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过去的这些日子,楼止的思绪被一点点抽离拉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久到什么程度?
让他感觉像似是上辈子的事。
不过,也确实是……
*
十六岁时,他从困了自己半生的黑屋子里逃了出来,他的所见不再是方方正正的禁室,而是绿茵、旷垠……还有那个女人。
他不顾一切在荒野中逃窜,整整跑了三天三夜,他步履蹒跚,摇摇欲坠,饥渴和疲惫让他感觉仿佛漫长的黑暗永远不会结束。
于是,他妥协了。
他躺在地上,胸口起伏不定,额头上的汗珠滚落,伤口处浸透了血迹,每次呼吸都伴随着一阵剧痛袭来。
衣衫破烂,伤口深可见骨,鲜血不断涌出,他咬紧牙关,用颤抖的手试图止住鲜血,但却难以止息,一双空洞的眼眸里倒映着漫天星辰,璀璨得令人厌恶。
他想,就这样吧……
反正自己也死不了不是嘛。
粉身碎骨让他实在没了再跑的力气,干脆摊开双手任凭肢解。
“啊——”
天边忽地传来大喊,一个黑影从天而降。
它从茂密的林中层层跌落,带下不少残枝落叶,断断续续地从他眼前飘落,最后猝不及防地摔落他怀中。
楼止闷哼一声,嘴里当即溢出口血来可把身前那人吓了一跳。
“抱歉抱歉!你没事吧?”
他寻声望去,发现是个女人,还是个衣着奇怪的女人。
“不会是我把你砸成这样的吧?120!得叫救护车才行!”
她急红了眼,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似对自己抱有愧疚?
真奇怪,明明他不认识她。
他别开眼不打算理她,身子一轻,她竟试图将自己扶起来。
“你伤得很重!我得先送你去看医生才行!”
他不悦地蹙起眉,他从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当即甩开手使得两人纷纷跌倒于地。
而她似有些生气,“你这小孩!身体不想要了是吧?”
他心中冷嗤一声,是啊,他是不打算要来着。
可一阵奇怪的声音却似不经过发声般忽地出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
「宿主!他就是楼止啊!你的任务对象!」
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可这里除了自己与她外没别人。
“楼止?你就是楼止?”
他起了些兴趣,瞥着眼多看了她几眼,似是在问她问什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紧接着,那阵莫名其妙的声音又不知从何而来。
「是啊!只不过此楼止非彼楼止,他的人物设定出了问题,竟在结尾时灭了主角扰乱了程序导致世界崩裂,所以必须趁着他还未发育彻底将他扼杀在摇篮里!」
但她似乎没有很感兴趣,反而问道:“既然如此,你们直接抹杀他就好了干嘛要让我来杀他?”
「我们都是为穿书宇宙服务的,没有权限更改原人物的去与留,为了维护宇宙的安稳这才召集了符合要求的宿主来完成。」
“符合要求?就是死了的人?”
它没有回话,两人一番你问我答的交谈让楼止也一时思绪凌乱,不过从字里行间不难猜出,这女人是来杀自己的……
他内心冷嗤一声,看着她的眼神越发阴鹜,攥紧的指尖深陷掌心混着遍体鳞伤又落下一道伤痕。
都想要他的命?
