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彩头

一阵黄烟滚过,待众人再能看清时,只见平日里尊贵无比的五皇子这会儿狼狈的跌在地上,浑身上下沾满了泥土。

楚耀被云时这副样子吓到,心里祈祷他可千万别在这里出什么事,否则他们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待他下马走近,发现地上没有血迹,悬着的心才放回肚里。

没有血,就说明情况并不严重。

云时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紧接着自己就被一股大力抛出去,落地时只听到咔嚓一声响,紧接着左腿上传来的疼痛像是洪水般席卷而来,几乎将他淹没。

“大夫呢……去找大夫!”楚耀将云时从地上拉起来,却敏锐的察觉到他脸色苍白,“殿下哪里不舒服?”

“……腿,”只要他一动身子,左腿就传来尖锐的痛感,痛得他脑门上直冒冷汗。

楚耀闻言不放心地用手捏了捏,还好只是骨折,没有什么大问题。

最终这场赛马以云时躺着被抬到担架上落幕。

孙秉竹身为攒局人良心上经受着巨大的谴责,于是一路跟着云时端茶倒水地伺候。

“我的殿下啊,您这是何必呢,赛马玩玩而已,怎么还拼上命了。”他一脸苦大仇深,想到晚上自家爹肯定会在书房指着鼻子把他臭骂一顿,什么精神也提不起来。

云时吃过大夫给的药,腿上已经不怎么疼了,现在还有心情同孙世子开玩笑,“第一是不是我,还有彩头,别忘了送来我宫里。”

孙秉竹叹口气,“是你是你,为个匕首这么拼,搞得我都怀疑它是不是什么神兵利剑了。”

其实没想着这么拼的,只是他太久没骑马,高估了自己。不过这么丢人的原因他才不会告诉别人!

“就算真是神兵利器,说好的彩头你也不能赖账。”

“行行行,我现在就通知人把你的彩头送进宫。”说完没好气儿地瞥了眼他的腿,“别乱动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国子监马上就开课了,我看你摔这一跤不是为了彩头,而是为了逃课。”

马车直接驾进了宫,为了不折腾他连轿子都没上,一路驶向永宁宫。

纪无妄是晌后接到的消息,他派去埋伏在皇城里的暗探被金泽发现了行踪,是云时从中作梗帮了他们一把,这才没让他折损手下。

信上说的清楚,明明当时众多巡城军都在场,只要云时暴露出酒柜里藏了人,金泽就能带人一拥而上将他拿下,甚至伤不到云时的一根毫毛。

可偏偏云时选择了冒风险帮他隐藏,暗叹实在想不通这是为何,若非对方的身份是皇子,暗探几乎都要以为云时是纪无妄收买的人。

对此纪无妄并未多表示什么,密信看过后就烧了,可心里那股麻麻的感觉还是消散不开,带着股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隐秘的欣喜。

这个月来他都不知道欠了云时多少人情,罢了,以后慢慢还就是。

“五皇子的马车进宫了?”

“回殿下,门口当值的人说看见了五殿下的车驾。”

就在纪无妄终于下定决心去永宁宫探望一下多日不见的五皇子时,白起却进来禀报,“殿下,五皇子的马车一路驶进了后宫,属下稍稍打探了一下,听说五殿下受了重伤。”

“什么?”纪无妄当即扔下手里看了一半的书卷,“走,我们现在就去永宁宫!”

云时受重伤的消息在宫中不胫而走,惊动了各宫各院。平日里寂寞无聊的嫔妃们好容易逮着个机会,都忙不迭地来探望。

什么这个妃那个嫔,这个美人那个昭仪的,云时让安词统统推拒了,他可没心情躺这儿看一群女人演戏。百无聊赖之中倒是来了个罕见的。

“纪无妄求见?”

他纪无妄什么时候主动来永宁宫找过他,上次偷偷翻窗除外。

“新鲜,快把人请进来!”云时腿上绑着木板,太医说他的腿经不起走动,得静养好长一段日子。

看见云时这个样子,安词也是一脸心疼,早知道就不让他家殿下去了,一会儿没在自己眼皮底下就把腿摔折。

纪无妄进来时就看到云时左腿翘得老高,大大咧咧地架在桌案上。

“稀客稀客,四皇子驾到,寒舍蓬荜生辉啊。”

纪无妄假装没听出云时试图缓解气氛的话,“就出去了一天摔成这样,你比武去了。”

“赛马……”云时觉得纪无妄脸色不对,但具体的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来。

“你拿自己腿赛的?”纪无妄进来看见云时腿肿了两圈,心里的气就不打一出来,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出去玩儿还能受伤,以后干脆就别出去了。

云时老实地闭嘴,怎么他受伤纪无妄反倒火气这么大。

“殿下,寿昌伯世子派人送东西来了。”安词在外头说道。

“拿进来。”

纪无妄侧目看去,只见安词手中的木盒里放着一把通体乌黑的匕首,匕首刀鞘的用料是上好的玄金铁,光看外面就知道这把刀价值不菲。

“哎哎哎,”云时冲着纪无妄的方向扬头,“给他。”

匕首转了一圈又重新回到纪无妄视线里,“怎么突然要给我这个?”

