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杀人了

大雪从黯淡的天幕挥洒而下,地面一片银白,反射着幽幽的光。

一道身影形如鬼魅穿梭在雪地上,脚下竟没留下半分痕迹,疾风挟裹着雪花朝他迎面扑来,又如同撞上了什么东西一样往两旁避开。

不远处一座村落的形状隐隐显现出来,魏子陵收敛身形,撤去护体灵气,一步一步朝着其中一间小院走去。

就在此地。

没了护体灵气,魏子陵的脚步落在实地上,积雪被踩得咯吱作响,脚印在身后蜿蜒出长长一路。

人似乎不在家。

魏子陵凝神打量片刻,还是抬起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叩响柴门。

“笃笃笃——”

风雪更急,只有衣袍烈烈翻飞的声响。

魏子陵手指一抹,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黄锁哐当坠落,被积雪深深掩埋。

柴门发出吱呀一声,向来人敞开。

他环顾了一圈,院角载着一棵石榴树,被大雪压弯了枝桠。屋子里是黑的,窗上的纸糊被风吹得左摇右摆。

魏子陵一掌轰开就近的一扇门——是灶房,灶台还有余温。

人没走多久。

他退出灶房,进了主屋。以他的目力,即使没有点灯,屋内情形也能被一览无余。

室内摆设称得上是简陋,除了正常的桌椅床榻之外,就只有墙角堆着几个大箱子。

他轻轻一挥,箱子弹开来,左边是满满几箱书,最右边是一些女子的衣物,他的目光在最上面那只似鼠非鼠的黄色布娃娃上定格了一瞬。

的确是在此处,不会有错。

人既然不在,他便明日再来。

魏子陵刚要退出院落,突然敏锐的看到台阶之下有一处异常,他伸手一拂——

魏子陵你个??

后面这个古怪的符号是什么?

字迹已经被雪覆盖,若不是他不比凡人,也是万万察觉不出来的。

魏子陵瞳孔微微一缩,这个人……提前知晓他的到来?

不,这不可能。他来这里之前,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魏子陵如同清冽寒潭的双目,掀起了一丝波澜。

***

“宋公公,小的来小的来,您老歇着就是。”

被唤作宋公公的太监冷哼一声,随手扔掉鞭子,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洁白的帕子,一点一点抹去手指上粘稠的血液。

他伸出鞋尖狠狠踩上地上那人的脸,又像是不舍般,只是轻轻摩挲了下,便抽回脚尖。

“小兔崽子,给爷等着。”声音又细又尖,如同毒蛇阴冷黏腻。

地上的少年奄奄一息,他脸上覆着一张古铜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张苍白的仰月唇,下颌角的弧度如同尖刀般锋利。

血污顺着面具边缘缓缓滴下。

两个小太监小心翼翼扶起他的肩膀,试图把他弄到床榻上去。

少年的衣服被人拨开,瓷白光洁的肌肤上蜿蜒着一道道鞭痕,新伤叠旧伤,落了好几层。

宋公公坐到床榻边,轻轻啧了一声。

“裴休啊裴休,你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他阴阳怪气说着,大拇指朝着还在渗血的一道鞭痕按下去。

殷红涂满了整个手指,宋公公满意地举到眼前欣赏,旋即送到嘴边,伸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那张死白的面皮抖了几抖,喉咙深处溢出一丝餍足的喟叹。

宋公公突然发了狠般吞下自己的手指,舔裹吮咬,另一只手猛地伸向衣底。

旁边的几个小宫女纷纷低下了头。

面具之下,裴休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宋公公的气息有几分不稳,他的手指又湿又冷,胡乱朝着裴休身上摸去,“爷,爷疼你……”

周围的宫女太监们交换了一下眼神,垂头屏退。

宋公公已经压上了裴休的身子,养了他足足十二年,是时候了,是时候了……

退到一半的众人突然听到“咚——”一声闷响。

一个小太监率先转回头去。

手中提着的灯笼啪一下摔到地上,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另一个小宫女察觉到异常,也回头看过去。

宋公公骑坐在七皇子身上,脖颈处……

“啊!!”一道尖锐的女声划破长夜。

宋公公的项上人头早已不翼而飞。

他的身子还在轻微扭动,似乎是随着心脏跳动,断颈处的血柱粗细不均,一股一股往外喷溅。

无头尸体轰然倒下的同时,那个少年抬起眼来。

面具不知何时四分五裂,他的面容,第一次完完整整展露在众人眼前。

他们逃命的脚步或许凝滞了那么一瞬。

七皇子生着一张线条清冷的脸,整个人就像是云间鹤、松上雪。但那张脸上,偏偏有一双浓墨重彩的眼。

他眼底汹涌的墨色似乎随时就要溢出,偏偏眼尾却泛着薄红,毁天灭地的狠决就这么被化作玉石俱焚的悲烈。

所有人都心间一颤。

她从未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他在冲她走来。

那个小宫女似乎忘了眼前人就在她眼皮子下杀了宋公公,只是定定看着他,脚步像扎了根似的定在原地。

“这是哪里?”声音是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过渡,带着一点沙哑。

“回……回七皇子,这……这里是冷宫。”

