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有一事还是想不太明白,想问问你。”萧昼烛在他身边的椅子上坐下。
“陛下有什么问题?”沈时闻正襟危坐。
“我知道你早就掌握了这两个人的罪行,手里的证据也不少,足以将两个人的罪名坐实,可是你为什么不早早地将这两个人送到大理寺查办?”
沈时闻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攥紧,青筋暴起,膝盖上的衣服布料被他抓在手心里,皱的不成样子。
萧昼烛从将这个问题问出口的那一瞬间,视线就一直落在沈时闻身上。
上一世,沈时闻从来都没有提及过这两个人的事情。
沈时闻缓缓地说道:“这两人所做的恶事罄竹难书,杀了他们都不为过。他们若是只做了那些事,将他们绳之以法不是什么难事,可是偏偏他们是……他们诬陷沈家和先太子,朝中势力纵横交错,其中当然有人不会让这些事被查出来,自然是从中阻挠,哪怕是我,暂时也没有办法。”
萧昼烛直勾勾地看着他,随即移开目光,开口问道:“那你认为这次,所有的事情会如我们所愿吗?”
沈时闻一愣,大概是深秋了,一股寒意慢慢从脚底蔓延至全身,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是的,他不知道,甚至于他都不知道这么快地揭露两人的罪行是否正确。
这两个人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担心这背后的人会不会为了隐藏罪行狗急跳墙,威胁到萧昼烛,威胁到社稷安定。若是朝堂不安……
萧昼烛手指在紫檀桌上敲了敲,打断了沈时闻的思绪。他看向沈时闻,说道:“行了,你有时间想这些有的没的,倒不如帮我想一想这两个人伏法之后,有没有可堪重任的人?你可有可用之人举荐?”
沈时闻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皇帝选拔官员都是选自己信任的、了解的,哪有问别人有没有人选的。于是,他站起身,拱手:“陛下,这种事情还是陛下自己拿主意,臣怎敢多言?”
萧昼烛笑了笑:“我相信你举荐的人必定不会是什么无能奸恶之人,平时帮我多留心一下,你那边若是有能人,也可以和我说。”
说着,他握住沈时闻的手,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沈时闻有些慌张:“陛下……”
萧昼烛双手环住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胸膛,他说:“小时候,我总喜欢这么缠着你……”原本还有些挣扎的人慢慢安静下来。
他似乎听到了沈时闻的心跳,扑通……扑通……他缓缓闭上眼睛,鼻尖上是沈时闻身上的沉水香,他开口吐出一句话:“我相信你……无论你是谁,做什么事情……”
沈时闻听到了这句话,听得很清楚。
他只觉得像是吃了一颗很酸很酸的青梅,一直从嘴角酸到心里,酸的心都揪成了一团,连带着手指都有些涨涨的感觉。他含着那颗青梅,慢慢地,酸里面似乎可以尝到一点点的甜。
“陛下……”沈时闻的手微微抬起,却又不着痕迹地放下,或许他该说些什么,但是最后他还是没有说什么。
萧昼烛听到了系统播报:“任务对象黑化值为55%,请宿主再接再厉!”
他将手臂收得更紧了,好像是守着宝藏的巨龙,就趴在那堆宝藏上面,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从他手里将自己的珍宝夺走。
忽然,外面传来了小德子的通报声:“陛下,西北传来军报。”
抱在一起的两人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沈时闻伸手推了推萧昼烛的肩膀,萧昼烛也就顺势将手放了下来,站起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他朝门外说道:“拿进来吧。”
小德子走了进来,将装有军报的红漆匣子放在书案上,随即退下。
萧昼烛拿起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奏折,细阅起来。
沈时闻行礼准备告退:“陛下,若没有其他吩咐,臣先告退了。”
萧昼烛开口拦住他:“等一等,我还有事找你呢,急什么?”
边说边将手里已经看完的奏折递给沈时闻:“看看吧,新柳城的捷报。”
沈时闻双手接过奏折,将那军报从头到尾读了一遍。
萧昼烛看着沈时闻说道:“不日,戍守边关的柳城青柳将军将班师回朝,听说他有个儿子,名叫柳鸣铮,少年英雄,在战场上有万夫不当之勇,只怕来日回京,也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啊。”
他这些话说得很平静,但是这背后到底藏着怎样的情绪只有自己知道。
柳鸣铮,沈家大哥的儿子,沈时闻的侄子。上一世就是他的死,让沈时闻再也不愿意见自己一面。
当时外族来犯,柳老将军已然年老,于是柳鸣铮主动请缨。但是上一世胡琦和李卫罪行没有被揭露,他们还安安稳稳地当着自己的官。
于是萧昼烛便任命胡琦为粮草官,随军出征。萧昼烛下旨后,沈时闻来劝过自己,但是那时候他是真的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
两个人说着说着也开始针尖对麦芒起来。
于是萧昼烛一拍桌子,语气阴沉:“圣旨已下,君无戏言,怎么随意更改?老师请回吧。”
怎知胡琦被外族收买,粮草迟迟不到,他又假装不敌让外族将粮草抢走,之后更是告诉敌军军营粮草的位置,以至于粮草全部被烧,而柳鸣铮和军队战死,城池也被敌军攻占。
他不知道沈时闻是什么时候知道柳鸣铮的身世的,他只知道从柳鸣铮的噩耗传回朝中到最后沈时闻造反,他就再也没有见过沈时闻了。
沈时闻对他避而不见了。一开始是沈时闻对他退避三舍,不是称病就是哪里受伤了,后来他慢慢查清楚了事情的真相,也就没有勇气再去见沈时闻了。
他曾经无数次想,如果他那一次听了沈时闻的劝告,将胡琦换了,是不是柳鸣铮就不会死?那些将士们可能是谁的儿子,谁的丈夫谁的父亲,谁的春闺梦里人,可是因为自己的决定,他们埋骨黄沙,至死都只是河边尸骨,回不到故乡。
他说的那些话是真心的,这样的少年,那样的结局配不上他,也配不上我朝的那些为国征战的儿郎。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