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荷翘着腿坐在网吧的椅子上连连冷笑，一旁的张飞飞看得心里直发毛，一句也不敢多问，总觉得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不得了的事。

突然，云荷的游戏界面弹出一个好友申请，对方说：

“逢生就是个虚伪个家伙。”

云荷眯起眼睛，有点不悦，同意了申请。

“他这种伪善的人就该不得好死，下十八层地狱！”

“你帮我杀了他吧？”

“随便他怎么死，被车撞死，被人打死，被变态杀人犯折磨死，还是被饿死，电死，噎死都好，只要你帮我杀了他。”

云荷静静看着对面发疯，直接回了一个字：“滚。”

然后顿了两三秒，把人删了。

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

真有趣，又一条新线索主动找上门。

直觉告诉她，躲在暗处的那只手缓缓张开了。

但她不能被牵着鼻子走，要先让对面的人气急败坏，云荷沉住气，又开了一局游戏打起来。

“我将会重返自由！”画面里，泽拉斯法师在云荷操纵下带着小兵奔赴战场，云荷切换地图，发现敌方五人都气势汹汹地向她包围而来，团战一触即发。

这场打得有些心浮气躁，磕磕绊绊胜利后，云荷发现对方又发来好几条验证消息：

“你会后悔的！”

“拒绝我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们等着瞧！”

云荷尽量忽略心底的不安，佯装淡定地将对方拉黑举报一条龙，没有一点儿犹豫，举报理由是教唆犯罪。

第二天，云荷去了派出所补办身份证，又办了张新的手机卡，用的是张飞飞的旧手机。

然后她就去了明月山，当然，绝对不是去找逢生的。

重又回到这儿暂住的白雪惊讶：“你怎么来了？”

云荷打量了一下四周，这里还跟以前一样，三层小楼依山而建，二楼延展出去便是宽阔的露台。

房子的外墙和院落内到处是绿意盎然的盆栽绿植、瓜果蔬菜和花朵树木，空气中充满草木香，青春又干净，像她遗留在过去的青春时光。

云荷毫不见外地走进房门：“你怎么在这儿？就你一个人？”

白雪点点头：“昨天顾警官又把我抓回来了，说马奕被抓捕之前我都要先待在这里，他们都去上班了，叶听灵也有事出去了。”

云荷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屋内的变化倒是挺大，多了很多宠物的痕迹，四周的墙壁上订了繁复的管道和猫爬架，想来应该是叶听灵的杰作，她三年前来这里时，可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逢生不是个爱养动物的人。

屋子的整体装修色调倒还是咖啡色的民国复古风，是逢生的气质。

云荷拿出旧手机，扔给白雪：“留个联系方式。”

“哦。”白雪呆愣愣地接过手机，输入自己的号码，“好了。”

云荷这才收回目光，看向白雪：“可能需要你帮点小忙。”

白雪自然满口答应：“哦哦，好的，什么忙呀？”

“帮我确认一下，此前逢生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我成为了轮回者。”

白雪点头：“好，好的。”

云荷别扭地道了声谢，然后走到客厅一副油画前，这幅画她此前从没见过。

这画是印象派风格，快速轻盈的笔触勾勒出模糊又湿润的水面，水面下浓黑的笔墨又随意扭曲成一个人形的轮廓，细看又像是水草。

画面湿漉漉的，又沉闷闷的，大片暗调的蓝色传递出一股像是雾气般潮湿粘腻的绝望和无力感，让人有点窒息。

画是很好看，风格鲜明，但云荷更在意的是画的落款日期：

2020年6月24日

那是云荷三年前死亡的日期，即她跳湖自杀的日期。

“这是顾警官画的，他特别有才华！画得可真好，我第一次看见也惊呆了呢，要不是上面没有荷花我都要以为画的就是我在湖底死亡的景象呢。”白雪走过来介绍，她一向没有什么鉴赏能力，对拥有艺术细胞的人也特别佩服，很是羡慕。

云荷无语，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白雪的心大，让她帮忙真的不会弄巧成拙吗？云荷有一点后悔刚才的决定了。

从明月山回到家的时候，张飞飞已经连磨带求地让巷子口的网吧老板同意云荷在他那里打工了，谈好的条件是一个月工资一千五，早十晚十，每天两顿饭，管吃不管住，主要负责给人上机结账外加打扫卫生，此外，张飞飞还得发挥他计算机专业的能力，负责帮老板免费维护店里的机子，当然，这个他没说。

云荷干巴巴地道了声谢，飞飞仗义地拍拍她的肩膀：“从小一起长大的，别客气，我还认识些代练的游戏工作室，完了没人来的时候你还可以帮人练号再挣点，这样一个月下来挣个两三千块不是问题。”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为云荷着想，即使中间分别了几年。

对这个哥哥，云荷自然也是真心实意地感激，便没客气：“好，等我挣到钱了，请你吃饭。”

张飞飞见云荷没推辞，更高兴了：“那得吃大餐。”

