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王星回还是会构思人的一百种死法,并致力于抓住机会尝试,吃饭故意将流质液体吸入喉管想呛死自己,用力咬断自己的舌头憋着不吐血,可惜种种自杀手段都被先进的医疗手段抢救了回来,甚至咬断的舌头都被再生干细胞给复原回来了。
他还尝试过通过大声叫骂来得呼吸性碱中毒、长期熬夜以求心脏停跳猝死,可惜前者概率太低,后者随行护士的一剂睡眠针断绝了他自主熬夜的想法,一点办法没有。
难道真的要这么干熬?王星回思考不动了,最开始他还嫌这具躯壳过于脆弱,现在想死反而还怎么都死不成,难道是之前锻炼得太好了?
现如今他能指望的只有一个:“大风筝快来救我啊!”
“周沨鸢!姓周的!你不来救我就死定了!”
“大风筝!破喉咙!你聋了是是不是!”
反正隔着门,王星回也不知道大风筝那边能不能听见,也许隔得很远他根本听不到,也许他也正躺在手术台上动弹不得。王星回没力气思考那么多,就叫,狂叫,锲而不舍持续不断地叫喊了三个小时,喊到喉咙沙哑,喊到上气不接下气。
瓦伦提诺终于再次出现了,他神色阴郁,眼睛下还有淡淡的一层黑眼圈:“你到底想干什么?”
王星回龇牙咧嘴地笑:“我想杀了你。”
想要我装乖委曲求全?去你妈的!
两人对视许久,瓦伦提诺的态度比他更顽固;“不可能。”
“如果你不想清楚,你永远别想踏出这里一步。”
王星回气笑笑了:“我知道了,你一开始说的话都是假的,骗人的。”
瓦伦提诺没有回答,他转身,王星回再喊:“你是不是我失忆前的什么人?”
瓦伦提诺停下了。
王星回心中大定:“我就知道!你是不是嫉妒大风筝,觉得我不像你印象里那个人了?想让我服气求饶?”
瓦伦提诺没有回头,他向前走。王星回来劲儿了,使劲啐口唾沫:“去你妈的!Fuck you!”
实在是骂得没有力气,王星回坐下来喝了两口水,打算缓缓劲儿,下午接着骂,反正死也死不了,别的事也没法干,不如骂两句解气。
喝完水,被按着吃了饭,王星回觉得自己有力气骂了,爬起来准备再战,这次一定要把瓦伦提诺全家屎都骂出来,手刚贴上门,门一震,开了。
开门的人是周沨鸢,他手上还拿着因为暴力拧麻花的门把手,对视几秒,王星回突然喉咙哑得说不出话来,眼泪大颗大颗的冒出来。
周沨鸢抱住他叹气:“对不起。”
王星回只能哭,喉咙哑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周沨鸢抱着他安慰了好半天才发觉出不对劲,捧着他的脸小心询问情况,王星回还是说不出话。
王星回失声了。
护士检查后,诊断为心理原因引发的暂时性失声,过一段时间就会自然痊愈。
就算失声了,王星回依然有的是怒火质问周沨鸢:“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周沨鸢看着他潦草迅速的动作,还想了一会才明白他在掌心上写了什么话,拉过他的手写:“我前天才醒。”
“他们说需要隔离,断绝潜在的病毒影响。但是我总觉得不太对劲,他们又总拦着我,我只好直接过来了。”
王星回有点恍然。
是周沨鸢的昏迷时间太长,还是他对时间的感知已经错乱?为什么自己感觉好像被囚禁了一个月?
周沨鸢再写:“我看了你最近的体检报告,说你是在五天前醒的,身体健康,情况稳定。”
健康个屁嘞!王星回气不打一处来,一阵狂写诉苦自己这些天遭受的非人折磨。写着写着又委屈得想哭,那个可恶的瓦伦提诺,他看着根本不像个医生,囚禁他,不让他上网绝对是他的主意!
王星回写得快,眼泪又一直冒,写一会就要抹一下眼睛,周沨鸢抽纸擦眼泪都来不及,只好捉住他手腕不许他写了,抱着亲了又亲,哄了好一会,王星回才止住哭,瘫在周沨鸢怀里浑身没劲。
与周沨鸢团聚固然可喜可贺,但是想到瓦伦提诺那个茅厕石头,王星回就觉得糟心。绝对,绝对不能再这个狗屁地方继续待下去了!不然真要疯了!
“我要走。”王星回在掌心上写,“带我走。”
周沨鸢知道他离开的心情急切,奈何这里是机密要地,就算他有能力带王星回直接走出去,以后也没法过正常日子了,不是个办法。
“我会想办法。”周沨鸢只能如是承诺,“你想要光锥玩?我叫他们把你的还给你就行了。”
王星回有点不信:“他们真的肯给吗?”
