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颍昨日里去了练武场,正好遇见禁军教头陈统领陈连山也在,陈连山小时也教过萧颍一些基本功,只是后来萧颍逐渐长大,她母亲从临川派来一位高人独自教导她,就没有再跟着陈统领继续学了。此时遇见,萧颍心中烦闷,又遇见老熟人,就想着与她切磋两招,顺便摸清眼下自身的实力。因此使得都是拳拳到肉的打法,并没有用到后来习得的招式。
可是纯拼蛮力与拳法上的技巧,此时的萧颍自然不是对手,一来她身型还是少女,骨架还未长开,力量偏弱,自然还不能跟成年女子相比;二来陈连山知她有高人教习,一开始并未留手,直到过了两招才发现萧颍用的就是最普通的招式,才急忙收力。
萧颍身上虽然挨了两拳,但她一声未吭,也并未怪罪,只觉得出了一场汗真是酣畅淋漓,对她目前的实力也摸清了底,又与陈统领约了下次再打过,心情就舒畅了不少。
晚间回到宫里又将思路清理了一遍,对于覃琛瞒着她的事,就决定先放一放。萧颍始终相信覃琛决计不会害她,如果她有秘密,那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如今最重要的还是正月里即将到来的战事,要想个法子将边关的损失降到最低,最好让这场战打不起来。
这短短一日里,萧颍经历了颇多,一旦想通,夜里就睡得格外香甜。至于覃芯,早被她抛到了九霄云外。
因此第二日骊贵君派人来请她时,她也全然不知所为何事。只是贵君的面子不能不给,外臣本不能随意出入宫闱,只是萧颍还是个半大孩子,因此倒也常跟着覃琛出入,不过去的多半都是皇帝的御书房,并不算是后宫的范围。应贵君之邀去后宫,这还是自赐婚以来的头一遭。
萧颍心中奇怪,就命长兴去跟太女报备一声,长兴虽是她的护卫,但却是成年女子,自然是不能进后宫的宫门的,而她身边一直没有男性侍从,一时间也无人可带,萧颍料想这宫里也没人敢害她,来的宫人也确实是骊贵君宫里的,便自己跟着宫人走了。
只是这宫人却没有带她去栖鸾殿,而是来到了覃芯所在的芝兰阁,萧颍心想,这多半是覃芯命他父君的宫人把她骗过来的,也不知是想整她还是戏弄她,真是胆大妄为好不要脸,正扭头要走,却被赵阿父叫住。
赵阿父平日里对萧颍也算恭敬,今日却没有什么好脸色,好像萧颍欠了他钱似的,一开口拿腔拿调地让人听着十分不舒服:“临川王世女今日气色不错啊,这厢有礼了,贵君有请,请随我来吧。”
萧颍还不至于跟一个下人置气,便也没说什么,跟着他去了西侧偏殿。
骊贵君正等在里面,见她来了,也没让宫人们避让,想是为了避嫌。
萧颍还没来得及见礼,他倒抢先开了口:“有三月未见了吧,阿迴好似又长高了不少。”骊贵君笑容温和,一副长辈的姿态,看上去十分和蔼可亲。
萧颍却并不满意这样的称呼。阿迴这个小名是她离开临川时,她父亲给她取的,图的就是个早日平安归来的意思。阿迴这个名字,父母长辈叫得,太女阿姊叫得,而这宫中其他人,萧颍认为那都是不配叫的,尤其是当今皇帝。
但这话却说不得。萧颍按照礼数规规矩矩地鞠了一躬:“见过骊贵君,不知骊贵君着急唤臣女来,所为何事?”
骊贵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马上又恢复了正常,实在是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了当。
“阿迴可知,昨日芯儿回来后哭了一宿,夜间又起了高热,今日午间才刚刚醒来。”
萧颍心中暗忖,生病就生病,叫我来做什么,又不是我让他生病的,我也不会看病,遂答道:“臣不知。”三字说完,便再无下文。
骊贵君本来想着覃芯病了,她少说也得嘘寒问暖一番,一来一回,这话就好顺着往下说了。谁知被她这三个字噎得一时竟忘记了从何说起,心想,也难怪芯儿生气,这丫头真是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看着分明眉清目秀一表人材,却偏偏长了一张好嘴。
骊贵君沉默了半晌,似乎又才找回了话头,依旧是柔声细语地说道:“芯儿自小娇生惯养,心气是高傲些,比不得寻常男子温柔和顺,可他心总是向着你的。阿迴如今年纪尚小,在东宫也不常接触男子,须知男儿心思百转千回,不过是希望自己心悦之人温柔相待罢了。阿迴可别似对待姊妹一般,直来直去的,像昨天那样,芯儿回来可是伤心不已呢。”
萧颍心想,别的男子是不是温柔和顺,并不重要,她也并不关心,她只知道,覃芯实在不是未来临川王君的最佳人选,而她心目中的正君人选,应该就像她前世梦里那样的,出生世家名门,端庄大方,倒也不用长得多好看,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关键是能将王府上下打理得紧紧有条,视临川将士的家人如自己的家人,温柔豁达,被整个临川上下一致称颂,让她再无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萧颍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既然骊贵君已经把话说到这里了,那她也不如把话挑明,骊贵君一心为了儿子将来打算,若他知道结局必将不幸,说不定会劝得皇帝收回成命,婚约就此作罢也未可知。
想到此,萧颍也就不再犹豫,遂开口道:“怡安帝卿身份尊贵,性子高傲,臣一向不会揣测男儿心思,如今不会,想必今后亦是不会,将来恐难琴瑟和鸣,臣于情之一字上颇为愚钝,恐非良配。而怡安帝卿容色过人,想必爱慕者众,若嫁于臣女,实如牛嚼牡丹,暴殄天物,将来恐成一对怨偶,还请贵君斟酌一二,若能取消婚约,自是再好不过。”
这话一出,一旁的宫人都控制不住地惊呼出声,殿中诸人谁都没有想到她竟会当众提出退婚。
骊贵君也被她的一番话震得呆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色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世女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可不能说予皇上和芯儿。”
顿了顿,似是理了理思绪,他复又开口,声音极轻,像是说给自己听的:“皇上赐婚,非同儿戏,岂能轻易退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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