于是云荷就这样走马上任了。

顾阅灵和逢生上了一天班，忙忙碌碌的，倒是有些发现：销售死亡的时候，编辑曾正好路过，但她见死不救，袖手旁观，没想到几天后，她也以同样的方式死亡。

近一步调查，编辑死亡时，目不斜视见死不救的，正是云荷。

逢生头疼，纠结之下，还是决定将云荷纳入保护范围之内，那幕后之人怕是已经盯上云荷了。

顾阅灵下班后白雪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临近下班时，马奕竟然自首了，只是他拒不认罪，不承认杀人，只承认故意伤害，他不知从哪里知道了白雪和云荷仍活着的消息，于是便有恃无恐地自首了。

这俩人不是活得好好的吗？我又没杀人，就算是警察也不能枪毙我。

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马奕大言不惭地表示，他一定会取得受害人的谅解，认真忏悔，努力补偿，让顾阅灵对他从轻处罚。

叶听灵冷笑：“还真不是个东西。”

白雪六神无主：“他，他是不是发现我们的秘密了，那怎么办？”

他们不会被抓起来切片研究吧？

白雪的恐惧又开始像水一样沸腾，顾阅灵安慰：“不用担心，他翻不起多大的浪，生哥医院会出具详细的验伤报告，我们钉死他故意伤害云荷这一点也能判他几年，只是云荷那边，得稍微配合点，不能让人发现她的伤已经完全好了。而且，就算他把我们的秘密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只会当他脑子有病。”

白雪松了口气：“那云荷肯定会答应的，她今天还来找我了呢。”

逢生听到这话看过来：“她来过？”

白雪摇摇手机：“嗯，她办了新手机。”白雪想到云荷交给她的任务，有心想问，又有点害怕。

叶听灵突然开口：“话说，生哥，云荷三年前成为轮回者的时候，你为什么没把她带回来？”

逢生诧异，但到底是活了一百年的人精，看了白雪一眼然后如实回答：“因为我不知道。”

白雪松了口气，为自己轻轻松松获得答案而高兴，全然不知是叶听灵从旁助攻的结果。

逢生不好意思问白雪要云荷的号码，只问道：“她没有别的事吗？”

白雪摇摇头：“没有啊，就是在那幅画前站了很长时间。”

逢生看了眼墙上的画，没问更多，起身上了自己专属的三楼。

叶听灵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然后问白雪要了云荷的联系方式发给逢生：

【135XXXXXXXX，不用谢。】

逢生听到手机响，拿起来一看，尴尬地咳嗽一声，有种想把叶听灵赶出家门的冲动。

叶听灵在楼下莫名其妙地笑，在白雪黑白的视角里显得相当诡异，因为尴尬，她急忙找借口回了房间。

白雪看着转换滤镜后显得有些压抑的屋子，有些头大，这几天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六月的最后一天她被杀，七月的第一天她复活，第二天云荷死去又复生，昨天好不容易喘口气，今天马奕就主动自首了。

虽然事情似乎一直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但白雪总觉得这只是假象，就像前几天虽然晴朗了几天，但七月的台风还是要来的。

摇摇头，将烦恼甩掉。“我超美的！”白雪小呼了一声，房间变得明亮，然后云荷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云荷：“还没睡吗？”

白雪摇摇头：“没有，刚在跟他们说马奕的事儿，顾警官说马奕今天自首了。”

云荷怔了一下，这变化她也属实没想到：“他们怎么说？”

隔壁正要戴上耳机的叶听灵一顿，停下了动作，细细聆听。

白雪将顾阅灵的话转述了一下，云荷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那就先静观其变吧，反正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白雪点点头，然后好奇问：“你在网吧吗？”

云荷还没下班，她背后一排的电脑，很是显眼，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则横着一张画布，被填充成了刺眼的蓝色，幽幽的蓝光映在她脸上，显得很诡异。

云荷没回答这个显而易见的问题，说：“我今天去宠物医院看了下小猫们，它们恢复得很不错。”

白雪的手机屏幕中，云荷褪去了色彩，白雪是个很单纯的人，狐疑的神色立刻在脸上展现了出来。

云荷勾了下唇，感叹道：“你这能力还真是逆天，隔着手机屏幕也能起作用。”

白雪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云荷是在测试她的能力，这么多天了，她压根没想到这方面。

云荷也太聪明了吧！

云荷继续：“下一个问题不要说实话。”

白雪点点头，也跟着好奇起来。

却听云荷问：“你恨我吗？”

白雪顿了一下，回答：“恨。”

云荷将摄像头调转，对准屏幕：“什么颜色？”

白雪如实回答：“灰色。”

那是温暖的黄叠加了谎言的最终成像。

竟然一点也不恨吗？云荷哽了两三秒，感受实在太过复杂，最后只干巴巴说道：“最近小心点。”

“嗯嗯。”白雪点点头，紧张问：“是要发生什么吗？”

“可能吧，早点睡。”然后云荷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视频，顺便得出结论——

看来不仅别人撒谎白雪可以隔着屏幕发觉，她自己如果撒谎，知情的人也能反向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