞云斑驳的记忆里愈发完美，可是看着鲜活的那张脸，较之冰棺里的师尊，她有了一丝冷漠的好奇。

吊梢的眉眼动了动。

王大娘的记忆很快就游走到了河沟边，绕村的小溪缓缓流淌，王大娘抱着手里面的衣服乐呵的去溪边准备洗衣裳，叶辞云却注意到了最远处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忍不住靠近了去看。

一个穿着黑红衣衫的女人望着远处提着水的云景，淡淡说：“难得的天灵根，肯定很滋补。”

这是一个非常美艳的女人，桃花眼后有一颗漂亮的泪痣，眉心中的仙印已经变成了魔印，怕是仙君子说的欲魔，这欲魔长得是有点美貌在身上的。

王大娘正在洗衣，瞧见了远处的美貌女子，忍不住上去打量几眼。

叶辞云心想不好，真的芭比Q了。

仙君子说过，欲魔是她的一个邪念，日常里需要他人的寿命和精气来滋补，这么多年做了不少恶，仙君子一心想要找到欲魔并且除去，才选择成为仙君子来交换夙愿。

这欲魔肯定会想方设法吸食灵力，而没有任何仙术的云景，就是上好的滋养品。

果不其然，欲魔拿给了王大娘一些透着魔气的吃食，让王大娘分给村庄里面的人吃，平日里村庄的人喜欢抱团欺负云景和十七，并没有拿给两个人，所以两个人得以幸免于难，而王大娘由于和云景住的最近，身上沾染了仙气，是最后患病的。

“欲魔要干什么？”村庄有屏障护着，欲魔不能硬闯，就算让这群人成了丧尸又如何？如何能够取走云景的灵力？

没过一会儿，她就懂了。

到了深夜，月色惨白阴森，伴随着云景的一声呵斥，吃着生肉的王大娘成为了丧尸，一路追赶云景到达了村庄外面，村庄外凭空出来一道仙门的符咒，那是仙家才会使用的祭祀符咒，很明显是欲魔生前学会的。

召鬼咒。

看样子欲魔原本准备吃掉云景，却在准备行动的时候，发现他可以毫不受限地逃脱屏障，便临时决定借刀杀人，用祭祀的方式把云景的一身血肉献祭给了鬼道赶路的鬼差，看看鬼差是否会遭殃，由此来确定他背后是否有高人相护。

如果不会，她就去抢先一步，吃了云景。

因此鬼差才特地驾马绕路而行，就是为了来迎接有人献祭的美食。

伴随着一阵紫光，鬼差匆忙奔走，丧尸也被定住。

回溯通灵卷忽然下坠，叶辞云把卷宗接到手中，有点尴尬地挪了一根凳子坐着：“他被这么多人盯上了，妈呀……不会死外边了吧？”

不过她也无所谓，千山万水他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只不过要是成了魂魄没了躯体，她麻烦事儿就又多了一件。

正在为自己的不靠谱而感觉好笑的时候，叶辞云忽然想起了什么。

——难得的天灵根——

忽然间，天空中传来一阵脆响，狼牙应声而断裂，碎成了两半，叶辞云连忙起身，看向天空，暗道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