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最后悔的事，就是在那个飘着细雨的黄昏，对顾深说出了“分手”两个字。

彼时，夕阳的余晖穿过落地窗，为他英俊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柔的金光。他正细心地将牛排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然后推到林晚面前，嘴角噙着惯有的、令人沉醉的笑意。一切都像过去一年一样，完美得如同偶像剧。

直到林晚放下刀叉，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顾深，我们分手吧。”

空气瞬间凝固。顾深脸上的笑意像潮水般褪去，那双总是盛满深情望着她的黑眸，此刻幽深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缓缓地、缓缓地靠向椅背，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晚晚，”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是我听错了，还是你在开玩笑？”

林晚鼓起勇气，迎上他迫人的视线：“我是认真的。顾深，你的爱让我喘不过气。我不能和任何人男性说话，不能穿你不喜欢的裙子，不能有你不认识的朋友……我像一只被锁在黄金笼子里的鸟，我快要窒息了。”

她列举着他的控制欲，他的疑神疑鬼，他那些以爱为名的禁锢。她以为他会愤怒地反驳，会歇斯底里地质问。

然而，他没有。

顾深忽然笑了，那笑声低沉而愉悦，却让林晚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站起身，绕过餐桌，走到林晚身边，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上她的脸颊，动作亲昵一如往昔。

“原来我的晚晚，是觉得笼子不够舒服。”他的指腹带着一丝凉意，滑过她的下颌线，“没关系，我们换一个笼子。”

林晚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想逃，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下一秒，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视野迅速模糊，顾深那张带笑的脸在她眼前碎裂成一片黑暗。

醒来时，林晚发现自己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房间很大，装修奢华，家具一应俱全，甚至有一个摆满她喜欢的书籍和零食的架子。但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是一扇厚重的、看起来像是银行金库的金属门。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淡淡的、属于顾深的冷冽香水味。

她慌了，扑到门边，用力拍打、呼喊，直到手掌通红，嗓音嘶哑。门纹丝不动，门外也毫无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一个狭小的活动窗口被打开，一份精致的餐食被推了进来。接着，窗口合上，落锁声再次响起。

“顾深！放我出去！你这是非法囚禁！”林晚对着门口尖叫。

门外传来顾深温柔依旧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显得有些失真：“晚晚，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你再也不会被任何人打扰，再也不会想离开我。”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

日子开始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流逝。

顾深成了她与世界唯一的联系。他每天会准时送来三餐，都是她爱吃的菜式。他会进来陪她说话，给她带来最新的衣物、护肤品，甚至她随口提过一句的绝版小说。他像个最完美的男友，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的起居，除了——不给她任何自由。

他会在夜里拥着她入睡，手臂像铁箍一样紧紧圈住她的腰，无论她如何挣扎、哭泣、哀求，他都无动于衷，只是用下巴蹭着她的发顶，喃喃低语：“晚晚，你是我的，永远都是。别再想逃，你会习惯的。”

她试过反抗。绝食，他就用静脉注射给她输送营养；打砸房间里的东西，他就冷静地收拾干净，然后轻声说“没关系，明天我给你买新的”；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他，他却只是用一种近乎怜悯和宠溺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小孩。

她的所有反抗，都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被他用一种偏执而“温柔”的方式全部化解。他彻底切断了她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将她变成了一个只属于他的、精致的藏品。

渐渐地，林晚不再哭闹。她变得沉默，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玩偶，顺从地吃饭、睡觉，接受顾深的一切安排。她甚至开始对他微笑，在他带来她喜欢的蓝莓蛋糕时，轻声说“谢谢”。

顾深对此十分满意。他认为他的晚晚终于“想通了”，终于接受了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命运。他抚摸她头发的动作更加温柔，眼神里的痴迷几乎要溢出来。

他并不知道，沉默之下，是林晚从未熄灭的逃生意志。她在等待，一个万无一失的机会。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那天，顾深像往常一样进来送晚餐，许是认为林晚已经完全驯服，他的警惕性降低了不少。在他弯腰摆放餐具时，林晚眼尖地看到，那扇厚重的金属门，因为一个意外的故障，并未像往常一样在身后完全自动锁死，只是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外面走廊的一线光亮。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甚至主动和顾深聊起了那本绝版小说的情节。顾深显得很高兴，多停留了一会儿。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手刚刚触碰到门把手的瞬间——

林晚动了。她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偷偷藏起的、磨尖了的塑料梳子柄，狠狠刺向顾深的后颈！那是她准备了无数个日夜的“武器”。

顾深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僵，不敢置信地回过头。他看到的是林晚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爱意或顺从，只有冰冷的恨意和逃离的渴望。

“你……还是想走……”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鲜血从他指缝间渗出。

林晚趁着他因疼痛和震惊而松懈的刹那，猛地撞开他，拉开门冲了出去！

门外是一条短走廊，尽头是一段向上的楼梯。自由的光，仿佛就在楼梯的顶端！

她拼命奔跑，肺部火辣辣地疼，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她能听到身后顾深压抑着痛苦的喘息和踉跄的追赶声。

快到了！楼梯！光明！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楼梯扶手的那一刻，一只冰冷的手从后面死死地攥住了她的脚踝！巨大的力量将她猛地向后拖拽！

“啊——！”林晚尖叫着摔倒在地上，手肘和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痛。

顾深扑了上来，他的脸色苍白，后颈还插着那截梳子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领。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愤怒，而是一种破碎的、疯狂的悲伤和执念。

他用手肘死死压住林晚的挣扎，那双曾经让她沉醉的黑眸，此刻只剩下深渊般的黑暗。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他的声音嘶哑，带着血沫，“晚晚，我爱你啊……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

他的手指颤抖着抚上她的脖子，起初是温柔的抚摸，然后，缓缓收紧。

“既然活着总想飞走……”顾深的声音轻得像梦呓，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柔情，“那就留下来，永远陪着我吧。你的灵魂会乖的，对吧？”

氧气迅速变得稀薄，林晚的视线开始模糊，挣扎的力气一点点流逝。在她意识的最后，看到的不是父母朋友的脸，也不是过往快乐的回忆，而是顾深那双盈满偏执泪光，却带着诡异满足笑意的眼睛。

他俯下身，在她逐渐冰冷的唇上印下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

“睡吧，我的晚晚。”

“这一次，我们永远……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厚重的金属门再次无声地关上，将一切秘密与疯狂锁在其中。奢华的地下宫殿里，只剩下永恒的寂静，和那永不消散的、名为“爱”的腐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