“彩头,我瞧着气质和你挺搭的。”

什么彩头不言而喻,因为赛马而摔折的腿这会儿还吊在他跟前呢。

所以说,云时参加赛马,还把自己给弄伤了,就为了送他把匕首。

“你……”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别云时打断。

“本宫知道你现在很感动,什么都不必说了,举手之劳。”

“你是不是有病?”

“都说了……”诶诶诶?说好感动的一塌糊涂涕泪横流呢,这个画风不太对啊。

纪无妄将匕首扔回盒子里,“你就为了这么个东西,把自己搞成这样,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威风,特别感人。你现在在我面前吊着个残腿,是想让我每次看到这把匕首的时候都心里不安,觉得愧疚么。”

“你得知道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他说到最后,再严厉的语气都化作了浓浓的无奈。

云时突然怔住,一股无名之火自心底向上燃烧,“是,我是想拿第一,但我也没有蠢到连命都不顾,落马只是个意外,你又凭什么用这副语气对我说话。”

不知是因为情绪激动还是什么,他说完眼尾红红的,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我……”

纪无妄接下来的话刚开了个头,就被他无情打断,“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听你说话。”

而后纪无妄就被安词连人带盒一并请了出去,怀里沉甸甸的重量如同砸在他的心里。

纪无妄生平头一次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他方才话说的太凶了,毕竟云时也是为了自己才伤的。

“贵妃娘娘驾到——”阂宫里头只有一个贵妃,就是云时的生母高贵妃。

高贵妃正在自己个儿宫里小憩呢,突然听到宫女匆匆来报,说什么五皇子遇险,身上受了重伤,吓得她急匆匆赶来了永宁宫,一进来就看到纪无妄不怀好意地站在院外,胸中憋闷的焦虑顿时化成火气找到了发泄口。

“你来这儿做什么,别告诉本宫你是来看望时儿的,平日里你和时儿就一直不对付,别妄想趁着时儿受伤加害于他。”

高贵妃忧心儿子上伤势,教训了两声就急匆匆的进殿。

纪无妄盯着高贵妃的背影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我的儿啊!”高贵妃一进屋,看到云时这副惨兮兮地样子顿时心疼不已,“怎么伤成这样了,疼不疼啊?”

“母妃,我没什么大事,养养就好了。”

高贵妃一脸心疼,继而开始指责道:“你说你,出去一趟就带点儿伤回来,怎的如此不让人省心。你这样,让母妃如何放心你入夏后单独立府。”

云时的生辰是在初夏,今年正到他及冠,按理来讲,到岁数了是要另立府门分出去住的。

“母妃不放心你一个人。”

云时宽慰道,“不是还有安词陪着我,母妃有什么不放心的。”

他提到安词,高贵妃突然想起了什么,“安词不是也在你身旁伺候吗,怎么还会让你受伤!”

安词登时给高贵妃跪下,“是属下没能照顾好殿下,还请贵妃娘娘责罚。”

“不、不关安词的事,”云时赶紧拽了拽高贵妃的袖子,又给安词使了个眼色,“是我自己要比赛的,摔下马也是我自己的疏忽。”

“没能及时规劝主子,也是他身为下人的失职。就罚去三个月俸禄,小惩大戒。”

“是。”安词心中庆幸,还好只是罚俸,若是殿下没替他求情,自己这会儿怕是半条命要搭上。

云时眉头都快皱在一起了,眼中满是不赞,“母妃,这件事情和安词无关,您又为何要罚他?”

“他是下人,主子受伤不罚他罚谁,”高贵妃慢条斯理地剥了个橘子递给他,“若不是看在你们二人主仆情深的份儿上,方才母妃就让人将他拖出去打了。”

他喃喃道,“这样不对……”

谁知高贵妃却一脸见怪不怪,甚至是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云时一直清楚自己所在的景国并非上神域,景国有自己的规矩,而他也一直在尽力遵循。

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景国的规矩似乎也太不将人的命当命了。

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的五皇子会对纪无妄如此狠戾,也有些明白纪无妄最后为什么要推翻景国。

云时有些动摇,上神域的神仙口口声声说着要守护天下苍生,他们守护的究竟是天下苍生,还是王公贵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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