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冰糖葫芦

时安现在有个难题,很急。

她本想着再次从后花园溜出去,但当她悄咪咪走到后花园门口时,却发现已经有好些个宫女守在门口了。

她不死心,又绕了好大一个弯,想从另一侧走,却没料到整个后花园——围了一圈宫女!

小玉含着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殿下不是说吃撑了吗?”时安只能苦哈哈地讪笑:”我这不想着散散步。”

“那行,我陪着殿下。”小玉说罢,便从随从手中取来遮阳伞,真要陪着她散步。

时安的表情更苦,“其实也没那么想…”

真将后花园转了个遍之后,时安已经累瘫了,她整个人毫不顾形象地躺在床上,满脸疲惫。

小玉还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看来殿下的确累了,那奴婢不打扰殿下了。”说罢便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推门离开。

时安翻了个身,思索着还有什么偷溜出宫的方式,“零四,”她试探性地问了问,“你们有没有什么能让人隐身的东西?”

“有。”

“真的假的?”时安猛地坐起来,“还真有啊?!”

“不过以你那点积分…够买隐身符的符纸吧。”明明是机械的电子音,时安却偏听出来了零四的嘲讽之意。

时安眼里的光灭了。

“买不起隐身符,为什么不考虑买昏睡香。”或许是实在看不下去,零四提醒了她一下。

“多少钱?”时安警惕地问它。

“一百五,要不要。”

时安苦笑道:“我还有选择不要的权利吗?”最终时安还是借着香,等几个守门的宫女睡熟之后才翻出殿墙的。这次一定要迅速,指不定小玉会突击检查,时安揉了揉太阳穴,人生不易啊…

轻车熟路地找到青楼之后,还没等时安询问卫烨在何处,便遇到了“熟人”。

沈平的眼神如毒蛇般黏在她身上,时安看见他推开身旁娇滴滴的美人,向自己的方向走来,时安没空跟他周旋,她的时间很紧,要赶在小玉发现异样之前回宫。

但对方却是抱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沈平猛地冲到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让开。”时安冷冷地盯着他。

沈平忽地笑起来,“挺有本事。”

“一己之力杀了我三个仆人,还真是有两下子。”

时安懒得去管他话里的阴阳怪气,准备绕过他从另一侧走。毫无防备地,沈平猛然伸手,直冲时安的面门,时安几乎能感受到气流擦过自己的头发丝,却并未有任何痛感出现。

再次睁眼时,沈平已经瘫倒在地上,捂着胸口哀嚎,黑衣少年死死地踩在他的手上,一只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佩剑。

“等等!”时安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喊十九停下。此时他们身边已经围了一堆人,如果十九在此将沈平一剑刺死,即使她能活着出藏娇阁,也未必能安稳回宫。

十九挪开了脚,一言未发,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妈的,还不快扶我起来!”沈平神情扭曲地冲几个已经吓懵了的随从喊道。

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身之后,沈平喘着气,恶狠狠地盯着她,嘴里依然叫嚣着脏话。

时安直接选择忽视,拉过一旁的小厮便问卫烨在何处,小厮哆哆嗦嗦地指着楼上,眼神闪躲。

她没管那小厮眼神里的恐惧之意,一路飞奔到目的地,推门却看到了她本不应看到的画面。

屋子内水气弥漫,视线模糊,却依旧隐约能见一个人坐在浴桶里,一头青丝散乱,被水打湿之后贴在肌肤上。

正当时安大脑加载时,那人扭过头与她对视。

“抱…抱歉!”从耳朵尖蔓延开的红晕一路开疆扩土到脖颈,时安关门的时候甚至差点撞到自己。

她整个人像虚脱一样靠在墙上,用手扇风试图降下脸上的热度,也不清楚具体过了多久,门便从内打开了,卫烨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物,身上冒着热气。

“那个…我,”时安结结巴巴地解释,“我其实并未看清…”

“无妨。”她听见那人低沉的声音。

时安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跟着他回到他的住处的了,只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熏人,她悄悄地用手背贴了贴脸。

卫烨坐在木质的椅子上,而时安则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一样在他面前罚站。“我这次来,是有正事要问的。”时安平复好心情,视线落在地上简约的地毯上。

“你愿意跟我离开这里吗。”时安的声音很小,但卫烨听了个真真切切。

他放下手里把玩的木头小人,“如果我说不呢?”

时安愣了一下,没料到他会拒绝,离开青楼,是多少娼女男妓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他就这么拒绝了。

“呆在这里,”从他喉咙里溢出一声嗤笑,“有吃有喝。”

“青楼外有更多吃喝玩乐的地方,我可以带你去!”时安是真的没想道他居然觉得呆在这里挺好。脑海中对于系统任务的猜想又一次模糊了。

“无妨。”

时安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他说这两个字眼了,这人怎么对什么事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心里升上来一股子无名火,好,既然他自己都不愿意出青楼,那她何必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在他身上。

时安颇有些赌气般地离开青楼,微暖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几个小孩子在对面的酒楼门口打闹。

买糖葫芦的老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姑娘要不要买点甜食尝尝?”

她摸了钱出来递给老头,老头笑呵呵地给她一根糖葫芦,唠家常一般地问了句:“姑娘可是心情不好?”