下一秒,她清楚地听到自己人头落地的声音。

天旋地转,视线扭曲之际,她还清楚看见,七皇子脖颈上……原来生着一颗红痣。

七八具尸体无声无息倒下。

裴休像是极为痛苦,捂着头踉踉跄跄往外走。

一行带着血迹的脚印蜿蜒至宫墙处,消失不见。

风声呼号,天地间白茫茫一片,血腥味并没有传出去太远。

几片雪花打着旋儿落到门边的一具尸体上,缠绕在他断颈处的黑色魔气,悄然散去。

冷风撞击着门扉,一只黑色的鸦振翅飞过。

***

积雪湿了鞋袜,脚趾头已经被冻得麻木。

俞楚一脚深一脚浅走在雪地之中,时不时从袖子中抽出手来,揉一揉已经被冻得通红的耳朵。

身体似乎已经快到极限了,她不得不停下来,倚在一棵枯木旁休息片刻。

俞楚张着嘴大口喘息着,口中呼出的白气被风吹得四处飘散,肺部是被撕裂般的疼痛感。

还是太弱了。

即使是半年前从她模模糊糊恢复记忆开始,她便在潜意识锻炼自己的身体,甚至在一个月前学会了引气入体……

但比起那些自小修炼的门派世家弟子,她还是太弱了。

俞楚顾不上雪地泥泞,盘腿坐下,冒着风雪屏气凝神,开始修炼。

周围飘荡的灵气实在是稀薄到可怜。人界灵气太过稀薄了,要早点进入修真界开始修炼才行。

大概过了半刻钟,俞楚感觉体力又充沛了些,终于起身。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情。

不止是她和魏子陵的第一次相遇,还有裴休……差点死在今晚。

按照原著发展,她会在明天发现一身是血昏迷在路边的裴休,然后把他带回家中。

前一世情况万分凶险,要是她再晚半天发现裴休,裴休便会悄无声息死在那条偏僻的小道上,然后被大雪掩埋。

想起裴休……俞楚清晰感觉到胸口闷闷的拉扯了一下。

算来她也只不过是收养了裴休几个月而已,最后……他却为了替她复仇,潜伏在魏子陵除妖的路上,最后被魏子陵不费吹灰之力一剑刺死。

想起那少年在她大婚第二日归家,发现她已经僵直的尸体时崩溃大哭的模样,俞楚便不由得鼻酸。

俞楚只恨自己记忆恢复得太晚,现在……裴休估计已经被运出宫来了。

那个一直垂涎他的阉人会在今晚强要他,却反被他咬下一只耳朵。

那阉人恼羞成怒,命人往死里殴打他,那些人果然手下毫不留情,直到裴休断了气。

裴休自小在冷宫长大,整整十二年无人问津,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

那阉人也只是慌乱了那么一瞬,便安排人将他混入一堆犯了错被处死,将要在今夜拉往乱葬岗的宫人之中。

然而裴休只是一时晕厥了过去,气息赢弱被误认为死亡,他中途醒了过来,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从那辆尸车上滚了下去。

积雪深厚,赶车人竟然没有发现,裴休也因此才得以留下一条命来。

腿脚发麻发木,俞楚扶着一根枯枝,撑住身子继续往前走。

体内的灵力已经耗尽,她现在全是在凭借自己的意志力强撑。

所幸距离她发现裴休的地方不远了。

又走了半刻钟,总算到了。

周围雪地平整干净,尸车还没有来。

俞楚找了个位置隐藏好自己身形,再次开始打坐。在那辆尸车驶来之前,她必须尽可能的积蓄体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车轮滚滚、马儿喷鼻的声音靠近。

俞楚睁开眼,默不作声伏低身形。

然而直到那辆车不偏不倚行驶走远,也没有人从车上滚落。

难道是她记错了?

这棵歪脖子树,树旁边的小土坡……就是这里。

难不成……这一世发生了什么变故?

俞楚没有过多犹豫,立刻决定尾随着车辆往前走。

车辆晃晃悠悠,又拐过了几道弯。

乱葬岗不远处就是一道悬崖,车辆行驶过那附近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身形从车上跳了下来。

俞楚瞳孔一缩。

夜色浓重,俞楚不敢确定那人是不是裴休,连忙提气跟了上去。

她不敢跟车太近,因此追上去也费了不少时间。

等她追到悬崖边的时候,心中重重一沉。

雪地上只有一行杂乱的脚步。

那个人……消失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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