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楚馆,迎来送往。
戏子嬉笑,嫖/客销骨。
这纸碎金迷的**窟处别有洞天,只隔一面墙的拐角处,昏暗低沉,暗黑色的人影攒动,抬进来一个个昏睡的农户家眷。
为首的便是苏东旭极得力的手下田曹张海福,他点头哈腰嬉笑讨好,殷勤得紧。
苏东旭带着一城兵力忙忙碌碌搜刮城内一个下午都不曾有何发现,手下的人倒是背着他寻到了这么一块隐秘的好地方。
符奚隐在高处树影暗处,见人行色匆匆,笑着仰身靠在壁梁上,悠闲地吹了声口哨。
远处众人果然猛地停下脚步,聚在一起四处查看,惊心动魄半晌未发现异样才放下心来,继续前进。
人影散去,符奚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凝视着地面,许久之后才勾唇笑了笑,自言自语般:“我这几月余,不过就是在等这一天,苏东旭你如今不过是我手里的玩意儿,离我剔你骨的日子,不远了。”
他自说自话,眉间沉郁,周身掩在月色下,更显凉薄孤煞。
目光落在肩头,那日为了迷惑苏东旭自戕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他原就不在乎疼痛,那轻飘飘的皮肉之痛还不如如今骨血生长带来的痒意折磨人。
痒过之后便好了。
他给苏家的,是掌握一切的错觉,是胜券在握的恃恐,是对至高无上权利的贪婪痒意,然后再慢慢一个个折损,逐渐逼他走上绝路。
比简单地暴行,漫长。
却有趣。
他摸上肩头,右肩的刺痛令他回神,左右两侧都不算爽利,他却突然想到想到那日小公主依在他肩头质问他以后如何抱她。
他有一瞬间的懈怠沉溺,她靠在这疼痛伤口上,感觉一定是极好的。
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神情又冷了下来。
她明明说好第二日还会来寻他,如今第三日暮色融尽夜里,万家灯火将熄,她还是没来。
察风在下面唤他:“少主,兖王的人已经走了,需要我去将人放走吗?”
符奚身形一闪,瞬间落在地面,察风方才攥在手里的刀落入他手中,他以刀鞘重重抵在察风心口。
面上带着怒火冷眼道:“尊我为主子,却越过我做决定?”
察风撞进他睥睨而下的眸子,吓的心中瑟缩,却不敢动弹一步,忙收了眼神请罪:“是属下僭越了,请少主责罚。”
符奚收了刀在他眼前晃了晃,示意他接住。
他看着身后紧闭的铁门,道:“兖王要入局,我怎么能阻他,何况还是如此给苏东旭加码的好事。”
“你派人看着,就算兖王要放了这些人,你也给我拦着不准放,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察风低头应:“是。”
符奚突然想起来似的问:“城外兖王的人怎么样了?”
察风回:“已被我等看守,若有异动按照少主示意清缴。”
符奚摆摆手吩咐他退下:“做得好,你们回去吧。”
察风和身后死士不肯走,符奚疑惑地看他一眼,他才大胆开口:“这种事,不需要少主亲自动手,或者我等要跟着少主才可放心。”
符奚不怒反笑:“我喜欢自己亲手来,不必你们替我做,虽然我离开死士营里许久,倒还不至于让你们觉得我不能自由来去。”
察风愣了愣,少主在死士营时虽然顶着符家人身份,受的训练和苦难却高于他们百倍,一首利刃,销骨剔魂,登峰造极,从死士营里搏杀出来的少主,在他们中也是罕有敌手。
他不再言语,率众隐在夜色中消失。
待到万家灯火俱灭,天地陷入一片死寂之时,他抓了火把往府衙方向走。
耀眼的火光下,天色蒙灭,他头顶被照出一片金黄氲色,行至发尾腰侧逐渐暗了下来,衣摆拖行在地面上,摇曳出晃动而行的靡靡人影。
夜色笼罩在他面前,待他靠近忽然光明大盛,他走过之处,又坠入黑暗,方才的光明不过是刹那错觉,谁都抓不住。
符奚就如这晦涩天地,一旦入了夜,敲响了暮钟,谁都救不回他。
他一路行至府衙大门口,一钟鼓寂寥在测,这里本就不是能伸冤诉忠之地,府衙门口的两个暗红色大石狮,在火光映衬下光影轮换,也狰狞可怖起来。
符奚推开了大门,苏东旭带走了所有的人,昼夜不歇,府衙内只余一个看门的老者,老者睡意朦胧间看清面前人,揉着眼睛起来阻他:“你是谁,胆敢闯府衙?”