时安又想到那人什么都不在乎的神情,心里还是犯气,她没由来地问了老头一句:“怎么会有人不愿意出青楼呢。”

老头的动作迟疑一瞬,眼底浮现出淡淡的忧伤。时安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反应,急忙摸出更多钱财塞进老头手里,那老头却不收。

老头睁着有些浑浊的眼睛看她,低着头缓缓开口:“我家小女…”

“原来是这青楼的。”

“她娘病重,那天夜里她背着我们,自己偷溜进了青楼。”

时安嚼糖葫芦的动作放缓,愣愣地听他继续叙述。

“十三年前有个人出钱把她赎出来,发誓会一辈子对她好。”老头的声音发颤,“谁知那该死的混蛋…竟是个畜生!”

他握着木桌的手颤抖着,“才过了半年,他就将我唯一的女儿杀了,甚至凌辱我女儿的尸体。”

老头越说情绪越激动,眼角含泪,“如果我当时锁好门窗,我女儿是不是就不会偷溜,如果我女儿没有信那混蛋的花言巧语,是不是…”

“是不是还能健健康康地活着。”

时安心里发酸,她看着眼前的人老泪纵横,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老头缓了好久才缓过来,抹了两把眼泪,扯出个笑脸,“可让姑娘见笑了。”

面前的人脸色蜡黄,脸上的褶皱深深浅浅,粗糙的手指干燥崩裂,老人局促地搓了搓手,时安甚至从他的眼底看出了些许讨好的滋味。

“没事没事。”她背过身,仰面朝天,试图让快要落下的眼泪流回去,时安想了想,又从老人的铺子上买了根冰糖葫芦,转身进了青楼。

再次见到卫烨时,他还是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态,时安伸手将冰糖葫芦递过去。

“你不愿意出青楼,那就不出了。”

“反正我有钱,能一直拍下你。”

卫烨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熟悉又陌生的糖葫芦,呼吸一滞。

那张貌美温柔的面孔浮现在他眼前,耳边恍惚又听见了她的声音—

“阿烨,娘亲托人给你带了糖葫芦,别愁眉苦脸的了…”

正当时安以为他这次还是会拒绝时,他却伸手接过,当这她的面咬了一口酸溜溜的糖葫芦。

“随你。”

这句是在回应她说的“会一直拍下他”吧,时安无奈地笑笑,还真是惜字如金。

不过他吃了自己的东西,应该是对她有所接受了。时安眨了眨眼,试探性地进行谈话:“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卫烨的桌子上有纸墨,他便取了笔,在纸上写他的名字。

行云流水,笔力劲挺,时安惊讶地问他:“练过?”对方没说话,算是默认。

时安取了另一只笔,在他的字迹旁边写下自己的字:“安”

“姓氏的话…我到之后告诉你。”她勾了勾唇,才不想承认是自己还没想好怎么编。

时安又问了他许多问题,关于他的年龄,出生地亦或是饮食偏好,那人虽然每次都只言片语,但到底是都回复她了。

他说他来自偏西地区的一个小国里,十七那年遇到饥荒,带着唯一的亲人流浪至此,后来亲人离世,他无处可去,便来了青楼。

说到亲人时,时安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他的悲伤,或许真的是他很在意很在意的家人吧。

眼瞅着气氛逐渐悲凉,时安出声打破了这压抑的局面,“糖葫芦怎么样?”

卫烨看向手中的木签子,难得地说了句谢谢。

时安由衷地笑了,“你若是喜甜,我下次来的时候给你带些桂花糕。”她最喜欢御膳房做的桂花糕了,甜丝丝的,吃完能开心一整天。

“嗯。”

卫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答应,或许是因为,那糖葫芦真的很好吃吧。

时安已经离开很久了,他却还是维持着拿着木签子的姿势,又过了许久,直到手臂发酸,卫烨才站起身。

屋子里温度偏高,那木签子上的糖浆化了些,流到了他手上,卫烨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开打开门,取温水洗干净。回来的路上隐约听见有人议论他的名字,卫烨下意识地要走,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字眼。

“你听说了没?今日在这儿打伤沈平那人,是当朝公主的侍卫。”

另一个小厮惊讶地抽了口气,“此话当真?”被质问的那人啧了两声,“我骗你干什么,昨夜一掷千金那人,便是公主!”

小厮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如何知道的?”对方神神秘秘地环顾四周,悄声回他:“我昨儿夜里劫了个马夫的钱财。”

“我从他身上翻出来了个发簪,”男子掏出怀里的簪子,在小厮面前晃悠,“我一瞧,这簪子上刻了个字。”

“安!”

“我询问那马夫从哪儿偷到的这么华贵的发簪,这老东西还嘴硬不肯说,我打断了他一条腿才告诉我,这是公主给他的打赏。”

“我再细细询问,正是昨夜戴着面纱那女子…”

卫烨愣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她娟秀的字迹,当朝公主…

他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卫烨几乎时跑着进的浴室,不顾冰冷刺骨的水温,一个劲儿地搓洗着手。

他只以为她不过是哪家商人的小姐,却没料到她会是皇族之人。若她下次再来…卫烨看着冻得通红的手指,他必定会拒绝。

只是这次,卫烨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直到她留下的钱财耗尽,他也没等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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