那便尽管来试试……
他看着她越走越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似是在思虑。
而就在他以为她是准备先掐断自己的脖子还是先开膛破肚时她却眉头一皱。
“不要,我拒绝。”
不仅是那道声音,就连楼止自己都愣住了。
「宿主,您的意思是…不杀他?」
她神色自然地点着头,一字一句答得理所当然。
“是啊,这既然是你们的问题那便自己解决,他会毁灭世界还是如何都与我没关系,我早就死了。”
「可是可是!要是您完成任务就可以复活了啊!可以回到现实世界幸福生活了啊!」
“……复活啊,抱歉,我不怎么想活。”
她歉意一笑,似只是拒绝了一件无关要紧的小事般坦然,差点没把它的脑子烧坏。
而一旁躺着的楼止亦是诧然不已,他藏不住此时的错愕,看向她的眼神都略显呆愣起来。
而她半蹲下来,毫不客气地撕下他一边还算干净的袖边,自顾自地缠绕在他淌血的赤红双目上。
视野蓦然被笼罩,楼止下意识的身子一僵。
“你眼睛伤得很重,还是先遮一下吧。”
眼前一片漆黑,他似又回到那间黑屋般局促起来,试探着浅浅睁了些眼帘。
透着薄纱,视线依旧有些看不清,似笼罩着一层水雾模糊去了周围的一切。
「宿主您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嘛?现在可是大好机会杀了他,反正也不过是一串文字,宿主不必有负担的!要是您实在介意我们也可以为您消除这段记忆的!」
而她听了,不仅不心动反而还觉得它有些吵到耳朵,不慌不忙地再次回拒。
“你们要如何是你们的事,我从未说过自己想要活下去,而他,也从未说过自己愿意去死,更何况还是凌驾于他人性命之上的苟活。”
「可是如果你不这么做,他就会成大反派灭世的呀!而你也会被抹杀的啊!」
“这个嘛……”,她手上动作顿了顿,却也并不觉为难,“我无权评判谁对谁错,因为……我已经死了,一个死人可不会普度众生。”
“我可以走进山野,走进高原,甚至走进一片没有开垦过的荒地,因为走进森林,从来不是一棵树存在的意义。”
风摇曳而过,月光透过树影散落满地的斑驳,蓦然之间,他瞥见她眸中细碎的光,滂沱的悸动也随眼波一并在纸上流连。
而微风不以为然地漾开她眼中的涟漪,却在他心里泛起汹涌而惊鸿的一笔。
“你杀了我吧,反正我死不了……”
似鬼使神差般,他竟开口说了话。
那个东西不是说不杀了自己她就会死嘛?他倒是觉得她有些可怜,况且他也不会死索性让她死得体面些。
面对眼前这个满身伤硬是不吭一声的小孩儿哥,她倒是有些明白他为何能当上未来大反派了。
加上他气若玄虚的语气一时竟让她听出不屑一顾的傲慢态度来。
“有人雇我取你的命,但我懒得动手,救你吧我又没那义务,索性就由你自生自灭吧。”
说着,她竟拍着手重新站起身来,左右环顾一副找寻出口的架势。
楼止莫名有些慌,他提高了得些语调竟显诧异。
“你不杀我了?”
“恩,不杀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要杀你的?”
他没有回答,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结论——她不杀他了。
为何?
这样做她就不怕那东西口中的被抹杀嘛?
什么叫她已经死了一次?他们究竟是谁?什么穿书,什么系统?为何偏偏是他?
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混入脑中相互搏斗的他头疼,可眼下他只有一个想法。
那就是不能让她离开。
至于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你不能走……”
“不就是想杀了我嘛,尽管动手。”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听着倒像是在赌气一般。
他试图以此诱惑她留下,甚至想爬起来抓住她,但刚仰起了点头却被她一指轻轻又抵下。
“我可不想杀你,只是今日放了你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咱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你!”
听了她所说的话,楼止的脸上带了些不知所措的愠怒,他咬着牙,心中又气又急,也不顾断裂的脊骨就强逼着自己撑起上半身,死死攥住她的脚踝。
他起伏的胸膛难捱地喘着粗气,尽管如此还是威胁般对她放着狠话。
“你要是今日不杀我,来日我必当将你擢筋割骨,大卸八块!”
“为什么?我好像没惹到你吧?”
而她淡定自若甚至没有背信弃义的嗔怒,而是在一本正经地询问他为什么?
这一刻,楼止愣住了,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他竟一时无言。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想杀了他?
他明明和他们一样,有呼吸、有心跳有体温,他不是魑隗魍魉,更不是牛鬼蛇神,山上的人要杀了他,山下的也是...