符奚得见他疾言厉色,也不恼,手握火把划过他脸侧,老者吓的惊呼一声退了一步。
符奚那张极俊美的脸在火光后面忽明忽暗,更显妖冶骇人,他看了一眼老者,缓慢道:“你走吧,我不杀你。”
老者抓了身旁的剑举起来威胁:“你再不走,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符奚小时候得蒙符家的老门房照顾,他难得地再给了一次机会,只是声音里是不耐烦的森寒:“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你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老者被他眼神斥退,分明他未有动作,还是吓的肩背生津,抓了手中的防身剑跑走了。
符奚抬手捋了捋宽大衣袖,继续往里面走,全州的赋役档案阁是最重要之处,那里有天然的着火点,他途径一路,处处点燃,最终将火把扔进档案阁,站在升腾而起的火光前,笑意盎然。
等火光大盛而起,丢了彦家身上兖王给的信物在地,掏出曾经从苏东旭处得来的鸣哨吹响,声音尖利刺耳,刺破夜空。
——
姜德书被这声尖利急促哨声惊醒,书里有记载,苏东旭爱用特质的鸣哨传递信息,这么旁若无人的使用,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不论今日是为着何事,只说书里描写过的每一次都是因为符奚。
因为这鸣哨就是为了豢养的那一众爪牙准备的,而这爪牙是为了符奚准备的。
她慌忙套了衣衫出门,云香自侧室起身追了出来:“殿下,夜凉寒重,您何处去?”
云香最近何处去用的太多,不似以往乖觉,叫她有点烦躁,她不准备答话直奔前院去了。
苏东旭辛苦一日未有任何发现,他疲惫不堪,搜寻至府邸这条街,刚进来喝一口水喘息片刻。
他被东方这声熟悉的鸣哨声惊起,茶水卡在喉咙间进了气道,他剧烈地咳嗽半晌。
这鸣哨是当时为手下看守符奚的爪牙所制,自爪牙一夜之间消失无踪后便再也没有人用过,难道他们竟还活着。
“不对不对......”
他激动又仓惶,安耐住自己的情绪坐了下来,这可能性极低,若活着怎么可能与他断了联系。
这鸣哨,除了爪牙,他还给过符奚!
就在他第一次刺杀试探之后,符奚说死士唤他小主子,还说日后回来寻他,他这才不顾及后果给了他传讯的鸣哨。
他如今吹响了这鸣哨,难道是为了求救?
或者是他下了毒的丹药一月之期就要到了,他在求药?
总之不论如何,十之**是符奚无疑。
这哨子声过后便是漫天浓烟在耀眼火光下腾飞,骇人眼球,起火处是府衙方向,他更惊恐了,如今抓了人才是正理,他来不及细想,招呼府兵夺门而出。
姜德书到了前院便看见奔出门去的苏东旭和府兵,还有远处升腾而起的漫天火光。
她下意识就要跟出去,被人从后面拉了回来,她背靠在对方怀里,兖王低头在她耳侧道:“他们斗法,我们只稳稳看着,不该应。”
她甫一抬头就看见神情晦涩不明的太子站在府门前,他面前侍从得令鱼贯而出。
若真是符奚作乱,虽然他手下死士被作者写的动乱天下却不可寻迹,但她上次见好像也不是很多人的样子,现在被困在城里成了瓮中鳖,面对这么多人应该也胜算不大,就算险胜了,还有兖王这个黄雀在后,到时候一样是难逃出生天。
姜德书想到这里,突然意识到兖王还抱着她,她恶寒一下挣扎着离了他。
生成一个无实权的公主,虽做事可以掩人耳目,却在危急关头无兵力可施展,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了。
兖王看来还不知道太子和兖王如此激动是为了符氏死士,不然必不可坐视不理,那么她就更不能透露这一点来保符奚了。
或许可以去胡搅蛮缠,给太子使绊子?
不管暴不暴露,她可是天子最宠爱的幺女,谁能动她分毫呢。
她看了兖王一眼,做出大义的样子:“也许是百姓闹事了,苏大人和太子皇兄不是心慈手软的人,我得去看看。”
兖王拗不过她,忍了忍还是挫败下来,低头叹了口气,示意身后侍从呆在府中不准掺和,自己跟了上去。
姜德书近了街往前走,发现府衙处大火漫天已经呈不可挽回之势,周围百姓纷纷合衣起来眺望观看。
兖王追了上来,在人群里张开披风将她笼住,她还来不及拒绝忽然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符奚背着火光走过来,他隐匿在人群中,与她擦肩而过。
在她彻底落入兖王披风下被护在怀里前,她看到符奚双颊崩的紧紧的,眉眼间暖色尽无,不过凉凉斜睨她一眼便转开,他看着她的表情,凉薄到竟还不如他第一次在拱门侧看她时的样子。
偃旗息鼓多日的黑化值系统突然出声:“黑化值100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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