“先问了再说。”周沨鸢打开自己的界面,愕然看到来自五号、九号研究所的联合通知,他们已经恢复自由行动,正在安排专车,私人物品稍后会有专人送还给他们。
王星回一向高兴地叫出了声:“居然真行?”
事情安排得太容易,周沨鸢面对如此喜讯本能的感觉不对劲,按照上级的疑心病程度,出了这么大的事,不被调查隔离个两三年、写上几百万字的调查报告都不算完,现在居然只躺了几天伤病就轻轻放过,实在太不合常理。
不过,带着私人用品的专员很快到来,他请两人清点一下,确认没有问题就在交接报告上签字,签字完成专员离开后,病房里立刻涌进另一批人,给他们戴上头盔,被人群簇拥着往前走,凭借脚感与周围环境的震动与噪音,王星回判断他们应该是被送上了航空车,在稍显陈旧僵硬的皮质座椅上坐下来,轻微晃动一阵,航行车起飞了。
明明即将获得彻底的自由,远离五号研究所这个有神经病的鬼地方,但王星回还是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
对面好像坐了一个人,一直在盯着他。
车内其他人员没给他如芒在背一般的感觉,一定是他——那个顽固的茅厕石头瓦伦提诺。
“瓦伦提诺。”王星回突然出声,“我知道你在看我,都这样了,不想告诉我失忆之前的一些事吗?”
瓦伦提诺没有回答。
他只是沉默,王星回还想过和周沨鸢亲昵来挑衅瓦伦提诺,看他还能不能坐得住。不过他们都带着头盔,总不能隔着头盔亲嘴儿,除了拉拉手,别的办法也没有。
就这么浑身难受的坐到航行车停稳,亦步亦趋地走到平地上,过了许久头盔自动脱落,再转头,航行车早已起飞远离。
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柠檬味清洗剂的味道,白茫茫的水雾里公共空轨车有序泊入车站和清洗间。他们回到了H774的交通车站,只不过空中的巨构监狱早已与八号电梯同归于尽,傍晚的彩霞天色无遮无拦地落下,温暖又潮湿。
王星回戴上手表式光锥终端,长按开机想看看最近卷钉他们有没有给自己发消息,失望地发现一个都没有,一句都没有。
转念一想,他被抓进研究所是板上钉钉的事,不然松鼠也不会一个人带降落伞跑路了,往他的旧账号发消息属实不明智。
“大风筝,我们回家吧?”
“嗯,先回去。”
住的地方许久没打扫,室内都落了一层薄灰,王星回开玩笑地问周沨鸢今天还去不去上班,周沨鸢想了想,如果还要照常上班的话,交接人员还他们的私人物品的时候就该对他们说了,没说就是可以不上。
“先把这里打扫干净再说吧。”
两人忙活许久,中途点的外卖送上门了,为了庆祝“出狱”后的第一餐,周沨鸢特意点得丰盛了些,话梅排骨,三鲜汤,还有红烧的虾,一顿餐花了不少钱。两人坐在餐桌上吃饭,王星回吃着吃着,突然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
“怎么了?”周沨鸢吓了一跳,抽纸去擦他眼泪,王星回哽咽着:“在研究所里她们都是按着我灌营养液的……”
绝对保证热量,保证营养,绝对饿不死,明明只被关了五天回忆起来却像待了一年的炼狱,即便已经远离那个可怕的地方,美食的香气与热度嚼在嘴里,他还是禁不住回忆起被监禁的难熬的时间,支撑他破口大骂和自杀的勇气都散了个干干净净。
周沨鸢耐心地哄他好一会,往他嘴里塞话梅,嚼着酸甜的话梅,王星回抽抽噎噎的,慢慢情绪恢复,不哭了。
吃完饭,清理完垃圾。王星回坐回书桌前,望着打开的笔记本,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之前还没做完的事……王星回花了点时间才想起,卷钉答应他的光锥还没送到,狐狸和恶棍天使的生死尚且未知,没了联系的手段,都不知道DED那边的情况。
这个光锥终端和笔记本会不会有被安监控?王星回陡然想起来这茬事,一下惊出一身冷汗,要拆开机器检查元件太费劲,他干脆从冰箱冷冻层拿出一块冻硬的老猪肉,三下两下把笔记本、终端和眼镜都砸个粉碎,砸完把碎片收进垃圾袋,望着周沨鸢目瞪口呆的神情笑了下;“我没事,我怕被监控。”
拎着垃圾袋走到门口,王星回又想起,不好意思地拉拉周沨鸢的袖子:“大风筝,借点钱,我要买新的笔记本。”
周沨鸢叹了口气:“我陪你一起下去吧。”
外面的天色完全黑了,王星回丢了垃圾,兴冲冲地挽着周沨鸢胳膊要去挑新的笔记本,周沨鸢看了下导航,1.3公里左右有个专卖店,走路觉得太远,搭车不划算,就建议回去在家挑好了等送上门就行。
“不要。”王星回一口否决,“我们就去那个地方,走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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