见他突然没了动静,她趁机挪回了自己的脚并且警惕地退开了几步。
“我们无冤无仇,就此别过!”
说着,转身逃走。
他想追上去,但却一步也爬不起来,待伤口凝了血结了痂,他才勉强杵起木杖走出荒林。
为了躲避追杀,他去了很多地方,眼上覆着的布纱让他时不时想起她来。
他想,她应该会回来找自己的才对,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她不可能真的不怕死...
可他等了十年,她依然没有出现。
他心有不甘,记挂这件事的人不应该只有他才是!
于是当他寻着蛛丝马迹终于再找到她时,看见的却是她持刀准备自戕的场面。
“你就这么想死吗?”
他原本是不想理会她的,但出于好奇还是在最后一刻现了身。
可对于自己的出现,她似乎并不显意外,一双空洞的眼眸泛着死气,与初遇时大相径庭。
“不过是杀了个人,有必要一并殉葬?”
他随意地踢了踢地上方才被她杀了的那人,倒是没看出这人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让她愿意一同赴死?
呵...这点愚蠢还是没变。
“喂,你就真的不怕死吗?”
“现在我再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像刚才那样,杀了我。”
他将自己送上了门,毫无戒备地敞开胸膛等待着她自己将那可笑的虚伪所撕毁。
不想践踏着他人的生命而活嘛?可这就是万物生存之根本,世人讲究吃什么补什么,想成为璞玉浑金的圣人吃的委屈可不行,得吃人。
而他,也看不得这些可笑的伪善。
他知道,她所剩的时间不多了,要想活下去,她只能杀了自己。
他唇边噙着笑,似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也在喟叹她居然在这几年间从未寻过自己...
一想到她那双手要沾染上自己的血,他竟莫名有些兴奋,就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既然她不愿拉下脸,他倒是愿意让她踩上这么一脚,至于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他赢。
可他话说尽,她依然紧握着刀柄没有动。
他眉间一紧,眼底闪过一丝慌乱。
只见她慢慢将刀刃架上自己的脖颈,很快,一道血痕便随即刻画而出。
他暗道不对,心中顿时愠怒而起,刚想上前抢下她的刀却忽地听闻她道:
“楼止……”
“我没有退路了。”
像是雨季来临前蔓延开的一场平静的绝望,天空失血,深海返潮,沉重而透明的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流于每一片风的悲伤后再流失生命。
楼止的心似蓦然被一双大手攥紧,□□得让他瞳孔一缩,似万物开始崩塌让他无由来的生起了惧意。
而下一秒,刀刃轻易地一蹴而就,满眼的红顿时将她沾染。
几乎是一瞬间,她便已倾倒而去。
她死了。
就在他眼前。
他明明给了她机会的,可她还是不愿意走过来。
还没等他证明这一切,她却又轻易地打翻了他所以的猜想。
巨大的落空让他沉寂,似有什么东西彻底执拗地挣脱了他的掌心,让他再已抓不紧,看不见……
待她被葬入不大不小的土堆后,他才从石碑上第一次知晓了她的名字。
“姜……以禾。”
*
他在她的坟前停留了很久,这一次她不会再从自己的身边离开了。
可...他却输了。
世上居然真有如此蠢笨的圣人,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感动,反而觉得她是如此的蠢笨。
他想,一定是因为她不在自己身边,所以才会变得越来越笨,甚至会为了其他人去死...
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想杀了他,他应该早些抓住她才对,让她也变成那样,这样她就不会傻愣愣地送掉自己的性命。
他可以一次次把刀送到她手上,逼得她不得不动手才是。
这时他才逐渐明白...
姜以禾是他的,她本就是为自己而来的不是嘛?
也该为他而死,死在他的手中才对。
再后来的后来,他终于又找到了她。
但现在,他却不想让她死了。
“姜以禾,你是我的,永远都是。”
一章《小楼自己的回忆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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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病弱徒弟今日哭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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